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跑王国”追梦人

民生   2024-10-09 14:34   肯尼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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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常常想起伊腾的月光。


天还未亮,空气中飘溢着泥土的芳香,路边,小花随风摇曳。清晨五点半,跑步的人们聚在一起,这是肯尼亚长跑胜地伊腾镇常有的画面。


2023年9月4日,跑者经过肯尼亚伊腾的地标拱门。


凯尔文是那个团队的领跑者,他穿着醒目的粉色运动衣,在路边和伙伴们热身。虽然没有教练,但这些年轻人非常自律,大家简单打过招呼,就开始拉伸、跳跃、来回踏步。


在伊腾,一天往往从跑步开始。一般在6点,这些年轻的面孔,在月光下开始向着一个方向跑去。啪啪的脚步声轻拍地面,就像一阵轻盈的风掠过……


“困难往往不在跑道上”


肯尼亚被誉为“长跑王国”,凯尔文是我采访过的一位长跑运动员。


2000年8月7日,凯尔文出生在肯尼亚西北部的特兰斯-恩佐亚郡,这里是韦斯利·科里尔、乔纳森·基蒂利特、萨宾娜·切比奇等一批世界级长跑名将的故乡。


上世纪70年代初,萨宾娜在新西兰举行的英联邦运动会800米比赛中获得铜牌,成为肯尼亚第一位获得田径奖牌的女性运动员。这位选手在职业生涯中曾因缺少装备而多次赤脚参赛,她赤脚奔跑的瞬间感染了一代又一代人。


“在肯尼亚,人们通过跑步交流,通过跑步实现梦想。”凯尔文告诉我。他10岁左右就已经在学校比赛中拿到名次。


“为什么我不可以?”那时,凯尔文开始憧憬更大的舞台。于是,他和伙伴们奔波于各类训练营,接受训练。


凯尔文的偶像是埃鲁德·基普乔格,后者曾是男子马拉松世界纪录创造者。不过,凯尔文很快就意识到纪录并不好创造。“困难往往不在跑道上。”他曾因贫穷,交不起去参赛的路费;也曾经因伤病,眼巴巴看着机会溜走。


“为什么不通过按摩帮助肌肉恢复?”我问他。在当地,便宜的按摩一次需要300肯尼亚先令,约合人民币16元,但这对凯尔文来说“太过奢侈”。


学校离伊腾镇有约210公里路程,凯尔文常常为了节约开支,步行两天去训练。“我必须接受这样的起点,”他苦笑着对我说,“至少我还在跑步。”


与奖牌失之交臂


在凯尔文身上,我看到的是苦行僧般的生活。生活中他除了训练就是训练,几乎没有任何业余爱好,我的采访因他“枯燥”的个人生活显得有些索然无味。从宿舍到跑道,用餐和睡眠的时间都严格自律,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


2023年4月23日,在伦敦马拉松赛中,肯尼亚选手基普图姆以2小时1分25秒的成绩获得男子精英组冠军,这给凯尔文带来极大的激励。


4个月后,凯尔文迎来了自己人生20多年来最重要的时刻。他将去参加成都世界大学生运动会(后简称成都大运会)。他从当年2月开始备战,在发给我的信息里,难掩激动的心情。


但去成都并不容易。最初说有33名运动员,但筛选过程极其残酷,主管部门会根据成绩确定最终的名单。


那段时间,我每隔几天就收到消息说谁不去了。所以,每当有人告诉我名单又少了谁时,心就不由得收紧一下,我知道那个年轻人也在煎熬中。


幸运的是,凯尔文最终成为仅有的几位去成都参赛选手中的一个。拿到签证那天,我们都憧憬着,似乎在成都将要诞生新的世界纪录。甚至,我的国内同事们已经为他策划采访。然而,这个开心并没有持续多久,一盆冷水就浇了下来。因为路途劳累、时差等问题,凯尔文“仅仅”跑出第四名的成绩,与奖牌失之交臂。


“能站在成都的跑道上已经是成功。”那天,我收到他的短信。我试着鼓励他,可隔着电话,似乎就能感觉到空气中的压抑。


“我还有机会”


再见到凯尔文,是在2023年12月,肯尼亚大学生运动会举行期间。


在人群中他很显眼,因为实在太瘦了,仿佛骨头连着皮。他的外貌有些像埃鲁德·基普乔格,或者基普图姆,但似乎更瘦小。当时他背着一个大包,步行约4小时到达内罗毕。


这次见面,我们聊得更多。我小声提及成都大运会的经历,他抿了抿嘴说,“你知道,我的朋友,我本可以夺冠。”我们俩都沉默了,停了一会儿,他说,“成都是一座美丽的城市,但我当时感到脚底疼痛,这个疼痛影响了我的发挥。”


“不过,我还有机会”,他说,“假如中国还有比赛,我一定会报名。”谈话间,我又想起我们的第一次相遇。伊腾的那个清晨,这群年轻人大概跑了15公里,我坐在车里跟拍。


大约7点,伊腾已完全醒来,阳光把凯尔文的影子打到地面上,镜头里,一个向前奔跑的人影轻盈有力,我用升格模式(用高于每秒24帧的速度来拍摄较实际过程缓慢的镜头),记录着他不停前进的步伐。


长跑是肯尼亚的一张名片。有统计显示,肯尼亚运动员自1956年首次参加奥运会以来,在奥运赛场上共夺得超过110枚奖牌,主要就来自田径项目。2020年东京奥运会上,肯尼亚收获4金4银2铜共10块奖牌,全部来自田径项目。


“我是冠军”


在伊腾,除了大马路,几乎找不到一条真正平坦的路。我常常会想,脚下这么坑坑洼洼的“路”,是如何诞生长跑冠军的呢?


“我不知道他们是怎样看清那些高高隆起或者坑坑洼洼的地面的,而且还能平安越过它们,不扭伤脚。已经有孩子跑着去上学了,当他们跑过时,铅笔盒在他们的书包里唰啦唰啦响着。”《跑出肯尼亚》一书的作者亚德哈罗南德·芬恩写道。


刺眼的阳光、曲折的路,还有超过2000米的高海拔,当上午10点结束拍摄时,我已经累得气喘吁吁。走在这样的地面上人很难觉得舒服,但当地许多运动员没有多少选择,他们在这里训练,也在这里成长,不知不觉已经跑过很多路。


每条路都有记忆。有人与明月作伴,倾听呱呱虫鸣;有人挥汗如雨,享受飞奔的快感;也有人不得不接受失利和挫折,甚至痛苦,让自己内心更坚强。


1968年墨西哥城奥运会上,肯尼亚选手基普乔格·凯诺在1500米决赛中打破世界纪录,开启了肯尼亚运动员统治长跑的时代。奖牌背后鲜为人知的是,凯诺曾默默忍受着胆囊炎症的折磨,他跑步时每次呼吸都会感到疼痛……


何为冠军?对凯尔文们来说,最大的考验或许不是身处逆境,而是如何面对逆境。一名强大的运动员,既能够拥抱逆境,还能用逆境磨炼身心,跑眼前的路,也跑心里的路。


2023年12月的一天,我接到凯尔文的短信,“3000米、5000米、10000米,我是冠军。”这简单的几行字,我知道对他而言有多么不容易。


新华社记者:代贺;参与记者:王冠森


责任编辑:江梦晴、应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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