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景。拍摄：思华）
#缠斗恶龙# 是我从2017年开始连载的案件系列故事。与凝望深渊系列相比，这个系列比较倾向于一些已经有结论，但犯罪手法更凶残、情节更恶劣的案件；在案情的曲折性上，则要比凝望深渊系列简单一些。（然而，悬案还是少不了的……）
老规矩，本系列所有内容均为非虚构作品，每周五、六更新（更新频率比凝望深渊系列高），不定期加推。这是本系列的第484篇文章。
前32篇文章，依然放在旧公众号 @现场法证 之中。从第33篇开始，缠斗恶龙系列，将只在这里更新。
我们都知道，刑事案件里，最重要的就是证据，特别是物证。同时，这些证据中应该包含直接证据，而不应该全是间接的、外围的证据，否则即便能组成证据链，可靠程度总是令人不放心的。当然，对这个问题，也有蛮大的争议。比如，就有观点就认为，并不是每个案件的条件都能达到理想的状态的，有些案子就是找不到直接证据，那总不能不判了啊。嗯，似乎也有点道理。 而我们今天要说的这个案子呢，和这事就很有点关系……◎本案至今仍存在争议◎
本案，于1963年8月27日，发生在星家坡的姊妹岛（Sisters' Islands，SGP）。 故事的主角，是一对情侣：男生叫做洪书宣（Sunny Ang Soo Suan，时年24岁），女生叫做石清菊（Jenny Cheok Cheng Kid，时年22岁），两人都是星家坡居民。 职业方面，洪书宣是个赛车手，女生则是个酒吧招待，都不是那种大富大贵之人。两人在酒吧邂逅之后，很快感情升温，成了一对亲密的情侣，平时住在星家坡市里。
图：洪书宣
案发之日，两人向渔夫优素福·本·阿哈迈德（Yusuf bin Ahmad）租了一条小船，准备去姊妹岛玩水肺潜水、采集珊瑚。洪书宣自己是个潜水好手，有丰富的潜水经历；而石清菊却是刚开始学习潜水，教练就是洪书宣。
星家坡不大，船也就开了半小时，他们就到了姊妹岛附近海面。按照优素福的说法，男生（洪书宣）就开始潜水，而女生（石清菊）则在海里游泳。 不久之后，两人决定都试试潜水，遂分别穿戴好了潜水装具，一起潜入了水下。此刻，男生是在女生后侧进行保护的。
又过了好一会，两人先后浮出海面。男生先给女生换好了一个气瓶，然后拿起一根尼龙绳，两头分别绑在各自的腰上，作为额外的保护措施，这也是潜水教学中的常规做法。
然而，女生潜入水下之后，男生却没有立即跟上，而是在水面上游来游去。优素福看得有点奇怪，那根绳子有这么长吗？再说了，如果真是很长的绳子，那就起不到什么保护作用啊…… 优素福正在瞎想，突然男生向船边游来，用手指着自己的气瓶比划，看起来非常慌张。 哦，这也是很常见的故障。优素福赶紧帮着他爬上了小船，并顺手拿起扳手开始处置，没几分钟就解决咯。看嘛，很简单……
优素福突然想到一个问题：男生上来了，女生呢？应该还在水下深处吧。 该男生似乎也一下醒悟过来，急忙去拉腰上的那根绳子——
男生遂对优素福说，你帮我下去看看，救救她吧！优素福没理他：是你女友出事了，你自己不下去，让我去？于是，两人很快达成共识，调转船头开往圣约翰岛，向那边的警方和渔民求助。图：石清菊的生活照
当地警方倒是很给力，先是派出巡逻艇，再组织渔民一起搜救，甚至找来了海岸警卫队协助搜救，很可惜，依然没有找到她。 很快，天黑了下来。大家心里都很清楚，此刻的石清菊，应该已经罹难。但既然尸体没有找到，事情就不好定性嘛…… 然而！次年年底（1964-12-21，也就是80年前的今天），警方却突然宣布，他们已经抓到了杀害石清菊的嫌疑人了！ 要说有，也还真有：在女友失踪之后，洪书宣并不伤心，而是迅速向几家保险公司索赔——警方查到，在案发之前，他以妻子的名义向保险公司投保了寿险、意外险，保险金总额竟然高达45W坡币（折合今天的软妹币上千万）。而他的财务状况并不好，一直在破产的边缘徘徊，怎么突然就舍得拿那么多钱交保费，而且还是给妻子买呢？图：优素福出庭作证
他告诉警方，当发现女友溺水之后，洪书宣并没有显出人类应有的情感：焦急、懊恼、悲伤、害怕、崩溃，反而非常淡定、理智，建议他开船去旁边的岛屿求助。虽说冷静是好事，但这么冷静过头，也太奇怪了吧！图：洪书宣出庭受审
对此，洪书宣表示这纯属构陷。他当时没有下水救人，只是因为觉得优素福比自己更专业；而且倘若女友就在船附近的水下，他们应该可以看到她呼吸产生的气泡，但实际上并没有看到，所以就算在那儿下水救人也没有意义，还不如赶紧找人帮忙，不好用结果倒推原因吧？ 于是，检方又拿出了另一个证据——确切的说，是另一次事故：案发几个月前，两人去马来西亚的吉隆坡，自驾旅行。在回来的路上，车子却突然失控，撞上了路边的护栏。他自己几乎毫发无损，但坐在副驾驶座位上的石清菊却受了伤。最终，保险公司赔偿他保险金3W坡币，赔偿石清菊10W坡币。 事后，他解释说，自己当时是为了躲避一条横穿马路的狗。然而，考虑到他是一个职业赛车手，不太可能犯低级错误，更像是人为制造了事故，目的就是为了鲨掉女友（石清菊）吧！
当然，这些都是外围的、间接的证据，在今天看来，漏洞还是蛮大的。比如，他的辩护人坚持认为，既然没有找到尸体，就不能绝对确定的说，石清菊已经死亡，也不能排除合理怀疑（他猜测女友是遭到鲨鱼袭击而亡），疑点利益归于被告嘛。而吉隆坡的那个交通事故，和本案并无直接联系嘛。 但当时的星家坡，是陪审团制（至1970年被废除），并不是太讲究说理，所以陪审团最终以多数票裁定：洪书宣犯有谋杀罪，判处死刑！他随即提出上诉，但均被驳回。
1967年2月6日，也就是农历羊年的最后两天，洪书宣在星家坡樟宜监狱中被执行绞刑，殁年28岁。直到最后一刻，他都坚持说自己是无辜的。但真相如何，恐怕我们永远也说不清楚了……
刑法的最理想状态，当然是不纵不枉；但大多数时候，显然是没法精确达到这个状态的。此刻，天平向哪边倾斜，真就是要考验司法者的智慧和取向，以及主流民众的观念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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