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7月19日,49岁的宋名扬拖着沉重的步子,走出了监狱的大门。
这个曾闻名警界的英雄,卧底毒窝几十年,孤胆忠心,后来却闹到妻离子散,甚至入狱被囚。
从警察到囚徒,宋名扬究竟走过了怎样的人生?
1963年,宋名扬出生在辽宁抚顺的农村,13岁随打工的父母到了北京。
从小宋名扬嫉恶如仇,爱打抱不平,他特别崇拜那些英雄,渴望着有一天能成为一名除恶扬善的警察。
遗憾的是,成年后,宋名扬进入了首钢,成了一名钢铁工人,并结婚生子。尽管生活平淡喜乐,但警察梦一直在宋名扬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宋名扬一直在悄悄地寻找机会。
1983年的一天,宋名扬突然得知北京市面向社会招聘警察的消息,他兴奋地睡不着。尽管当时首钢工人的待遇要远远高于警察,但心怀警察梦的宋名扬想都没想,毅然决然地报名并参加了考试。
考试结果让他喜出望外,宋名扬如愿以偿。
“终生难忘的日子,这一刻我要为我梦想的英雄努力!”在入职的那一天,兴奋的宋名扬在日记本上写下了这样一句话。
入职后,宋名扬处处以自己敬仰的英雄为榜样,所以每次行动,宋名扬都是第一个往前冲。“没结婚的排后,我去敲门!”这是宋名扬在抓捕罪犯时,习惯性的一句话。宋名扬敢拼敢闯的劲头,赢得了领导同事的一致好评,大家都觉得这个小伙子是个好苗子。
1986年的一天,北京一小区发生了入室盗窃案,盗贼不仅盗走了被害人家中最值钱的一部相机,还奸污了屋内的小女孩。如此张狂的盗贼,这让宋名扬义愤填膺,他发誓一定要抓住盗贼。由于线索有限,偌大的北京城,找到罪犯无异于大海捞针,但宋名扬不愿意轻易放弃。
他每天用自行车带着遇害的小女孩,在人多的地方转悠,寻找线索。经过40多天风雨无阻的寻找,功夫不负有心人,40多天后,在一个公园内,小女孩突然拉了拉宋名扬的衣袖,躲在宋名扬背后,怯怯地指着一个男人说:“他就是凶手。”
案子侦破,宋名扬荣立三等功。
从此,京西警察局多了一个外号叫“拼命三郎”的警察。凭着敢打敢拼、不怕苦不怕累的精神,宋名扬在短短两年的时间,就接连破获了多起案件,成为北京警界的“明星”警察。
由于在警队表现突出,1990年,上级经过考虑,想要派宋名扬去做“黑道”做卧底。宋名扬明白,卧底就是警方的“眼睛”,重要性不言而喻,但却是踩在“刀尖”上工作。
但是,热血耿直的宋名扬丝毫没有考虑个人安危,他毅然决然地接受了任务。为了尽快融入“黑道”,宋名扬把自己定位为一个黑道老大。戴上墨镜,抽着雪茄,操着满口的“行话”,宋名扬开始四处结交黑道人物,并花大量的时间跟地痞流氓混在一起。
当时,局里对宋名扬的工作全力支持,要钱给钱,要权给权,那些黑道的人一时间摸不着头脑,在他们眼中,宋名扬成了“手眼通天”的宋老大。
慢慢地,宋名扬在京城黑道圈内的名声,逐渐响了起来。
没有人知道,真实的宋名扬,白天堂而皇之地当“老大”,晚上悄默声息地找领导悉心汇报工作。
由于特殊的工作性质,宋名扬不能向家人说明自己的去向,也无法照顾家庭,不得已,他把老婆孩子都扔给了父母。
宋名扬自感亏欠儿子、父母、妻子太多,无可奈何之下,他只能自我安慰:“不能陪也好,万一哪天我牺牲了,他们也不至于太伤心。”
宋名扬拼命工作,换来了事业的辉煌,刚过三十岁,他就立功十多次,前途一片光明。
然而,接下来的一次卧底任务,却彻底改变了这一切。
1996年,发生了震惊全国的“白宝山案”,匪徒白宝山拿着枪先后杀害无辜群众和警察15人,击伤15人,然后逃之夭夭。
此案影响恶劣,找到并抓捕白宝山成了每一名警察的迫切任务。
而就在这时,宋名扬得到了一条重要线索,线索指出:有一个叫“黑子”的人,与白宝山有联系。
上级对这个情报高度重视,要宋名扬尽快摸清黑子的底细,而通过线人,效率太低。
于是,宋名扬决定,亲自上阵做卧底,接近黑子。
找准黑子经常出入的窝点后,宋名扬以“宋老大”的身份走了进去。
可进去后,宋名扬才发现,线人的情报有点偏差,黑子根本就不是普通人,而是一个“毒老大”,而那个窝点就是一个毒窝。
已经走进毒窝的宋名扬随即应变,扮演起了“贩毒老大”的角色。
虽然宋名扬心理素质过硬,表现得不慌不忙,但毒窝内的一群瘾君子,自然是不信的,他们一下子围了上来,虎视耽耽地盯着宋名扬。
“你不会是条子吧?”一个满脸横肉的家伙恶狠狠地问道,手中还随意地晃动着一把匕首。宋名扬心中一惊,但瞬间镇定下来,他微微一笑,拿起桌上的白粉貌似老练地吸起来。宋名扬这些年做卧底,见过许多瘾君子,但自己亲口吸还是第一次。
像老手一样的吸毒动作,打消了瘾君子们的疑虑。
毕竟宋名扬是第一次吸毒,那种怪味让他发晕难受,差点要吐。他不禁有点怀疑“这能让人上瘾?”为了镇住场面,也为了让自己保持清醒,宋名扬面带着笑容,把还在燃烧的烟头按在自己的胳膊上。
这个动作一下子就震慑住了那帮毒贩,“果然是同道中人,”他们对宋名扬放松了警惕,宋名扬也就此成功地打入了毒窝。
可宋名扬那时只知道毒品的危害,却对毒品的厉害认识不深,他暗想:“一旦染上,大不了在黑屋里关几天,戒掉应该不成问题。”
这次长达半年的卧底结束了,尽管危险,但取得了丰硕的成果,宋名扬不仅摸清了黑子的底细,还通过黑子得到了另一个犯罪团伙贩卖枪支的线索。
随后,宋名扬与同事有力配合,一举抓获了贩枪团伙的头头,还成功缴获了1把手枪和20发子弹。
破获贩枪案,宋名扬功不可没,他因此获得了公安部授予的“三等功”。
然而这时,可怕的事情却发生了!
有一天,宋名扬感到浑身难受,还疼,原以为是感冒了,可喝了感冒药也没有任何作用。
宋名扬难受的样子,恰好被一个线人看到了,他笑嘻嘻地把白粉递给宋名扬:“试试这个!”
鬼使神差,宋名扬竟然想也没想就拿起来,抽了一口之后,宋名扬瞬间感觉舒服了,身体不适的症状都没有了,宋名扬瞬间明白了怎么回事。
宋名扬害怕起来,他意识到,必须马上戒毒,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于是,宋名扬向局里悄悄地请了假,暂时离开了黑子的毒窝,回东北老家戒毒,他坚信自己一定能戒毒成功。
宋名扬染毒的事让老家的亲人们不能理解,但由于工作性质,宋名扬却无法跟亲人们解释。
为了帮助宋名扬戒除毒瘾,宋名杨老家的爷爷、叔叔、婶婶、表妹四个人,轮流看着他。
虽然宋名扬竭力控制,可一旦难受起来,宋名扬不是在地上打滚,就是死命地撞墙,甚至用燃烧的煤块抵在胸口上。
看着孙子这个样子,爷爷也抑止不住地流泪。
发作的时候,宋名扬整个人都神智不清,对亲人们又打又骂。有一次他掐住表妹的脖子,差点要了表妹的命,婶婶看到这种情况直接吓晕了。
实在没有办法,在宋名扬清醒的时候,他便请求亲人们把他绑在了床上。
在床上被绑了8天之后,宋名扬的毒瘾似乎过去了,他不再要毒品了,而且精神也似乎渐渐好起来了。
虽然亲人们不敢肯定宋名扬是否戒毒成功,但看到宋名扬的变化,亲人们还是喜极而泣。
虽然短短8天时间,宋名扬却恍如隔世。
以为自己已经成功戒掉的毒瘾,回到北京后的宋名扬,继续自己的卧底工作。不是不担心毒瘾再次发作,但若宋名扬不继续卧底任务,那就意味着前功尽弃,这是他不能接受的。“大不了再去老家熬8天!”宋名扬这样安慰自己。
然而,宋名扬想得太简单了,他不知道,所谓的“戒毒成功”仅仅是表象,真正的考验还在等着他。
回到毒窝,由于工作需要,他不得不再次吸毒。
日子一天天过去,宋名扬感受到身体的变化,不禁焦虑万分:“若有一天,我控制不住自己,暴露了身份,怎么办?不仅任务完不成,自己也必死无异啊!”
于是,宋名扬借汇报工作之际,把队长带到了他做卧底时落脚的周边,他告诉队长:“有一天,我若死了,肯定就在这个地方,你记准确,将来好找!"
队长久久握着他的手,双眼泛红,竟无言以对。
还好,没过多久,宋名扬那这一次卧底任务圆满完成,黑子团伙被彻底地清理掉了。
然而,此时的宋名扬已经深深地依赖上了毒品。
领导得知宋名扬的情况后,公安部给他专门开具“因公吸毒”的证明,让他安心治疗,一方面把他调离了一线,到预审部门工作。
宋名扬不想离开一线,但身体已不允许了。此时的宋名扬就连比较轻松的预审部门的工作,他也感到有心无力。
毒品早就已经侵蚀了宋名扬的大脑和视力,致使他无法集中注意力,也无法在电脑上工作。
最后,在局里实行的末尾淘汰制下,宋名扬不得不提前退休,这一年他才43岁。
病休之后,宋名扬一直在与毒瘾抗争,他反反复复戒了不下百次,由于入毒太深,戒毒再也没有成功过。
宋名扬每个月有3000元的退休工资,这点钱对他来说,只是杯水车薪。
由于宋名扬的毒瘾反反复复,他的妻子不堪忍受折磨,精神崩溃了,整天疯疯癫癫的,不得不送到精神病院。
而宋名扬的儿子因为从小缺少和父亲的交流,也患上了轻度的自闭症,只能无奈地上了个职高。在工作和家庭的双重打击下,宋名扬的身体越来越差,也愈发离不开毒品了。2010年的时候,宋名扬架不住曾经一名线人的苦苦哀求,通过自己的途径,给线人弄了300元的海洛因。
后来警方抓获了这位线人,他供出了宋名扬。宋名扬因为提供毒品,被警方逮捕。但万幸的是,这一次因为量少,再加上有公安机关提供的因公染毒证明,法院判处了宋名扬6个月的有期徒刑。
然而这事过去不到一年,2011年7月20日,宋名扬又被人举报向他人贩卖毒品。这一次,曾经“缉毒英雄”的荣誉和“因公吸毒”的证明也不起作用了,宋名扬被判了一年的有期徒刑。
宋名扬两次入狱,他原来的社保和工资全部停发,而他自己的身体,由于反复吸毒已经彻底被摧挎了。
这一年,宋名扬49岁。
2012年7月19日,是宋名扬再次出狱的日子,也是他49岁的生日。可是出狱之后宋名扬该何去何从,他自己也很迷茫。面对媒体,宋名扬曾说:“我只希望媒体说一声,我不是警察败类,就够了。”
这次出狱后,宋名扬卖掉了家里所有值钱的东西,仅剩下了两张能够安睡的床。
宋名扬彻底一无所有了。
所幸的是,2017年,公安局为宋名扬补发了自2011年以来的工资和医保,这让宋名扬生活有了些许改善。
宋名扬这样评价自己:“我的前半辈子是卧底,后半辈子是个囚徒。”
这个历尽坎坷的老人,如今已经59岁了,只愿他在以后的人生中平平安安,坦坦荡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