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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南省两会召开之际，红网时刻新闻（观潮君）联手新湘评论（辛小湘）推出系列高端访谈《动能湘对论》，专访京湘两地重量级专家，为湖南动能建言献策。辑录京湘学者哲思，联动两会会场内外。今天推出第四组，聚焦金融赋能和消费扩容，对话的专家分别是中国首席经济学家论坛理事刘煜辉和湖南省政府参事、湖南省社会科学院（省政府发展研究中心）研究员尹向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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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央经济工作会议提出了2025年要抓好的九大重点任务，其中第一条就包括“大力提振消费”。早在1985年，尹向东便开始关注消费经济，陆续出版了10多部学术著作。就在上周末，作为全国消费经济学会秘书长的尹向东，前往南京参加了“大力提振消费”的全国性专题研讨会，在会上分享了他对于发展消费力、拓宽消费领域的相关思考。当前大力提振消费，湖南的突破点在哪里？为此，观潮君&辛小湘专访了尹向东。观潮君&辛小湘：湖南省委经济工作会议和刚刚出炉的省政府工作报告，都强调全力以赴提振消费。提振就是要给人信心，您认为，要如何提升湖南人“买买买”的信心？尹向东：我看了新闻报道，省政府工作报告提到，2024年湖南的消费增速高于全国平均水平。我认为，支撑湖南人“买买买”的信心，首先来自于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有效消费需求的基础与前提，是以收入做保障。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增长和收入增长预期上升，两者共同作用形成“买买买”现象。![]()
▲长沙五一商圈人潮涌动。（石亮/摄）
其次，是居民消费信心增强与敢于消费的倾向增加，湖南人历来有敢于消费、乐于消费的传统。为什么这么说？上世纪90年代末，我们做过一个调查，发现在当时的长沙，家庭去宾馆或饭店吃年夜饭成为了一种时尚。在调查过程中，有个的士司机告诉我们一个现象，他看到很多年轻人的口袋里可能只有十几、二十块钱，但是却愿意花8块钱来打车。而当时在国企改革的浪潮下，部分人面临下岗的问题，但我们看到，一些下岗职工照旧消遣娱乐、打麻将。所以说，湖南人历来敢于消费、善于消费。这里需要提出的是，如何进一步提振居民消费信心，仍然是扩大消费的重中之重。观潮君&辛小湘：2024年，湖南在全国率先出台省级层面消费品“以旧换新”实施方案和操作细则。请问您，“有为政府”如何在促进消费上发挥重要作用？尹向东：国家与省里相继出台了系列提振消费的政策，特别是消费品“以旧换新”实施方案和操作细则出台，“有为政府”使“以旧换新”政策能够取得比较好的效果。![]()
▲2024年6月27日-6月30日，岳阳市“以旧换新”消费节暨湖南汽车巡展启动现场。
“以旧换新”政策要取得良好效果，需要政府这只“有形的手”与市场这只“无形的手”协同发挥作用。这里，需要特别提出的是，“以旧换新”政策，是短期内刺激消费的强有力措施，但居民“以旧换新”后，汽车、家用电器等至少三五年内不需要更换，所以必须要考虑，未来怎么办？因此，在出台短期刺激政策的同时，需要考虑同步实施中长期扩大消费的措施。短期、中期、长期政策三者协同配合，才能持续地促消费、扩内需。另外，在促进消费的同时，更应重点考虑产业升级。产业结构调整的方向是什么？供给侧结构性改革如何做？要以满足消费者需求为导向来进行，也就是满足人民群众讲究品质、讲究智能、讲究安全、讲究实用的美好生活需求。换一句话讲，我们可以通过“以旧换新”等促消费政策，进一步扶持和支持与消费升级适配的产业升级。观潮君&辛小湘：长期以来，我国都是全球储蓄率最高的经济体之一。此前，人民银行湖南省分行披露，湖南存款余额突破8万亿元，创历史新高。这表明湖南人的消费潜力巨大，但另一方面也暗含“有些钱没有花出去”的信息。您认为，如何才能让消费者更乐于“掏口袋”？尹向东：中国人储蓄率高，既有“有钱在手心不慌”的传统习惯，也有为子女教育和自己养老、购房而储蓄的责任感使然。![]()
▲永州市冷水滩区舜德小学，学生们在组装机器人。（雷中祥/摄）
在进入全面小康社会以后，大部分城乡居民吃穿用住行基本消费需要已经得到比较好的解决，目前需要满足的是人们对美好生活的品质消费需求，这需要通过深化供给侧改革，为城乡居民提供丰富多彩、高品质的消费品与消费服务。也就是说，想让消费者从“捂口袋”储蓄转变为愿意“掏口袋”消费，就要能提供满足消费者需求的商品和服务。这里需要提出的是，我们的社会保障制度还有待进一步健全，目前，城乡居民仍有“三忧”，一忧子女教育问题，二忧有病医疗问题，三忧养老问题。未来，“三忧”是制约提振消费的“堵点”，也是“老百姓不敢花钱”的重要因素。“三忧”没有缓解，“捂口袋”进行储蓄的常态就很难根本性改变。![]()
▲2024长沙草莓音乐节现场。
观潮君&辛小湘：众所周知，投资和消费都是拉动经济增长的“三架马车”之一，对于政府来说，在二者的操作层面又有很大不同。尹向东：我们首先要思考一个问题：投资是为了什么？所有的投资，不管是基础设施建设，还是产业发展，最终目的都是服务于人的需求、提升人的福祉，形成良性循环，而这种福祉很大一部分体现在消费生活上。投资一方面是为生产服务，另一方面就是为消费服务。有的地方提出，将一部分投资硬件的资金用于消费基础设施，就是直接促进消费。政府这只“有形的手”最擅长做投资，短板则在于消费。为谁而投资？如何来精准调控？这些都要从需求入手。也就是我前面所讲的，要从短期、中期、长期三个层面来考虑如何促进消费，而不能“头痛医头、脚痛医脚”。观潮君&辛小湘：您一直很关注长株潭一体化的发展。2020年初，您提出打造“长株潭智能制造湘江湾”概念，此后，您又提出“大力构建长株潭都市消费圈助推长沙创建国际消费中心城市”。但不能忽视的是，长株潭三市之间的消费水平存在一定差距，那么，如何构建您所说的“都市消费圈”？尹向东：我们讲长株潭一体化，首先要实现基础设施一体化，在此基础上，实现三市产业协同发展。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很重要的方面就是消费，如果没有形成消费圈，就谈不上真正实现了融城。消费怎么融合？那就是形成以长株潭为核心的消费圈，以圈带动其他地方的发展，以此形成良性的消费循环。![]()
▲游客在株洲醴陵捡瓷器。（图源：醴陵发布）
比方说，长沙是一个典型的“网红城市”、消费城市，但怎么把它做大做强，延伸发挥更好的效用？对比另一个典型的“网红城市”成都，游客大多会选择留下来玩几天，在长沙可能第二天就走了，因为它还没有形成圈的带动作用。如果长株潭形成一个消费圈，再以圈辐射带动其他地方，就能更好地促进旅游和消费。长株潭三市之间存在差距是必然的。而在消费上，长沙对于株洲、湘潭的“虹吸效应”也不容忽视。在这种情况下，其他两地要“突围”，更要因地制宜地打造特色消费场景，同时要有迭代思维，不断创新，这样才能形成三市协同发展，才能进一步强化“三角形”的稳定性。观潮君&辛小湘：您刚才提到了消费场景。我们注意到，这次省政府工作报告提出，2025年将培育更多有“烟火气、湖南味、国际范”的消费新场景。尹向东：是的，未来，产业联动、消费联动最重要的就是场景打造。以场景驱动发展，首先讲究创新。创新+场景，才能把创新的成果产业化。而消费需求+场景，才能够让消费实现良性循环、真正扩大消费。这也是长沙周边地区“突围”的重要方向。![]()
▲游客在郴州市苏仙区高椅岭旅游区游玩。（图源：文旅湖南）
举个例子，长三角的特色小镇，如乌镇、周庄等等，各有特色，打造了不同的消费场景，能为大家提供不一样的消费体验。而在长株潭地区，这样各具特色、能将人留下来进行消费的场景是不足的。再比方说，以前我提出打造“智能制造湘江湾”，如果我们在长株潭中心地带打造一个展现智能制造的场景，而这个场景恰恰是企业需要的、消费者愿意去看的，这将有很大的吸引力。观潮君&辛小湘：2024年9月26日召开的中共中央政治局会议，提出“要培育新型消费业态”。而早在十多年前，您就发表文章提出，要促进新型消费。目前，新型消费呈现怎样的特点？尹向东：我们正在进入一个新消费时代，这个新消费时代最核心的特征就是消费观念、消费结构、消费方式、消费品、消费服务发生了“革命性”变化。早在2005年，我就提出新消费时代，但在当时，其特质还没有突显。2020年之后，这种变化尤为明显，一系列商业业态、消费观念、消费方式发生了根本性的转变。伴随新消费时代的发展，也涌现了许多新型消费。首先，是新出现的消费方式、消费行为、消费产品，如茶颜悦色这样的网红、国潮消费。![]()
▲茶颜悦色与新华书店联名的全新概念店“翻书阅岭”。（石亮/摄）
其次，是消费观念的变化。过去，很多人推崇“洋货”，现在年轻一代消费者更倾向选择物美价优的国货。第四，是消费品的变化，朝着更加智能化、时尚化的方向发展。第五，则是新一代消费者影响老一代消费者，使老一代消费者成为准新一代消费者。如，父母的消费观念和行为受子女影响而改变，有一批“银发消费者”正在从传统的“奉献式”养老，转变为追求“品质生活式”养老一族。这五个方面的变化，让新型消费得以更好地发展，让很多领域、很多场景出现新型的消费，也促使一些传统消费品迭代升级。观潮君&辛小湘：在长沙，诸如茶饮、夜市、特色商业街区等新型消费业态十分火爆。除此之外，您认为，长沙乃至湖南，还适合发展哪些新型消费业态？尹向东：作为“网红城市”，长沙发展新型消费有传统、有能力、有前景。我们看到，在长沙，文和友、茶颜悦色等新型快消品牌发展迅速，并在全国形成了影响力，与此同时，橘子洲、岳麓山、五一广场等打卡地点火爆异常。但面临的问题是，“网红城市”如何变为“长红城市”？这需要企业自身、资本、政府层面的共同努力。![]()
▲长沙三馆一厅无人机秀。（彭福宗/摄）
从“网红”变“长红”的路径，一种是从长沙走出去，不断发展、持续迭代；另一种，是不断涌向新型消费，发展“国潮”消费、首发经济等。“网红城市”也要具有引领性才能形成持续的发展力，成为“长红城市”。前两天我在南京参加了“大力提振消费”的全国性专题研讨会，会上我提出，要大力发展新能源智能网联汽车、新一代智能家电家居、网络信息与现代服务、文化教育与旅游休闲、绿色消费与健康健身等五大新兴消费。湖南在这方面同样是大有可为的。我们在发展新型消费时，一方面要依托本省特色，另一方面要思考如何支持本省企业，特别是消费品生产企业如何适应现代产业发展要求和市场需求。现在是一个大变革的时代，我们看到，珠三角一带的家电、家居企业受到了很大冲击。这其中，也蕴含着机遇，谁能够以需求为导向，生产出更为智能化、数字化、便捷化的新型消费产品与消费服务，谁就可能在这场大变革中占得先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