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上） 1 小真惊奇地发现，跨院系选课刚一开始，那些常年无人问津的冷门课程纷纷被选满。数以千计的账号登入校园网，每个账号都在十几秒内选上多个冷门课程。这无疑是一次大规模的刷课机行为。但争抢这些原本门庭冷落的课程名额看起来毫无意义，也没有任何账号因此被封禁。2 开学第二周，代老师见到了自他的本科时代至今十多年未有的景象：他讲授的这门专业选修课，往年只有十多个人选课，今天却人满为患到学生为了争抢座位而“大动干戈”。在活跃到难以置信的课堂氛围中，他头一次超纲完成了教学任务，甚至差点被学生锐利的问题难住。3 小真这学期选的每一门课，都和代老师的课堂有如出一辙的情景。学生们总是提前到达课堂，争抢回答老师的问题，笔下生风地手写笔记，提交无可挑剔的作业。小真在小绿书上刷到“白鲸大学图书馆门口凌晨四点排长队”的视频时，发现这些人居然确实是等待去图书馆学习。4 学校像一台高速运转的机器，教学的各个环节从未如此流畅。代老师被一篇接一篇的宣传推送晃得目眩神迷。他不由自主地点开一篇名为“世界奖学金得主：鲍博”的推送，却发现图片里的这个鲍博绝非他认识的那个鲍博，可是，他们的生日、专业和班级等等信息分毫不差。5 早上七点，小真从床上被喧闹声吵醒。“你是谁？你为什么在我的宿舍？”一个陌生的女孩站在小真床边，大声质问着她。“我是贾真！”小真睡眼惺忪又略带怒气地拿出自己的校园卡，却发现卡片上的照片完全是那个陌生女孩的样子。她的舍友们看起来并不认识她，在楼长被叫来之前，小真穿好衣服狼狈地跑出了宿舍。路人用好奇的眼神看着失去身份的小真，只有在垃圾桶前分拣垃圾的那人投来同情的目光——小真发现，他的面容就是她以往认识的那个鲍博。（下） 6 代老师的办公室里，小真焦急地讲述着她的发现——刷课机远不仅仅是一个程序。那些在课堂上疯狂学习、争求高分和论文发表的“刷课机”们，正在取代校园网账号主人原本的身份。代老师没能如小真希望的那样用代码打败刷课机，但还是邀请小真明天来他的课堂。7 代老师那门从不考勤的课程破天荒地点名了。他宣布，考勤时在教室的学生要被扣分。他随即一连念了几个名字，都无人应答。一开始的无人答到换来的是全班同学哄堂大笑，但随着名字越点越多，气氛逐渐走向了尴尬的沉默——念完整个选课名单都没能在座无虚席的教室激起一点回响。8 坐在最后一排的小真紧紧盯着第一排那个“贾真”的背影。在代老师念到她的名字时，“贾真”不出所料地沉默。代老师指着第一排的“贾真”，一字一顿地问：“你是贾真吗？”那女生涨红了脸，喊道：“我不是贾真，我是鲍博！”推送照片上的那个“鲍博”应声而起：“你不是鲍博！”越来越多人加入这场互相点名的闹剧，这样的混乱同样是十余年未见的。9 代老师清了清嗓子，再次指着“贾真”问道：“你是谁？”一阵蜂鸣声过后，“贾真”缓缓报出一句“我是……Error！”，之后便站起身来试图跑出教室。可是它哪还跑（Run）得起来，蹒跚地摔出教室门之后就不见了踪影。小真仍然坐在最后一排，嘴角上扬地看着自己的校园卡上熟悉的照片。10 这场疯狂的刷课热潮退去几个月后，代老师还是会不时回想起那些勤奋的刷课机“学生”，尤其是批改错误百出的期末答卷时。他打开不停震动的手机，纷至沓来的消息祝贺他被评为“恒河学者”。他点开一条语音，却听到：“你的工作完成了，是时候把身份还给我了。” 在失去意识之前，他明白了自己为何对那些刷课机“学生”有莫名的亲切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