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青川县青溪镇出发,沿着唐青线向北行驶约5公里,一块醒目的标志牌向人们昭示,“您已进入大熊猫国家公园,这里还是世界本来的样子。”
经过标志牌继续往上,在峡谷与河床之间的公路两侧,农家乐、民宿、自然教育中心等招牌透露着,这里仍有人类生存、活动。
这是大熊猫国家公园唐家河片区内唯一的行政村——落衣沟村,当地村民世世代代与大熊猫等野生珍稀动植物为邻。
40多年前,这里还是村民“靠山吃山”的伐木场。40多年后,落衣沟村已蜕变为大熊猫国家公园入口社区,探索出生物多样性保护与经济发展相结合的生存之道。
2020年正月,25岁的杨东旭做了一个重要的决定:辞掉大城市的工作,留在老家落衣沟村,将自家老房子改造成民宿小院,自己做老板。
这个决定让他爸妈心里打起了鼓,一来当时的大熊猫国家公园还处于试点阶段,未来唐家河和落衣沟村会如何发展,是否还能吃“旅游饭”,一切都悬而未决。二来25岁正是拼事业的年纪,同龄伙伴在外闯荡,逐渐组建起家庭,此番选择“逆行”返乡,并不被多数人看好。
杨东旭萌生该想法并非空穴来风。他回忆起二十多年前在村庄度过的童年时光:这里山清水秀,大多数村民过着朴素的农耕生活。河谷、山坡是小伙伴们奔跑的场地,时不时还有金丝猴、果子狸等动物来串门。然而在最关键的收入方面,只能混个温饱。
依托社区优美的自然环境和丰富的野生动物资源,落衣沟村党支部书记杨勇在村里带头吃起“旅游饭”。十几年前,他把自家房子改造成客房,办起农家乐。不过他坦言,一直做得不温不火,这与当地缺乏完善的旅游配套设施有关。
杨东旭家的民宿小院。
2021年10月,大熊猫国家公园正式设立,落衣沟村被划为入口社区。根据规划方案,从基础设施建设到发展生态体验产业,将给予种种扶持措施。
杨东旭在装修民宿时,村庄也在“翻修”。变化不断涌现:基础设施上,给全村安上了路灯,并修复村中的碎石路,行走在落衣沟更亮更平整。此外,全村的农家乐、民宿安上带有“大熊猫国家公园”统一样式的围栏和招牌,村落里随处可见野生动物模型和指示牌。
设置更具吸引力的观景平台。今年,落衣沟村在野生动物频繁露面的地方“上新”了三座吊脚楼哨棚,游客观测动物更加方便,视野也更清晰。“能随时随地观测野生动物,是咱们村最大的吸引力。”杨勇说。
“近几年,我们加大了动植物保护宣传力度,将全村护林团队扩充到36人,避免人兽冲突和森林火灾的发生。”唐家河国家级自然保护区社区科负责人表示,动物与人始终保持着和谐共存的距离,所以活动范围也越来越大了。
“可以明显感觉到,这几年农家乐生意越来越好了。”杨勇介绍,如今,他家客房数量从不到10间逐步扩充到20多间,客房形态也从单一的标准间延伸到山景房、家庭套房等。房间均价100多元,年收入能有十多万元。
杨勇家的客房。
真实数据说服了杨东旭爸妈。2023年7月,杨东旭一家人打造的“古桥别院”正式营业。这个“95后”在民宿设计上注入了更多年轻的想法:只有10套房间,但通过精致的装修、随处可见的庭院生活元素提高客房单价。
刚刚过去的“十一”假期,“古桥别院”一房难求,七天营业额超过5万元。“我们正在计划拓展自然教育、会务接待等业务,相信未来会更好!”杨东旭说。
落衣沟村也有不吃“旅游饭”的村民,蒲刚是其中之一。他家所倚赖的,是中华蜜蜂养殖。
寒露已过,唐家河蜂蜜今年的采收早已结束,蜜蜂进入漫长的冬歇期。不过,蒲刚每天还是会看看摆放在后院的100多箱蜜蜂,及时观察蜂群成团情况,预防虫害、通风换气等,早早地为来年产蜜做准备。
落衣沟村中随处可见摆放的蜂箱。
“这是我全家最大的收入来源。”蒲刚介绍,今年夏天,他家养殖的200多箱蜜蜂共产蜜2000余斤,按近50元每斤的收购价来算,产值超过10万元。放眼全村,杨勇算了笔账,“现在有60多户村民养殖中蜂,总共近5000箱,平均每户每年可以增收3万至5万元。”
杨勇介绍,一直以来,蜜蜂养殖是唐家河的优势产业。一方面,养蜂几乎不影响生态环境,相比其他农作物也不易被野生动物破坏。此外,大熊猫国家公园唐家河片区生长有党参、刺五加、枇杷等300多种优质蜜源植物,以此为蜜源所产的蜜品质好、营养价值高,能卖出好价钱。
而这,还不是蒲刚唯一的收入。《关于加强大熊猫国家公园四川片区建设的意见》明确,将优先吸纳国家公园及其周边的原住居民从事野外巡护、资源监测等生态管护工作,参与自然教育、生态体验等社会服务工作。
在养蜂淡季,蒲刚会在大熊猫国家公园唐家河片区做护林员,这份工作一年能带来近万元收入。平时,四川省唐家河国家级自然保护区管理处还会组织生态管护、自然教育方面培训,培养村民的各方面技能。
“大家心里都清楚,日子红火的前提是保护好生态。”交谈间,几只羚牛在远处山谷间跳跃,又很快消失在一片绿色中。站在刚装修好的山景房阳台,杨勇的话语里充满幸福和自豪。
落衣沟村,还是世界本来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