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年新年前夕，摄影师尹超做了一些从没有过的尝试。
1月底，他和《上城士》一起去到潮汕拍摄了我们的二月刊封面人物黄轩，“去之前，我对潮汕顶多只能算是‘浅闻’，印象止步于《雄狮少年》（一部文化背景近似的动画影片）。”而他的拍摄对象、好友黄轩却是扎扎实实地在粤湾区生活过的“新广东人”，通晓方言及民俗舞蹈；随后，他走进话剧《如梦之梦》专属版的排练现场，摸索刻画顾香兰（倪妮饰）在表演中的情感与技巧，这并非他业已熟悉的宣传海报拍摄。他说如今的摄影创作环境是偏向“安稳”的，但恰是这些陌生和不确定性，给了他长期以来的反抗——一份确据。
尹超在其中呼吸着真实的自由。尽管看似他是被迫做了创作方式上的更迭，但“求变”的主观意愿却能追溯到很早。
1月份，尹超在潮汕跟拍了黄轩和当地富美英歌队40多位00后少年，这是他拍照以来参与者最多的一次。比起黄轩重回快乐老家所释放的纯粹的兴奋感，尹超摇摆在兴奋和压力之间。“有这样一个行程让大家相聚在此，是特别的。黄轩在这里生活过，甚至还会一点英歌舞，而我第一次这么深入地接触到潮汕文化，很多东西都是听他嘴里说出来的。”尹超在采访中吐露，“我们做好朋友太久了，但做朋友跟去拍摄，其实是差别很大的两件事儿。当你需要在一个全然陌生的文化中去记录他所熟悉的环境，以及他在那种环境下的状态，就会苦恼如何将他的情感调动出来。”
尹超搜索着记忆里的参照系，《雄狮少年》提供了些许最初的线索。抵达潮汕后他开始寻找差不多的街道、树木，惊讶于整个文化被保护地如此好。包括与英歌队员的首次接触，尹超也留下了极深的印象。“我觉得他们身上有种使命感，外加英歌舞的男子气概，旁观他们跳舞很难不动容。于是我希望黄轩跟他们是在一起的，而不是他的背景，甚至黄轩到时候还要向他们学习。”尹超认为，或许把文化当作背景，是时尚杂志拍摄一种流行的做法，“最终得到一个形式化的美的图像，但主与宾却始终存在，我不喜欢。我想拍一个有生命、有烟火气、有互动、有故事感的状态。”尹超说，“我们先在北京又见了一面，我就说黄轩你不是一个游客，你就是一个潮汕人，是英歌队的一员。”
正式开拍的当天，“除了我们为他的量身定制，黄轩也是愿意把自己交给一个英歌人物的。上妆时我们本来想轻描淡写一下，结果在黄轩脸上涂的还蛮厚的，辨识度肯定不像原来那么高，但氛围增强了很多。跳舞的时候他也真的在练，想怎么让英歌舞让更多人看到。这次的意义，一方面是回到了他的故里，另一方面也跟他的舞蹈家身份重叠了，而我能做的就是帮助他未来塑造更多的角色，让别人有机会看到他更多的面貌。最重要的是，我们尽可能地在还原真实。”
传承英歌舞的目前大都偏向于00后青年。从北京到潮汕，从勘景到上阵，尹超虽然已经在头脑中建立了一个“去游客化”的脚本，但也预计到了那群孩子必然的生疏。“抛开黄轩的‘本土特质’，如果要刚开始穿着现代装的黄轩跟他们显得特别熟悉自然，从偶遇到学习，最终一起成为英歌舞的表演者，每个场面要粘合起整条故事线，其实还蛮尴尬和考验摄影师的。”他说，“除了和他们一位见多识广的教头（总教练）深入沟通外，我也会反向设想，‘假如我也是一个队员，我希望别人怎么拍我？’”尹超记录下了黄轩上妆，以及和英歌队共进家宴的场面，英歌队员们夜训后骑摩托车离开的画面，也被他一一拍下。
通常来讲，作为掌镜的人，尹超自始至终只能将自己定位为观察者，但由于这次不是“摆拍”，记录黄轩英歌舞的全程中，尹超也暗付自己是其中的一员。他的期待，在结束后的家宴上换来了一种美梦成真的幻觉。“大家吃完饭就开始拥抱，感谢，彼此的感情拉得特别近。以至于当你离开了那地方，竟然还觉得之前是完全跟他们融入在一起过的。”
在时尚摄影师层出不穷的Gen-Z时代，从业近二十年的尹超已经算是大前辈，那些时尚杂志片场中流水化的拍摄经验早已按斗计量。可就在“摄影师”这个词都变得麻木之际，他却告诉我们，他现在很开心，因为有一种重新做回摄影师的感觉。
尹超给自己新阶段的要求从追求画面，变成了挖掘真实——尽管真实的代价常伴随着混乱和压力。尹超觉得，为了职业化的稳定产出，大家普遍执着于特定的画面。“所谓的时尚大片封禁了太多你的情感和表达空间，没有真实的体验，创作出来的图像是没有根基，没有灵魂的。但决定要换一个完全不熟悉的没有模式化的方式开始，也比较异类。”他说，“当你只有一个感觉的时候，无法作任何预设和限定。我既要拍得真实，也要有自己的美学和视角。”所幸现在的工作能让他不断体验真实，某种意义上也算收获了自由。
新年第一个月，他已经打破了几次常规，帮倪妮记录《如梦之梦》的现场，拍澳门前特首祖祠全封闭空间中的“台湾文艺男神”张震，以及黄渤在景德镇做陶的喜悦一瞬。《如梦之梦》现场，尹超来感觉的时候已经是观剧的下半场。“等你理解了才会拍。倪妮如今的情感表达太丰富了，最后你会完全心疼这个人。”作为曾拍过很多院线海报的摄影师，他直观地感受到演员表演时和平时的差异。“海报是还原一件发生过的事情，相对造作一些，远没有那样鲜活。”
但每一次拍摄都这样「给」，会不会很累？尹超没有否认现实，“坦白说，工作不可能都这样，但你有了这样的体验之后再看待别的工作时，滋味肯定是不一样的。时间不会辜负你的任何一点给予。”去年一整年，尹超探路了图片的多样性，尝试将水墨和影像结合、也培养了一个新习惯——在片场随时随地掏出手机直拍些花絮碎片。“看似靠得住的画面可能会过时，但人永远不会，并且还会弥补时尚所缺失的温度。因而我一直将此作为根基，再去创作所谓的市场作品。”
出品：伦思博
摄影：尹超
撰文：姚丽辉
设计：王若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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