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踏入剧院欣赏《简爱》之前,心中难免有些忐忑:19世纪的英国小说能否在舞台上焕发新生?原汁原味的英语台词是否会让观赏感觉晦涩难懂?时代背景的差异是否会让现代观众感到乏味?然而,随着帷幕缓缓拉开,这些疑虑便烟消云散。
舞台上呈现出一幅充满19世纪风情的英伦画卷,夜风轻拂,墙角枝头轻轻摇曳,暖色调的布景营造出温馨而怀旧的氛围,带领观众穿越时空,置身于维多利亚时代的庄园之中。
在19世纪的英国,虽然工业革命如火如荼,现代文明正改变着世界的面貌,但是男尊女卑的思想却根深蒂固。而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下,《简爱》重现了夏洛蒂·勃朗特笔下女主角追求真爱与自我价值的故事。话剧开场时,简爱与罗沃德学校校长的辩论,“我会有家,有家庭。这是女人必须做出的取舍”,“为什么?为什么我们必须取舍,男人却可以随心所欲。”从话剧的开端通过简爱的台词就彰显出,简爱是孤女,虽然受尽凌辱,却也少了一份束缚,体现出她追求自由、平等、独立的性格特征。其次,简和罗切斯特的对话中从最开始“你不可以走,必须留下来”转到后来的“对我而言,我们是平等的。没有主人,没有家庭教师。只有我们的精神——只要我们的精神是自由的,它们就不受世俗礼教的约束,翱翔在这个世界之上。”
通过台词的对比,观众不难看出罗切斯特先生性格的一个转变,由最开始的霸道,专横且大男子主义变为懂得尊重、有教养、追求精神自由的人物形象。最后,通过罗切斯特的绯闻女友英格拉姆小姐的台词中“阿黛乐应该送去学校读书,而不是在家里学习,还需要另外请一个家庭教师,这样一来,需要养两个人。”无疑这段台词不仅刻画出英格拉姆小姐的冷酷无情,也进一步突显了罗切斯特最终的选择。通过整部话剧我们还可以看到许多经典台词彰显了人物特征,让人物形象更加立体和丰满。
受尽苦楚的简爱之所以能够在逆境中保持如此善良、温柔、大方,通过剧中对话我们可知,很大程度上得益于她对音乐的热爱。剧中反复出现的父亲遗赠的音乐盒,不仅是她与过去美好回忆的联系,更是贯穿全剧的重要元素。音乐盒的第一次出场是简爱刚刚来到桑菲尔德庄园,见到阿黛乐时。阿黛乐从简爱的行李箱里拿出八音盒并打开,优美的旋律弥漫在整个剧场。
阿黛乐询问简它的由来,从而引出父亲的话题,这一话题让阿黛乐不由地想到自己的父亲,罗切斯特先生,从而整部话剧的男主人公出场,八音盒见证了简和罗切斯特的第一次见面。第二次八音盒的旋律出现时,引出了罗切斯特的妻子伯莎·梅森,一个被常年关在楼阁中,精神失常且具有暴力倾向的女人,半夜起来偷走了这个八音盒,当八音盒中旋律响起,她变得温柔且平和,被拿走音乐盒的瞬间像极了一个缺爱的孩子抱着心爱的玩具不撒手。由于罗切斯特妻子的出现也预示着罗切斯特和简的爱情受到阻碍且暗示着他们之间有着难以跨越的道德鸿沟而必须分离。简痛心疾首地离开了桑菲尔德庄园,并将自己心爱的音乐盒留给了罗切斯特先生。
第三次八音盒的旋律再次响起,也代表着简再度回到桑菲尔德,只是这时候斗转星移,物是人非。庄园荒芜,故人抱恙。唯一不变的是简和罗切斯特的爱,音乐响起,两人再次聚首,简和罗切斯特相拥相吻。每一次音乐盒的开启都成为推动剧情发展的关键节点,同时八音盒也像一根线贯穿着简和罗切斯特“合——离——合”的故事情节。它不仅是两人感情纠葛的象征,也预示着他们的命运终将重逢。
贫穷且平凡的简爱是否能够追求平等与自主?这是话剧开场通过一场激烈的争论向观众提出的问题,也是夏洛蒂·勃朗特在百余年前留给所有女性的激励与警醒。在当今社会,情感往往与物质利益紧密相连,女性有时为了物质条件而轻易放弃了独立与尊严,这似乎与简的精神背道而驰。或许,这也是为何《简爱》这部经典至今仍被搬上舞台的原因之一吧?
话剧以简与罗切斯特的浪漫重逢作为结尾,然而,简的爱情绝非浅显易懂。剧中,罗切斯特是符合现代价值观的成功男性形象:富有、强势且勇于追求精神上的自由。而简则是一个生活困顿的家庭教师,职位卑微且收入微薄,但她坚持着一种独特的爱情观,即便婚后也要保持经济上的独立,以此维护自己的尊严。
“家庭女教师”这一身份,在欧洲历史上既象征着女性通过教育获得谋生手段的机会,同时也暗示了她们可能成为男主人的玩物。那么,《简爱》究竟是在表达简爱或是夏洛蒂·勃朗特本人的自怜抑或自恋?抑或它是一曲女性自强不息的颂歌?抑或只是一个粉饰过的梦想?这个问题值得我们深思。
从女性主义的角度审视,简并非毫无瑕疵。她对自我的保护近乎苛求,以至于差点错过了与罗切斯特之间的爱情。而她内心最大的障碍——“阁楼上的疯女人”,以及她对罗切斯特的依恋,反映出她对父兄般关怀的渴望。正如剧本中的对话所示,罗切斯特比简年长许多,曾有过冒险的经历,也有过放纵的岁月。简不爱他的地位与财富,那么她爱的是他的成熟、丰富的阅历,甚至是他的不幸吗?
在经历了情感的洗礼后,罗切斯特先生表面看似不羁,实际上他已成长为一个更加成熟的个体。在这样的背景下,简爱对爱情那份执着的信念是否更显纯粹?面对这些问题,话剧《简爱》给出了它的解答。无论是对于戏剧爱好者,还是对于关注女性主义议题的观众而言,这部话剧都是一件值得反复品味的艺术瑰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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