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折叠】诺奖小说《素食者》:女性,从觉醒到成就

汽车   2024-10-13 09:16   上海  


导语

Introduction

《素食者》所塑造的女性形象是如此奇异,如此残酷,柔弱又充满了无穷的力量。

作者丨吴乐晋

责编丨曹佳东

编辑丨何增荣


人类忍耐疼痛的极限到底在哪里?据说这个答案唯有自然生产过孩子的女人们知道。从阵痛,到一连串撕心裂肺的痛越来越密集,一直抵达巅峰,疼痛的巅峰。


阅读《素食者》三部曲,就能感觉到这一步一步从肌肤逐渐深入骨髓的疼痛,第二部姐夫作人体彩绘展开艺术创作的那个部分,像极了在疼痛的间隙,那种短暂的解放,被心意识无限放大时空进入另一维度的昙花一现,随后,艺术与美的救赎,伴随着姐姐给精神病院的电话,宣告结束。一切回到了施暴与被虐的冰冷现实。


很多人不接受写出这样小说的韩国女作家韩江被授予2024年诺贝尔文学奖。



瑞典斯德哥尔摩当地时间10月10日,韩江因“她以充满诗意的,散文式的笔触直面历史创伤,揭示人类生命的脆弱。”。


而她的代表作《素食者》在韩国出版时,评论界对她进行了“猛烈抨击”。大多数批评者基本都是上了年纪的男人,他们思想古板,是东亚式父权思想的守护者,他们将这部小说视为一种必须被镇压的叛乱,以防止过度的改变发生。


我身边的部分女性朋友也表示拒绝阅读这类会引起心理不适的小说,也有人反馈读完以后,需要平复很久。


小说主线是一位名叫英惠的女主人公,她是一位普通韩国家庭里成长的次女,小时候经常被脾气暴躁的父亲痛打,长大后按照人生正常程序读书毕业,结婚,做家务,服侍丈夫,波澜不惊的生活因为一个梦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英惠决定不再吃肉,此举被全家视为异端,家宴上父亲狠狠当众扇了她一记耳光,她割腕被送入医院,从这个事件开始,她开启了非同寻常的坚持不吃肉到坚持不进食的苏格拉底式的自灭人生。


从平常事的描述入手,韩江通过英惠,英惠丈夫,英惠姐夫及姐姐四个人物视角的叙述,完成了故事主线的推进,平凡事件逐渐被推向了越来越陌生化的现实与幻想交汇的奇幻意境中,英惠的命运一波三折,走向悲剧的中心,同时又赋予她一种崭新的之前的小说里从来没有过的女性形象:


在第一部《素食者》中,她像一把锐利的匕首,刺穿了虚伪、残暴而不自知的父权与夫权,这是东亚文化中忽略女性个体并将其功能化的历史残留;此外,在社会层面,她拒绝成为食物链环的一部分,而只要成为其中的一个环节,那么人就会不可避免地成为施暴者或者被施暴者链条里的一部分,她选择了素食,就是拒绝这种血淋淋的循环。她在每夜的梦里痛苦,她独自承受了所有的痛。这其实是自我苏醒的痛,她再也不愿意被关在被人定义的牢笼里了。



韩江的语言凝练老辣,于极度冷静中缓缓透出诗意叙述,且处处充满了隐喻。比如:


“怎么回事,为什么我越来越瘦了?我变得如此锋利,难道是为了刺穿什么吗?”


英惠的母亲对她说,“你现在不吃肉,全世界的人就会把你吃掉!”


从英惠丈夫一开始对英惠的描绘里,你可以读出一个男人将一个女人从人这种属性中抽离出来的功能化能力:“我之所以选择跟这样的女人结婚,是因为她没有什么特别的魅力,同时也找不出什么特别的缺点。”“正如我期待地那样,她轻松地胜任了平凡妻子的角色。”那是一个可以提供性服务的保姆,一个可以让他在社交场合帮他获得适度体面的角色。


而在一个人人被功能化被异化的世界里,如果你拒绝加入,最终的命运将是被吞噬。而在顺从和反抗之间,英惠选择了后者。


在第二部《胎记》中,英惠的姐夫试图进行一场美、直觉和艺术的救赎。


这是整部小说里面最具画面感和色彩绚烂的章节。


作为一名不成功甚至穷而不能养家的艺术家,英惠的姐夫在社会学意义上是失败的,也是不被理解的。而出于本能和直觉,姐夫觉得自己和英惠才是同类。他渴望她。觉得她的遗世而独立的姿态,正是他梦想中的缪斯女神该有的纯粹,她日常无分别心的状态,恰恰接近着生命的本源。



于是在这个自傲加自卑的中年男人视角中,英惠美的内在被开掘了,伴随着隐秘的渴望。


在上一部的《素食者》中,唯一对英惠共情和持有理解的就是这位姐夫。当食肉者们围绕着素食者英惠轮番展开攻击,甚至不惜暴力要将这个异端拉回到他们自认为的安全的群体中时,他是唯一清醒地意识到这是集体式的犯罪,令人反胃,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憎恶、幻灭和痛苦。


他在她瘦弱的身体上画上艳丽的花朵。他体会着一种介于犯罪和创作之间的激情,而英惠则相反,这些花,把她从噩梦里拽了出来。她接受它们,感受到没有过的平静。


“她拥有了排除了一切欲望的肉体,这是与年轻女子所拥有的美丽肉体相互矛盾的。一种奇异的虚无从这种矛盾里渗了出来,但它不只是虚无,更是强有力的虚无。”面对英惠的无分别与平静,他“过去一年来折磨着自己的欲望也因此平静了下来。”


这是一段非常绝妙的韩江对女人的肉体之美的描述。从中可以读出深深的禅意来,“色即是空,空即是色”,英惠从她那些从不断审视不断揭露不断反省的梦里走了出来,似乎一个参禅者终于找到了她的宁静。大约,只有隔江山色的虚无,二元消融的混沌才可与之媲美。



而这种远超世俗意义的探求还是被无情击破。短暂的喘息皆幻梦,英惠很快被送入了更残酷的炼狱——精神病院。


第三部《树火》的叙述视角切换到了英惠的姐姐,通过到精神医院的探望,通过一次次对童年往事的回望,姐姐终于与那个同为女性受害者的自己,也与梦想着成为树的妹妹达成了和解。或者说,这在一部分中,姐姐完成了自我的救赎。


最终,还是因为内心的爱,怯除了内心的黑暗,给了三位受难者以勇气和力量。这虽然有些俗套。不俗之处,是韩江的独特的叙述方式。


“姐……世上所有的树都跟手足一样。”而在这一部分,英惠成就了她的大爱,她成为人类受难的承担者,几乎完成了和耶稣一样的被献祭的命运。她被强按在病床上被集体施暴后体内喷涌而出的那些血,不就是姐姐的血,不就是所有受难女性的鲜血吗?


总之,《素食者》所塑造的女性形象是如此奇异,如此残酷,柔弱又充满了无穷的力量。这些奇特而富有东方气息的文字,令人想起维吉尔的那句诗:万事皆堪落泪。


而自鲁迅先生提出——娜拉出走以后怎么办?——这个女性主义话题后,我想是韩江隔着百年时空给出了一个答案:首先是觉醒,而后不管多么地疼痛,都要坚定地成就大爱,献身于有情大海的大爱。平等的无分别的大爱。像一棵大树一样。


结尾段落,路边“熊熊燃烧”的树木,它们就像无数头站立的野兽,散发着绿光——这不正是梵高创作的画面吗?在今生唯一一次的生命机会里,每个人都应该严肃清醒地思考一次,至少一次:该怎么对待这独一无二的人生?成为一棵熊熊燃烧的树,还是安稳麻木地走完食物链既定程序?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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