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简介】查镜洲，1964年12月生，安徽天长人，三级调研员。帕特雷大学（UP）荣誉人文学博士。出版诗集《灯与黑夜》《听与应》《闲闲草》等。
一
取走漩涡吧，还有所有的姿态，
它不是一条鱼的全部。
未名的水域藏于你怀里的天空，
路已走失。听从无知的手
摩娑入静的细节，
才知道鱼腹内的世界只属于鱼自身，
多少饵败于它的顿悟。
如果请它吐出来，它会像一个人
因一点小小永恒的锚定而忧伤。
二
另一种叶子，总在贴近什么，
走累了，就压下愿望。
于多少饶舌的同类中藏起嘴，不再
和尘世对话。模拟身下的死亡，
保持住翅膀的姿态，和不颤抖的抗争。
交出田畴，交出最后眺望，只留下
赶不走的孤星，和午夜十二时的正确，
下半生的光，很静很自由。
三
推磨的流水来来回回，
一片落叶切断生动的逻辑。
而两三滴汗珠弄湿信仰与来源。
陌生的手指停下幻梦，远行，
万物送走背影，随它受戒。
一个世界的伤口无法愈合，
如埋入突兀的黄沙再也挤不出沉吟，
一种被记牢的死讯不再变形。
四
异域伸出的手，把世界拉入怀中，
灯火已不可能再到每一处。
一朵花生有翅膀，躲进物的面具
与神对望。替神说万物有命，说坏掉的
一切不占因果，即使你曾到过别人的
人生和内伤。像第一次看到的一样描述：
一些小恶在品味已拥有的东西，
一块小小的坍塌拒断了人的去向与回望。
五
识得它的脸也识不得它的心，
没有人时，它才是它自身。
而在自己的世界里放大或缩小，不可能
再带着人起舞。一棵树的灵魂，
与神越搂越紧，重新发现天光和各色身体。
一勺糖有赶不走的甜，万物变成万物，
不靠不相识的躁动和顽固在同类中穿行，
那被口含的静才是真正的水源。
六
任几根枯枝替代人梦。
灵魂上的锈正脱离祖先和语系
与事物攀谈，你的听觉里有诸物相谐。
而铁的骨骼已经站定，冷冷的暴力和眼神
扫清人工的脚印。时点是挣坏的刑具，
世界已重生。像持灯者领来永久和归途，
披头散发的新主角，在人之最痛处，立起
自己的头颅与心声。你最细的自在
与骨骼没有迟到，它想作
编织的游鱼，还是只存身于网外？
七
收走倾诉的琴，
端坐的窗口还口含寂静的低吟。
与神合一的鸟被漫长领养，
重重叠叠的昼夜收归永久之笼。
当醒来和眼闪耀内心初获的果实，
人的世界不经意的丢失。
而某个枝杈的物相，我又怎能读懂
如地狱之砖圈成的天堂里，每一个点划的
本性与吉凶。三根一卜而定的草似乎
在说：逃不脱的新婚如晦如月永守童贞。
八
丢下人世的沉重和多余，上帝节外
生枝的手指，收回时间，玩偶，和伪饰
的一面。夜色在内心，一万只眼的
相许与抚摸成为生存最亮的部分。
独居的长调仍长在你指尖上，而满溢的
寂静，带着无人知晓的源头和物性，站立于
新占的旷野，直到你有宽大的爱，接替
人类的嘴唇，直到所有手臂放空被驱赶的
血液。你定然知晓万事万物间的纠缠与通道，
因为这些诗，正是你新近为我开出的路条。
九
舒展抬起的手臂和眼神，你模仿自身，
给万有一个个庄重的裸体，并让它们张开
翅膀。不再被谁采食，四海携手的
兄弟，每一个都有爱抚和果实。又像无数
星辰挣碎人的洞穴与盘剥，世界一次次
走在物的光芒里。虽然人曾给过你什么，你
也不会全身有罪。当结清命名和地租，
你巴掌大的土地上，生长无名，不朽，和
物性，生长最深沉的静和古歌。而古歌似已
抵达了什么，它要把新获和思想传开去。
十
所有脚步都来晚了。一场午后的沉默
打出时光之结，一种命成就赶不跑的目光。
你是最重的骨头，早压垮了一个人的
内心，他多想在手指上能渗出
消逝的存在。而土地不再穿行出草木的蒙昧，
我只是像无名的鸟翅，看护自己的天文。
有一刻，在同一个地点看
同样的星，却不在同一个天空。
但你拦不住一种眼神，
要在配得上它的灵魂上生根。
民间性 独立性 时代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