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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完了这些，我便不再难过

情感 2024-08-24 17:02 北京

● 来源 / 桃花马上石榴裙

● ID / taohuama2015

上周，我妈去世10周年祭日，我回老家上坟。

结束之后跟小姨一起吃饭，聊了一些我妈的事。

我和小姨从小亲近，除了性情相投，还有一个主要原因是，我俩都是从小被我妈“迫害”的人。

小姨比我妈小15岁，从小就是我妈的出气筒。

我出生的时候，小姨就已经大一些了。“出气筒”角色开始慢慢向我身上转移。

总之，我俩都没少受罪。

过了这么多年，我和小姨经常调侃着聊起那些事，没有什么苦大仇深。

因为我俩早已理解了我妈的暴躁和强势——那是她的保护色，是她的防御，她不这么做，当年就活不下去。

我妈是家中老大，6岁时有了弟弟，15岁又有了妹妹。她当着半个娘，把他们带大。

十几岁的孩子，自己就是个孩子，能有什么耐心带孩子。

更何况她天生好强，急性子，直脾气。

她看不上小姨动作慢，磨叽，动不动就揪着耳朵把她拎到院子里。

但起码，小姨长得可爱，好看，带出去人人喜欢。

等到生我的时候，我妈才真正经历命运的暴击。

我出生时奇丑无比，从生下我的那一刻，她就失望透顶。

一个生性要强的女人，孩子，等同于她人生最重要的成果和作品。

但偏偏，她生了个低质量的次品。

她经历了两天两夜的难产，受尽疼痛，最后剖腹产生下一个完全出乎她意料的孩子。

那种失望，来势汹汹、不留情面地击垮了她的自信。

长得丑也罢了，性格也不讨喜。胆怯，爱哭，不爱笑，不叫人。

我妈对我各种嫌弃，嫌我不爱说话，不会来事儿，不会看眼色……没有一点能让她看上的。

我自小敏感早熟。我不明白，她为什么不能像别的妈妈那样轻声细语，和颜悦色。

生活的辛苦确实是原因，加班、熬夜，体力的消耗，经济的拮据。但我也在她工作的服装厂车间里，看过很多温柔的阿姨，她们也疲惫，但脸上会有盈盈笑意，我们这些小孩去厂里玩，她们会塞颗糖在我手里。

我妈几乎从来不会那样对我。

小姨说，我妈年轻时因为长得好看，有太多想求亲的人家。

她不但生得美，还天生一副好嗓子，能唱会跳。

性格又爽朗，做事又麻利，是那个年代普通人家最想要的媳妇范本。

这也让我妈太过心高气傲，在很多年里，对很多事，总是意难平。

长得美，是一把双刃剑。

在我妈这里，也成为她一生不甘的根源。

她对婚姻、对工作，对生活、对自己生的孩子，没有一样是满意的。

我当年不懂，她为什么总是挑剔，总是指责，总是看别人不顺眼。

现在所有事，当我从心理学的视角来看时，就完全理解，无比清晰。

我妈一直带着巨大的成长创伤。

她一岁之前，姥姥上班就只能把她锁在家里，自己吃饼干。

一岁之后，家里太穷，饼干吃不起了，就只能吃米糊糊和大人饭。

后来又不知因为什么风俗，她只能管我姥姥叫“婶婶”。长到十几岁她都很疑惑，为什么别人家的孩子能叫妈，她却只能叫“婶婶”。

她其实是很疼弟弟妹妹的。学校演出带回来糖果，她会给小姨留着。

但她的要强性格和成长经历，又让她耐心缺失，动辙暴戾。

十几岁正值青春期，她当着半个娘，吃着生活的苦，干着苦逼的工作，又因为祖辈“成分”问题而错失被文工团选中的机会，那些暴躁的黑色能量，要释放到哪里？

小姨和我，承接了一部分。

但毕竟骨肉至亲，她再暴躁，也不至于残忍虐待我们。

她更多的刀尖，其实朝向自己。

各种不满意，汇集成一股强大的、自我攻击的力量，在她的生命中冲撞。

所以妈年纪很轻的时候就得了高血压。

这是典型的心身疾病。

很多事，我妈生前从来没跟我说过。

我觉得，大概是因为那些都是她的痛处，她不想回首。

她跟我说的更多的，是她小时候如何能干，如何吃苦，这些都是为了“教育”我，向她学习。

但那些隐痛，她从来没跟我提过。

我是从小姨那里才知道，她是恨姥姥的。她向小姨表达过。

但她之所以从未跟我说过，即使在我早已成年、有了孩子的时候，也绝口不提。

我想，那里有她深深的恐惧。

她怕我也会恨她。

因为她知道，她对我暴躁，和姥姥当年对她的暴躁，如出一辙。

她不愿提，不愿面对，不愿回忆。

姥姥去世的时候，她是所有人里哭得最撕心裂肺的一个。

她当然没学过心理，也没读多少书。但她的潜意识都明白——有些话，她对她的母亲，再也没有机会说出口了。有些事，在她母亲的有生之年，再也没有机会和解了。

这些，都是我在她去世之后，在心理学习和自我疗愈的过程里，一点点拨云见日，看清楚的。

她的自我攻击太严重了，最终，达到了自毁的程度。

从这个角度，就能解释，她为什么明知自己高血压却不肯按时吃药，为什么三十年病史却不肯好好治疗。

不是做不到。是她不想做。

每个人的潜意识里都是有死亡动力的。只是程度不同。

在我妈的潜意识里，这个动力应该是很强的。

她对她这一生的命运剧本，始终不愿接受。

当该经历的经历了，该完成的完成了，或许她只想按下重启键，重新来过。

我和小姨聊这些，我们都很理解，也很释然。

这十年里，我对我妈的离世，一直是遗憾大过悲伤。

近两年，我从命运与潜意识的层面，更加能看清这一切。

在某种程度上，她自己无意识地选择终结。或许冥冥之中，她知道，下一场轮回，会换一个剧本。

每当我想到这些，就会感到欣慰。

那天在老家整理相册。翻到这张老照片。

应该是1998年的春节。我和我妈在院子里点烟花。

那一刹的花火，像极了她的人生。

微弱，但也绚丽燃烧过。

想起那句歌词：

如果能够看破，有什么难过。

图源网络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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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李爱玲，作家，心理咨询师。公众号“桃花马上石榴裙”创始人。全新作品《痛快去活》热销中。个人微信：shiliuqun04。微信公众号：桃花马上石榴裙（ID:taohuama20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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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花马上石榴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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