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简介】杜小妩,湖北嘉鱼人,现居武汉。作品散见于《星星》《诗歌月刊》《诗潮》《草堂》等刊物,入选多个诗歌选本。
小镇的黄昏
鬼针草与我互不相识
不比丝瓜花和红薯叶
河流与村庄,与我有骨子里的熟稔
任何地方都能一眼认出
我站在小镇的黄昏里
暮色四合,秋虫一如既往地鸣唱
下棋的人群还在树下
河边系着一只小船
再等会儿,星光就会拐进河里
七月的野桃子
野生的桃子,一部分喂了鸟雀
剩余的桃子落在地上
腐烂变质,被青草的气息包围
我在公路旁,绕过护栏
来到桃树下
果子挨着果子,从我的眼睛里
一直延伸到记忆深处
那年摘桃子的姐姐
没跟着鸟雀飞高飞远
她也落在土里,无声无息
像那些落地的桃子,一点一点
腐烂。被青草覆盖
我要去摘桃子,在鸟雀飞走之后
我要摘下树上所有的桃子
我把桃子都抱在怀里
我要喊这些桃子叫
——姐姐
在路上
一个漫游者,他说自己漂泊无依,并怀有井蛙之悲
我很诧异,我也一直在路上,在异乡
为何我没这样想?难道是我
囿于母爱、繁星、白云……这些美好的词语
抑或是我生性迟钝,认不清
自身的处境
从而生不出悲苦之心
立秋记
告诉你们,蝉声模糊了秋天的界线
在黎明破晓之前
我就接受命运的安排,不抱希望也不绝望
我终会放过自己,走在路上
春天一遍遍重复,夏天也学着它的样子
偶尔被爱,是很自然的事情
要允许他离去。生而为人,会继续碰见
相知而相惜的同类
顺着季节开始接纳自己
其实,周围所有事物的样子
不是它本来的样子
只是一个人爱起来没心没肺的样子
稻田上空的无人机
目之所及,要么一大片黄豆地
要么是望不到边的杂交水稻
江汉平原的庄稼地,一向
是有担当的粮仓
国道平坦,房舍、树木和电线杆
是这里的最高海拔
车辆穿过庄稼地,前面还是庄稼
无人机在稻田上空洒农药
它忙碌的样子
不断传来“嗡嗡,嗡嗡嗡”的响声
多悦耳的旋律,我仰头
向无人机行注目礼。那些年
祖祖辈辈都是庄稼汉
一代代顶着烈日,背着农药箱
在齐膝的稻田里
洒农药,他们憨厚,认命
从没想到要从繁重的体力劳动中
解脱出来
一架无人机,接过了先人们
生前的苦厄
我必须再次仰头,向它行注目礼
洗衣
我可以赤着脚丫,踩在天空的云朵之上么
我抬头看天空的时候
那柔软的云朵,每一朵,都在等我
把湿漉漉的洗衣盆放在路边
叫醒酣睡的猫,请它替我看守一阵子
太阳还没升起,剩下的几秒钟
我要去云朵之上看看——是不是
只有洁白的云朵,才配得上
一个人皎洁的心事
高栏车里的奶牛
奶牛充满了母性。让人联想起
草原、牧民和空气里若有若无的奶香味
而高栏车里的几十头奶牛
离地面比我还高,挤着站在前面的一辆车上
世界那么大,我还没去过草原
我想象草原是一道风景,奶牛也是
奶牛的牙齿,是能创造奇迹的牙齿。咀嚼青草
吃下去,就变成了白花花的奶水
换个地方看奶牛,果然想法就不一样
当奶牛站在高栏车里,让我想起一个男人的话
“河里那么多沙子,挖起来都是钱啊!”
他看沙子是金子,我看到的沙子还是沙子
沙子也好,奶牛也好,总会出现在世人眼里
当人们掂量起它的价值,沙子可能就是金子
奶牛也可能不只是奶牛
悬铃木在脱皮
悬铃木在哗哗作响,风吹过它的大叶子
树皮成块掉了下来
我抬头看到,新的树皮长了出来
原来的树皮不得不把位置腾出来给它
悬铃木在哗哗脱皮,你听到了吧——
有两下巨响冲向耳膜:一是树皮落地的声音
一是我内心的堤坝,正在溃决
野猫
一只野猫在穿过荒地
猫身长着老虎的斑纹,我从它的步伐中
看出了王者之风
水洼里的雨点继续往下砸
野猫继续往前走,一无所获地走着
现在它是雨中的困兽
我摇上车窗,声响惊动了它
它停下来,回过头来,我屏住了呼吸
怕它发现了我
公厕旁有野蔷薇
公厕旁的野蔷薇一簇一簇地开
花圃里的清洁工把落叶清理出来
她的遮阳帽,跟着她的胳膊摆动
时不时传来山中的鸟鸣,在汽车鸣笛的间隙里
这个无所事事的日子里,局外人似的
一个人漫不经心地坐着,有几次我起身
从野蔷薇中间走过来,又走了过去
编委会(以姓氏笔画为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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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 乡、西木子、朱述云
阿 目、徐造文
朗诵组(以姓氏笔画为序):
民间性 独立性 时代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