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的章节，在这里：《红豆生南国》合集
前情回顾：
何勇看着她：“难道不是吗？”
第494章
“晚上，”李梅加重了语气，“晚上我们见面聊。”
何勇看了看手中的材料：“晚上我有一场跟老领导的应酬。”
“明天晚上。”李梅说。
“明天我的行程安排是去视察一家本地农产品企业。”何勇说。
李梅的情绪呼啦啦上来了。她盯着何勇，不说一个字，直等情绪呼啦啦又退下去。她站在那里，一身的黑色，棱角略微锋利的脸上，浮现出不寐的幽苦。
“你觉得我狠。”她说。
“我没有这么说。”何勇说。
“你就是这样想的，”李梅笑笑，“你觉得我对结婚二十多年的伴侣都能如此，保不齐何时对你也如此。你不喜欢面临一种被掌控的窒息。所以你想抽身而退。所以你避着我。”
他们站在一处栏杆边。栏杆外，是一片小小的花园。花园里有冬青，波斯菊和雪花蓟。他们身后是一个花坛，花坛里长着一棵极大极粗的柏树，再后头，就是党校的楼房。他们这次是来党校参加专题研讨班。
何勇转了个身，双手扶着栏杆，看向外面的小花园。他点了根烟：“我没有避着你，我们是老同学，也是很好的朋友。且你还是我敬佩的同仁。我们一起学习，共同进步。”
“我是有苦衷的。难道你不明白么？你最该知道，我走的是什么样的路。”李梅站得离他有一尺半远。她想上前，又没有上前，保持着冷静的距离，保持着在外人眼里同志式友好交流的距离。
她跟其他女人的区别是，她就算已经弃甲曳兵了，还能不失控。她的语气常年没有起伏。
02
何勇当然知道李梅的苦衷。
他跟她是一样的人。
一路爬上来的方式，很相似。
她几乎就是人海里的另一个他。
他怎么会不明白她承受了多少？
只是，他再难，再恨，再厌，都没有要人命的想法。曾经，他有千百种方式可以解决掉王丹丹和秦宛央。可他没有。不是他想不到，也不是他不敢，更不是他怕自己做的不够周密，而是他下不去手。
总是人间无情难。
她下得去手。她比他更胜一筹。
他心里寒浸浸的。他不希望她弄死自己的丈夫，来跟他在一起。那样的爱太沉重了。
世间万般皆苦，唯有无情无义，方能自在逍遥。
他半生已过，还是没有练到这样的境界。
他把一支烟抽完，说：“我还有事，先走了。”
“何勇，我们十八岁认识，到现在，我们四十六岁了，离半百将近，在名利场爬钉子爬了这么多年，鞠躬尽瘁，呕心沥血，蝇营狗苟，如履薄冰。我想跟你结婚。我谁也不为，我为我自己，行不行？”李梅说。她半仰起的脸，裹着一层冬日夏云。
这一瞬间，至少这一瞬间，她是对自己最诚实，最诚恳的。她说得那么平淡，却是用了极大的力量。
人到一定位置，早已不会明晃晃把自己置于一个未知的境地去表达诉求了。她几乎是递了一把刀给他，一把可以剔她骨头的刀。
“我知道你在开玩笑。我哪儿配啊。”他好像真的在面对她无伤大雅的玩笑，轻飘飘的，给自己得体、也给她得体地离开。
03
晚上，何勇跟老领导吃饭。老领导说到了，他走出去迎接。抬头，他看到李梅也来了。
李梅和老领导谈笑风生。不知李梅说了什么，老领导开怀大笑。李梅在老领导身旁，进退得宜。老领导和李梅谈话时的神情，有一种对熟悉后辈的亲近。
“老书记，您老这一向好啊。”待老领导走近些，何勇上前问候，微微欠身。
老领导是何勇刚进政府工作时的书记，后来老领导一路调到了省里，原本该60岁退休，任届未满，延到了62岁。何勇叫他“老书记”，透着亲近，显出老领导与老部下的别样情感。
老领导很给面儿地拍拍何勇的肩膀：“二十年沧海桑田，小何，从前刚进机关斯文俊秀的小伙子，现在也有白头发喽，肩上担子重吧？”
何勇一边把老领导迎进去，一边说：“担子再重，也不敢懈怠，老书记珠玉在前，我等瓦石难当，争取赶上老书记万一吧。”
老领导手指上下晃了晃，指着何勇，笑跟李梅说：“小梅，你认得他吧？后生可畏。办事老成。”
“认得。我们是大学同学。”李梅说。
“是吗？”老领导微微梗着脖子，看了看李梅，又看了看何勇，“挺好挺好。”
饭桌上，何勇通过李梅和老领导的对话得知，他们认识很久了，打老爷子活着的时候，就走动亲密。
李梅跟老领导喝了不少酒。老领导劝慰着李梅的丧夫之痛，又关怀了李梅和何勇的工作。
一场酒喝到尾声，老领导的保健医生和司机来接他。因何勇和李梅这几天都在研讨班学习，住得很近，老领导叮嘱何勇送送李梅。何勇答应了。
两人在车上一路无话。何勇把李梅扶回房间，说了声：“好好休息。”
李梅抱住他，好像成了年少时那个一无所有的清寒姑娘。
“不是我动的手，是他的情妇致使他死的。何勇，你怎么能怕我？你怎么能与我撇清关系？我们都已经不需要拿未来去兑换什么了，现在不在一起，一辈子很容易就过完了。”李梅说到“过完了”三个字时，像隔了关山迢递的旅程。
“我想过正常的生活。”何勇说。
“什么是正常的生活？我与你在一起，就是最正常的生活，是我们从年轻时候起就该拥有的正常生活。”李梅斩钉截铁。
何勇捧着李梅的脸：“你有权力，有自由，有抱负，有个人价值实现的满足感，你什么都有了。你十八岁的时候可以没有我，现在你更加可以没有我。婚姻不适合你我这样的人。”
“我说合适，就合适。我心里最清楚。我说过的话，从来都是真的。落子无悔。”李梅说。
04
2月3号，立春，这一天是农历腊月二十二。
离红豆和赵逾明去领证还差一天。
这一个月说快不快，说慢不慢，在年尾的忙碌中，在汽车碾过结了一层薄冰的路面的“咯吱”声中，在冬雪的来临与消弭中，总算是要过完了。
赵逾明的审查也到了尾声，处理结果快要公示了。
这天晚上，赵逾明在去老街为母亲孔娟拿老中医煎好分装的汤药包时，出事了。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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