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稿费赏好文】《陈菜菜文学》第066期好文投稿阅读推荐

2024-11-01 07:57   云南  

党根虎

党根虎,笔名荡漾,居陕西省商洛市商州区东关社区南院巷。陕西省作协会员。在报刊发文三百多(首)篇,短篇小说五十余篇,出版有贾平凹、刘高兴老师题名评论的文集《忆娘亲》《黄泥沟风云》。


《陈菜菜文艺》第066期


小站

自从母亲走后,周末 ,女孩青果常常久久地呆坐在小站旁的土丘上, 夕阳射出万道霞光,燃着天边的火烧云,也给青果披上了梦的衣裳。青果的身旁是一个小土包,半人大,前面小碗中放一块风干的馒头,几把半干的青草,土中,插着几柱香燃尽后的蕊干,孤零零地竖着像问号。
士包里,是青果心爱的老牛的遗骨。在青果的印象里,它多么像慈祥的爷爷!那时候,老牛弓着身子四蹄后蹬,奋力耕田、耙地,青果坐在木耙上,看波浪一样的土疙瘩被耙成细碎的鳞光,风在她耳旁呼啸。可是后来,老牛卧槽不起,不远处镇上有兽医,可是爸爸不去请,因为庄稼不值钱。青果看见爸爸手起刀落,鲜红的血喷出老牛的脖颈,老牛叫着跑着没死,妈妈补刀,青果扑上去阻止,被妈妈一把推坐在地上。
一家人吃牛肉,青果不吃,她偷偷地把老牛的遗骨捡起,埋在小站旁的士丘上。每当火车呼啸而来,发到“哞”地一声长啸,在青果的记忆里,就是慈祥的老牛来了。以前在山坡上放牛,牛吃饱了草,跪着让她骑在背上然后奔跑,那是多么快乐的时光!而现在,老牛被杀了,这里没有温暖,青果多么想坐上火车去找妈妈,火车是她唯一的希冀,尽管妈妈不要她了。
“你在这里干啥?死女子,让我一顿好找!”粗声粗气地,一个满嘴喷着洒气的男人,一把拽起青果,像老鹰抓小鸡似地,拎着青果跑,青果踉踉跄跄地跟着。
醉酒的男人是青果的爸爸,他在建筑工地做小工,经常一身汗泥回家,散发着臭味。当青果年轻漂亮的妈妈从小站走了以后,爸爸酗酒更厉害了,他甚至几次忘了接青果。青果在大雨中,呆呆地站在校门口,然后冒着雨一步步走回家,淋成了落汤鸡,到家了,爸爸仍然抱个洒瓶喝,吃花生米。漫漫长夜,青果听见隔壁爸爸的木板床一直在嘎吱作响。
在青果的记忆里,妈妈以前总是在地里忙碌,一身土泥,经常为家里的开销和父亲吵嚷。后来, 妈妈就长久地呆在梳妆镜前,擦脂抹粉,妈妈精巧的五官和鹅蛋脸确实耐看,披肩发光滑可鉴,腰身窈窕。从那以后,责任田里开始荒草萋萋,再后来,青果和母亲就聚少离多。妈妈是很爱青果的,常常和她分享一个鸡腿,甚至一包方便面。
每当妈妈坐上驶过小站牛一样哞叫的火车时,青果就跟在火车旁飞奔,跌倒了再爬起来,她嘴里叫着,像疯了一样。三十多岁的青果妈妈,给一个七十岁的退休老教授做护工,还照顾教授的孙子,一个两岁的小孩,这是妈妈给她说的,那时青果隐隐感到不详,心中像压着一块巨石,使她喘不过气来。
青果是在父母离婚后那个暑假离家出走的。因为同学们都嘲笑她没有妈妈,甚至有人骂她是野孩子。黎明很静,青果起床,灯也不开,爸爸还在酣睡,她悄悄开门出去,她要去找妈妈,青果来到小站旁,最后一次摸了摸老牛的土包。
青果相信,妈妈是爱她的,最后一次,妈妈在小站旁长久地拥着她,抚摸着她娇嫩的小脸,擦去她的泪滴,青果带着哭腔哀求:“妈妈你能不能不走?”后来青果跪下了,妈妈哭了,可她一扭身跑了上了火车,火车“哞”地一声长啸,消失了。
青果是在西安的一个酒店邂逅妈妈的,按说这完全是一种巧合。青果爬上火车,说她去西安,她也没钱买票,但检票的叔叔也没赶她下车,大概是看她可怜。
青果在西安市里流浪,睡桥洞、捡废品、去餐厅吃剩饭,陌生人问情况,她一概摇头拒答,只盼着能遇见妈妈。
青果来到这家酒店一楼时,人满为患,每个餐桌上人都大碗喝酒、大块吃肉。真是无巧不成书,青果的妈妈也在座!桌子上几个人谈笑风生,高谈大学和学问的事,青果的妈妈没文化,插了一句嘴,被一对年轻男女连珠炮似地好一顿嘲笑数落,一旁那个白发老头儿只是沉默着。
胆小的青果捂住了自己的嘴以免惊叫,她只是猫着腰走过去,迟了一下,小心翼翼翼地询问年轻的男子:“叔叔,你前面盘中那颗咸鸭蛋给我吃吗?我太饿了!”那对男女正聊到兴头上,突然被这个蓬头垢面、臭哄哄的乡下乞丐插话,顿时火冒三丈,男子极不耐烦地胳膊一轮:“去去去,哪来的臭叫花子?扫兴!“青果扑倒,额头撞在旁边餐桌上,血流如注。
“我的娃呀!“青果的妈妈忍不住大叫一声,扑了过来,她用卫生纸捂住青果的伤口。年轻男子随手从口袋里掏出一叠百元大钞扔过来,面无表情的说:“一点外伤不要紧,看医生去吧。”
青果的妈妈看了一眼白发老头,老头别过了脸去;她看了一眼继续谈笑风生的一对男女,那森森白牙在她眼前幻变成虎狼的獠牙,那么可憎。青果妈妈捡起那叠百元大钞,狠狠地撕起来,钞票在她手里沸沸扬扬,血滴子一样洒落一地。然后,青果妈妈抱起孩子,她的额头被玻璃门碰了个疙瘩,但她全然不顾,头也不回地冲出酒店。青果耳旁是呼呼的风,她仿佛听到了老牛“哞哞”的叫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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