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忘平望杯~
一、去时吴山青，归来还相迎
南翔杯欢送晚宴尾声，谜友们惯例地纷纷起身，穿梭在各桌之间敬酒。海波老师来到石狮队桌前时，端杯笑着说道：“平望杯如果确定举办，开赛时间应该也快了，到时一定邀请石狮谜友参赛，而且——”他看向荣灿老师、艺楚和我：“我们还有个美丽的约定呢。”
约定订立在去年秋天。石狮队离开大龙荡前，海波老师也是带着同样的笑，向荣灿老师、吕芸萍老师、艺楚和我说：“欢迎下次还来平望啊。”窗外有风吹过，树木摇曳在平望秋天的雾里，远近层叠的苍色与翠色渐次晕开，沙沙作响。
于是从11月1日收到邀请函起，师父林清富老师就有意重组当时的石狮队，为了参赛，更为了弥补当初赛事忽转线上的遗憾，和成全一份如期赴约的情怀。不想吕老师因家事不能成行，补位人选几经变化，最终由参加过第七届平望杯、并且在本科期间多次参加长三角赛事的学弟卢弘焕补进队伍，报到那天，外出湖北的荣灿老师同天歌从武汉、弘焕艺楚从上学的上海和福州、我从泉州南站分别启程，一支队伍天南海北地向着一年前的约定奔去。车近平望，道旁树木仍是苍翠参差，立在别时的雾中。悠悠一年，好像只是小别一场，须臾又见；须臾间我们还穿着衬衫，树木仿佛都不曾染黄、不曾落叶、不曾放下迎人的枝条稍歇。不曾变的，还有手机不断跳出谜友们逐渐热络的聊天，和报到处谜友们的那句：“石狮谜友来啦，欢迎欢迎。”
二、分曹争射覆，那惜频倾倒
赴约的一程像故人重逢，做好了重新认识的心理准备，真正碰面，却是往事仍记，旧容未改。晚饭后去往会场的路上我算着，上次来到平望古镇是2019年，上次路过桥畔如烟的柳树、望见小九华寺亮灯的塔身、去到新世纪广场剧院参加内部会猜和笔猜、外套里裹进小镇夜间的微微冷感，已经是参加平望5的2017年。无论是过去的五年还是七年间，平望的景致一切如前。而在石桥与柳树、古寺与运河面前，在乎时间过去了五年还是七年的，只有我而已。
随着剧院人齐、内部会猜题目亮出，这份故地重游的感受旋而热闹温馨起来。抢猜了许多谜，拍了不少领取奖品的合照，海波老师几次笑说我可以凑够一条九宫格朋友圈，散场后一数，竟然正好是答中九次，合影九张。笔猜的凝神苦思之后，谜友们聚在剧场大厅，等待谜底、交流答案、打听成绩、猜想着个人电控入围的圈线，偶尔间杂几句闲话，在熟悉的人和事里，发榜前的紧张不经意间得以消解。回到房间，看见个人电控入围名单公布、并且我以第四名紧挨灯火、波波和陈煜晋级，射偏的异底、题目的得失已经忘在脑后，只觉得临场做对了有能力完中的所有题，无论成绩如何、入围与否都不遗憾。隔天上午开幕式上作为选手代表发言，读到“预祝各位参赛选手在比赛中取得佳绩、增进友谊、收获快乐”，明明是事先写好、读过几遍的词，此刻却突然很有感触。想要在赛场内外，都积极、快乐，深有体验，而且饶有收获。
开幕式结束，个人电控赛随即开始。第一题“青年之文明，奋斗之文明也”（2024共和国勋章获得者，3字）正在全无头绪中，听到主持人王怀念老师提示“出自李大钊的作品”，立刻按铃作答“李振声”，开场得分，作为慢热选手吃惊之余，借着手气接连答中第5、7、9题，分数暂时来到小有优势的140分。不料10题过后难度攀升，各台均少出手，只有灯火波波分获20分。17、18题的抢答连续被陈煜波波占先，正在暗自心急，波波偏又连中19、20题，眼睁睁看着他猛追上前、甩开距离，只能硬着头皮重新追赶。上半场最后10题和波波各有零散得分，赛题过半，以160分紧跟在波波的170分之后，身后是130分并列的灯火陈煜，和许多同样分数紧咬的选手。生怕后半场再被追上，借着观众题时间试着平复心情，告诫自己不要心急，在没有把握的场次，稳住猜，就是稳住名次的最优解。
比赛继续，陈煜欧律大虎老师攻下不少难题，波波更是连连出手，分数平稳上升。和全场谜友一样惊叹鼓掌的间隙，想想好像即使被赶上、被超越，也没有那么值得焦虑，陆续答中32、37、45、46题，始终和波波分数接近。然而回答47题“相继开张（部队数量单位二，3+3）”时大脑忽然短路，对着谜目上3+3的提示，“一连一营”刚说到一半，就心知已经没有任何补救可能，大屏上陈煜的追铃已到，只能放弃任扣。50题再猜中“网信办”，和波波分差再次回到10分。最后10题，只剩下拼这一种选择。
55题“雨天依旧要见面”（办公会议形式，4字）犹豫几秒，一横心按铃答出“线下例会”，得分追平波波。57题刚刚想出按下，灯火却已捷足先登，和波波同样铃序在后，隔着陈煜听到他也一声叹息，竞逐延续。悟到59题“共枕窗前到白头（中药名，2字）”的“白头”应是两字整取，组出“香实”就立刻抢铃，扣分之后30秒答题时间走完，谜底“柏实”开出，随后的第60题无人得分，这一次与波波的较量，以我的冲击失败告终。
赛果落定，听到海波老师从主持人手里接过话筒，说：“首先恭喜楷波——哲贤可惜了”，内心倒和前几次个人赛夺冠之后一样，无悲无喜。虽然运气的确欠佳，但比赛中看到许多思路奇巧、异于常规的题目被众谜友机智破解，我就知道自己面对的是一场很有挑战的比赛，和许多值得佩服的对手。尤其是波波贡献了不输去年龙湖谜会、直追双第2个人赛的极佳状态，让我真心觉得能做到与他全程过招，那么我也不错。
三、算来应无恨，任他月圆缺
午饭后平望谜王赛很快开赛，打开房间电视投屏，和同住的宁波吴秋萍老师一同拥被看直播。原本预想的懒散半卧，因为赛况的渐趋紧张很快变为坐正观看。看上半场赵迪领跑全场、下半场郑云浩从中游紧追至并列第一，直看到加赛环节上演绝杀反转，才带着未尽的兴味赶往会场。因为是选手构成以学生为主的赛事，回味当中更感到格外叹服，再想到未开始的团体赛，对下午能不能有良好的发挥，以及面对刚在上海夺冠的揭阳队和大量主场作战的长三角队伍，自己能不能带起队伍的得分和名次，都感到些许不安。和往常一样招呼队友一起把手叠在铃上，只希望下午的运气不坏，足够我有机会在天命之外，多尽人事。
幸亏机会来得比往常都早一些。第3题“红都收尽湖光里（江苏地名，2字）”宁波队首先抢到，却意外口误答错，和同样已经想出正底“江阴”的艺楚立刻追铃、同声作答，抢来10分。看到揭阳队开场就已极为迅猛，自身的速度好像都被带快了些，在抢答顺序和实时得分上与揭阳开始反复拉锯。拿下6、9、10、18、19题之后，艺楚在第20题答中“宋轶”，一轮结束，石狮队170分、揭阳队150分列在前二，这场拉锯能持续多久，全看接下来我们能坚持多久。
不想这场拉锯的脱手，正是开始于我的脱力。集体抢答环节，由于感觉到从按下电铃按键到大屏显示台号时间稍长，为了保证抢答有效，每次抢铃都用力多拍几下，激动之中不觉异常，直到A队员轮开始才感到手软力竭，几次以极小差距慢于加号，最终只在一轮10题里抢到3题，分差反被揭阳队拉近10分。而加号在同样的10题里拿到40分之多，3次秒杀谜题，还在几秒内就答出了“武术教练（书法家连亲属称谓，2+2）启功夫人”这样颇有难度的题目，实在不可谓不强劲，虽然当下情绪里都是遗憾自责，内心也完全认同加号在个人轮的确做到了压制对手、锐不可当。但愁人的是，这样的对手，接下来轮轮都不缺。
焦虑观赛当中，发现近一年忙于学业、甚至直到开赛前一周还在参加专业竞赛的弘焕一直在B队员轮顽强抢答，并且苦心不负，抢到第5题答题权，秒杀“二极管”；艺楚顶着C队员轮直面波波的极大压力抢下两题，逆风拉回的30分得来不易、宝贵且动人，石狮队也得以在三轮个人对位结束后与揭阳队依然相距不远。然而几十题下来，揭阳队却好似刚刚热身完毕，从最后一轮集体抢答第5题起连续砍下数题，几无中断，第18题后即因实时远超石狮队80分提前夺冠，石狮队也因甩开实时第三名上海队100分同时被终止作答。松开电铃，紧张的神经一经放松，积累许久的疲惫瞬间涌向全身。身体靠着椅背，想也许经过了这场赛，就真正可以说是用尽全力拼搏过吧。
赛后等待颁奖的时间里，出门透气聊天一会，就和艺楚一起回到会场坐着。艺楚问我如果早知今天会是第二名，会不会在赛前许愿强手附身，并且选择请来上月南翔杯赛场上的自己。正想说并没有不喜欢今天得到的两个第二名，颁奖仪式开始的声音已经响起，并不吵嚷，但足够淹没我任何的声音，思绪倒不肯就此打住，沿着艺楚的思路飘得很远。
犹记得17年在平望5赛场上，由于一路超常发挥而惊讶无措，又因为在团体决赛的对抗赛制下面对见月不说一轮脆败、使队伍止步第三而愧疚不已。那时在个人电控赛看着同场选手一个个提前上岸，在团体决赛看着福州深圳坐PK席，有几个瞬间，会急切地想要自己更强大些，强大到敢和同台所有选手较量，也敢自我要求为队伍多拼分数。没能为今天请来一个最好的我，但好像今天，我是给那年赛前担忧、赛时忐忑、赛后内疚的自己请来了现在的自己。也许这一届的参赛，本就是给初次参加平望杯的自己的一场汇报，告诉我这七年来，我真真切切地拥有了一些无谓胜负、无关运气、无须自我怀疑的长进。
四、已对满眼秋，仍思忆旧游
颁奖仪式后弘焕艺楚即刻返校，我跟着揭阳队和天牛返回酒店。欢送晚宴不再严格对号入座，天牛拉着我坐到四号桌，挨着他和陈煜，三个人且吃且聊。席间海波老师拿起话筒说：“感谢各地谜友来到平望参加第十届平望杯灯谜邀请赛，有招待不周的，请大家多多担待。明天的早餐时间是七点到九点钟，会务组的服务会持续到十二点，大家记得及时退房，带好自己的个人物品。接下来几天奖金会陆续发放，请各队选出一名联络人与我联系，我们来年平望再见……”想起个人赛前，向海波老师反映第一排圆桌过小、两名选手共同使用极可能导致按铃不能使用惯用手，海波老师立刻采纳意见、调整座位；想起个人赛后，也是海波老师说着留个纪念，将没能摆下的选手姓名签一个个塞到我们手里；想起四次来到平望，海波老师对谜事与赛务的热情、细致、认真，偶尔觉察，就觉得很贴心。海波老师话毕，天牛提议大家为赛事、为平望共同举杯。谜友们纷纷起身，酒杯所向，俱是良朋。
饭后陈煜回房间回复导师消息，天牛和我去到揭阳队房间，和波波加号毓俊喝上了过去几场谜会都没能约上的茶。临别的夜晚谁也没说不舍，只是或坐或卧地窝着，和要好的人一起，就情愿在饮茶聊天之间消磨一晚时光。赛后的参赛群里，不时跳出谜友们周边散步、游玩古镇的照片，看见大家的足迹踏上横架运河的安德桥、经过河边店铺的暖黄灯光、走向镇子的窄窄小巷，从前石狮谜友们一同走街过桥、沿河步行的画面便在眼前。回忆起一桌人在沿河的小饭店暖乎乎地坐着，被满店的辣气呛得想咳嗽，却都留恋着人挤人的温度不舍走开；也记得19年再次路过17年合过影的安德桥，和师父说好每次参加平望杯都要在安德桥前合上一张。荣灿老师正在此时打来电话，问我第二天回程前想去哪里转转，想了想，回答：“我们去南浔吧。”想补上谜友们频频前往的地方，但愿以后再见到有人晒出南浔的景，脑中能常有这样一份熟悉温暖可堪回忆。
今年几场谜会的离会日上午，似乎总是阴雨天。幸而原本预报的连绵中雨，在早饭后不久稍歇，预报十点降水的南浔也早早雨停。雨后的天阴下，江南的薄雾仍在，意外地并不成为风景的缺点，反倒添了秋意，增了温柔。采风的学生排坐在风雨连廊，手里无意识地转着笔，凝神望着临河的风景；河畔的柳树与悬铃木交杂，南浔中国画似的意境里暗藏着几画油画笔触，树下的人家在家门口摆开茶桌，旁若无人，品茗消闲；游人或是扎堆店铺，或是寻景留影，写着南浔两字的招牌、团扇和奶茶最受欢迎，于是处处皆是、琳琅满目。念着中午出发的动车，跟着荣灿老师与天歌一路脚步匆匆，不到一个钟头便重回景区入口。走出小巷，目光放远，古镇的粉墙连着粉墙、黛瓦隔断黛瓦、红灯打破绿树、天空一方一方。临走时，我看见一只鲁班飞鸟划过蒙蒙的天空、穿过黛瓦之下缀满连串灯笼的红墙，纸做的蓝色翅膀兜满了风，扑棱棱直飞向南。
五、愿我多采撷，愿不忘相思
嘉兴南到泉州，是隧道密布、信号近无的一程，被极度的疲惫裹挟着，连睡意也难以酝酿。翻看着相册里的照片，许多事明明都在两天里亲历，此刻却觉得那么不真。忽感八月以来反复的参会离会，何尝不是在以快似动车的速度，与赛场通明、谜友欢聚的日子不断地骤合骤分。点开参赛群，许久加载出前一晚主办方发布的赛事报道，视频最末，谜友们晃动着手上的队伍牌、举着大拇指，笑容愈大、愈美、愈清扬。录屏做成了live图片，准备放在朋友圈九宫格最中，想要当时当刻的幸福和快乐，显眼到能被刷到的每一个好友看见。
于是我的第二个忽感就是，从参加谜会当中，我好像真的得到了越来越多的幸福和快乐。多到可以盖过远行的孤独、参赛的压力、连轴转的劳累，只记相见好，只望再受邀。
动笔之前，我回看了17年写下的平望杯散记，非常意外地，像是回访了初入谜界、孤单少友、战战兢兢、出言生涩的自己。但那样紧绷不安的我，依然因为参加了平望杯、并且参加的是平望杯收获了许多至今不忘的新奇、激励与感触，并且驱使着我，来到平望第二、第三、第四次，使我得以在选手代表发言稿写下“参赛时的点点滴滴，也给我留下许多珍藏至今的回忆”。使我每每再来平望，赛场外、谜友间、路途中、重会时，从前堆积的记忆都向前翻滚、与正在发生的新事裹在一起；所至所见，所历所感，都有许多愉悦可采撷、许多片段可铭记。也许参加系列赛事的好处，正在于这一份愈久愈浓的赴约意味，让每年秋天都有美好可期待，都有往事可回望。
也让我每至游记最末，都想说上这一句：
“难忘平望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