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静茹把自己扔进椅子里,闭上眼睛沉静地思索着。
曾国藩说,心静则体察精,克治亦省力。
王阳明也说,越是艰难处,越是修心时。
如果说李静茹前二十几年的生活都是一马平川的坦途,那么自从备孕开始,就进入了水流湍急的漩涡。
经历了这么多事,李静茹早已明白无事不惹事,遇事不怕事的道理,只要肯面对,就没有解决不了的难题。
她镇定地忙完手里的工作,等到下班,迎着各色人纷杂的目光,昂首阔步走出公司。
一路驶到刘副总家,定了定神,按响门铃。
片刻保姆来到院子,看到李静茹,热情的请了上来。
“李小姐,你好。”
保姆打开院门,将李静茹迎进房内。
李静茹刚在沙发上坐定,刘太太从外面进来,看到李静茹,脸色一沉。
气势汹汹道:“你怎么还有脸到我家来?我告诉你,我已经向白董事长举报了你,你会很快被公司开除,你还是趁早给自己找条后路!”
李静茹看着怒容满面的刘太太,她显然外强中干,神情异常憔悴。
母亲生病,老公出事,这双重打击想必对她打击不小。
李静茹从包里拿出一张纸,递给刘太太。
“这是我的全部银行存款清单,我也不怕您笑话,我现在全部身家只有一套房子,外加八万存款,还有过些天才能领到的上一年的年终奖。
您要是不相信的话,我可以带着身份证,跟您一起去银行查询我的户头。”
刘太太死死盯着李静茹看了几秒,不可置信的接过来,扫了几眼。
“你给我看这个,想说明什么?”
“您说刘副总是为了我挪用公款,那您想一想,这260万是不是得分我一杯羹?
如果是那样,我为什么只会有这么一点钱?”
刘太太不做声,但是脸色明显没有之前那般晦暗。
“您再想一想,刘副总每年年薪至少有两百万,他那家公司能分得的收益也有几百万,他何必舍大抓小,贪图这区区260万?”
刘太太忽的抬起眼睑,凌厉的目光在李静茹脸上来回逡巡。
老公跟李静茹关系亲近,这事她不是不知道,以前也从没往心里去。
可是不久前李静茹跟何强离婚,闹得沸沸扬扬,何强还因此进了监狱。
传言像雪片一样砸进她的耳朵,让她对李静茹的警戒陡然间提升几个level。
母亲的病又让她的精神高度紧张,那根脆弱的弦一崩即断。
因此,当她收到别人“善意提醒”的时候,的确是立刻血涌头顶,恨不能立刻手刃了毁她老公和家庭的李静茹。
可是现在冷静下来,她又觉得李静茹的话似乎有些道理。
刘太太转向站在一边的噤若寒蝉的保姆,吩咐道:“你去倒两杯茶过来。”
保姆应声,飞速离开。
刘太太转向李静茹:“那你说说,对于老刘的事,你有什么高见?”
李静茹侧向刘太太:“我觉得这中间有什么猫腻,今天我登门打扰,就是想问问您,刘副总跟什么人有过节?”
“过节?”刘太太重复着李静茹的话,攒起眉神情凝重的看着李静茹,“你怀疑是有人给老刘下套?”
李静茹点点头:“这是我想到的唯一可能。”
刘太太思索着:“你们公司的事呢,我听老刘说过一些,公司总共三位副总,可是有希望接替董事长之位的只有老刘跟胡生明。
我听老刘说胡生明是个笑面虎,平素对他很是客气,可是这又能说明什么呢?当面一套背后一套,人前人后两张皮的人多的是。”
公司的事李静茹自然是清楚,可她想知道的不是这些,于是又急急问:“其他的人呢?”
李静茹的电话响了,她掏出手机看看,是黄雨田打来的,挂断电话,回去信息,说现在有事,一会回电话。
保姆送上茶,安静的退了下去,又小心地瞥了李静茹几眼。
她也是个文学爱好者,李静茹造访的时候,还给过她指点。
之前刘副总和太太一向对李静茹客气热情,没想到今天两人会剑拔弩张。
她真为李静茹捏一把汗。
刘太太等保姆离开,这才说:“我听老刘说,他那个汽配公司最近有人想注资,这样一来的话,就稀释了老刘的股份,所以他坚决反对。
这就引发了另两个人的不满,他们想扩大规模,然后争取上市。”
“所以说,他们在经营理念上有着很大的分歧?”
刘太太点点头:“老刘希望稳扎稳打,稳步盈利,而他们希望大刀阔斧地在股市上利润飞升。”
李静茹皱起眉,这的确是根本性的冲突。
如果阻碍了别人的路,自然成为别人的眼中钉肉中刺。
离开刘副总家,李静茹给黄雨田打去电话。
黄雨田焦急地问:“怎么样?有没有思路?”
李静茹把从刘太太那里得到的信息告诉黄雨田,黄雨田顿了顿,道:“没想到这个刘进真是人前显贵,人后受罪,如今过的真叫一个内忧外患。
你们公司除了你,他还有没有别的亲信?”
李静茹蓦然想起一个人,销售总监于波。
他也是从一个销售主管,随着刘副总的升迁,一步步实现进阶。
与李静茹的路如出一辙。
按道理李静茹应该与于波关系亲密,然而实际上并不是。
于波是个情商很高口才也不错的人,然而心术却不那么正。
李静茹知道他背着公司私底下倒买倒卖赚取差价,还曾提醒过刘副总。
然而刘副总哼哼哈哈并未放在心上,李静茹不好再说,只能刻意跟于波保持距离。
然而于波关系网四通八达,消息远比李静茹灵通,黄雨田的提醒,让李静茹迅速想到孤军奋战远不如抱团取暖。
正想给于波打去电话,于波的电话却送上门来。
他约李静茹见面,说有事要谈。
李静茹毫不犹豫的答应。
四十分钟后李静茹跟于波在一家咖啡馆碰面。
于波开门见山地说:“我下午才从英国出差回来,听说刘太太到公司找过你?”
李静茹看着于波,不置可否。
“挪用公款的事不可能是刘总做的。”于波说得很笃定。
李静茹问:“你怎么能确定?”
于波翘起二郎腿:“有个消息你可能不知道,白董事长得了癌症,正在秘密治疗。”
李静茹一惊,之前从未听说过任何风声。
于波瞥一眼李静茹,不紧不慢的说:“这也不过是小道消息,我估计刘副总都不知道,我有个亲戚在市一院当副院长,我也是从他那里知道的。
如果白董事长翘辫子,刘副总又进了监狱,你说受益的会是谁?”
李静茹眼前一亮。
“不管是为了刘副总,还是为了我们自己,我们都要挖出幕后那只黑手。”
于波此话倒是与李静茹的想法不谋而合。
两人告辞,李静茹想了想,打给于丽鸣。
“有件事十万火急,我还是要麻烦你。”
“李静茹!”于丽鸣在电话那头叫起来,“你把我当成你的后援团团长,还是灭火队队长?”
李静茹被于丽鸣怼得无话可说。
想想她说的确实也没错。
除了作为跟班在温泉会所捉奸的那次,的确次次都是于丽鸣救她于危难。
然而她知道于丽鸣肯定会帮她。
果不其然,于丽鸣叫嚣完毕,换了副口气问:“什么事啊?”
“我们公司的事,听说我们董事长得了癌症,正在市一院治疗,所以我想,我想……”
李静茹说的很艰难。
她知道张骁的情人被老公打到流产以后,于丽鸣跟张骁的关系就陷入冰点,甚至开始分居。
这种时候让于丽鸣去向张骁求助,无异于强人所难。
可她实在是没有办法。
于丽鸣顿了顿,幽幽的说:“李静茹,我真是上辈子欠你的,你真好意思张这个口。”
于丽鸣的口气里并没有多少生气的意味。
她跟张骁的冷战已经进入尾声。
这期间她到公婆那里梨花带雨的哭诉过,又到大姑姐那里凄凄切切的求援过。
当然,都是做戏而已。
她要保住她的家,当然要拉拢张骁的家人成为同盟军。
可是嘴上却说着是因为爱,所以愿意原谅张骁的背叛。
她炉火纯青的演技骗过了张骁的家人,他们帮她谴责张骁的花心和滥情,斥责他对家庭对儿子不负责任。
张骁在大家齐心协力的抨击和挽救下,跟那个不幸流产的女人终于断了联系。
斩草且已除根,于丽鸣没有跟张骁继续斗争的必要。
只是她缺少一个跟张骁恢复联系的契机。
这么巧,李静茹就送上门来了。
于丽鸣半推半就的答应了李静茹的恳求。
她借着李静茹的由头给张骁打去电话,让他帮忙打听白董事长的病情。
张骁对于丽鸣原本是愤恨交加,可是时间久了,这股劲也就过去。
像他们这种家庭,利益分割如同断腕,更何况今年于丽鸣不出意外将会成为民事庭庭长,有这样一个老婆装点门面,不比外面那些莺莺燕燕强得多?
想通了的张骁对于丽鸣也便没有那么抗拒,更何况李静茹还是曾经让他心动的女人。
顺水人情,何乐而不为。
当晚李静茹接到于丽鸣回电,说白董事长的确得了肺癌,已是中期,前景不明。
李静茹心里豁然开朗。
黄雨田担心李静茹,大晚上找上门来。
蔡春华和李洪刚已经把他当常客,心照不宣的回房睡觉。
黄雨田听着李静茹介绍全部讯息,手指在茶几上敲得梆梆作响。
“财务想通过走账给刘副总泼脏水,那真是易如反掌。可眼下的问题是,他听命于谁,又怎样从他的身上打开突破口?”
李静茹闭上眼睛,脑子里回忆着唐经理的样子。
从前听很多人说过唐经理是个好色之徒,时常流连在各个夜总会,是多位妈妈桑的座上宾。
人人都有软肋,这,恐怕就是唐经理的软肋。
“你们派出所是不是经常扫黄?”李静茹转向黄雨田。
黄雨田不明所以,但仍旧点点头:“是啊,有的是上级统一布置,有的是经人举报。”
李静茹计上心来。
“这个事还得要你帮忙,至于能不能顺利完成,还是要看老天的安排。”
“要我干什么,你直接说。”
第二天下班,李静茹早早等在停车场。
唐经理发动汽车之后,李静茹就紧紧跟了上去。
唐经理跟几个人吃过晚饭,果真去了一家夜总会。
李静茹心中狂喜,她跟进夜总会,却被一位迎宾拦住。
“这位小姐,请问您找哪位?”
正在四处环顾的李静茹登时张口结舌。
她没来过这种地方,不知如何作答。
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声音:“哦,我们是一块的,来找一位朋友。”
迎宾瞬间换了一副笑脸:“黄警官,好久不见,请进请进。”
李静茹瞠目结舌的看着身后从天而降的黄雨田。
她并没有通知他,他竟然会尾随而至。
黄雨田伸手揽住李静茹的腰,带着她来到一间无人的包间。
“放轻松点,到这种地方都是为了潇洒,你别搞得这么严肃。”
李静茹狠狠推开黄雨田的手,杏眼圆睁:“黄雨田,你跟这里的人很熟悉啊,是不是经常过来潇洒啊?”
李静茹把“潇洒”两个字咬的很重。
唐经理这种人到这里花天酒地,没想到黄雨田也是这种烟花之地的常客。
李静茹没来由的心痛了一下,更不自觉的向后倒退了几步。
黄雨田无奈地摊开手:“我也是有应酬的嘛,你也知道,每个区的企业都希望跟派出所搞好关系,以便出了什么状况的时候,我们能鼎力相助。”
“所以,所以你就中了糖衣炮弹,跑到这里厮混?”
黄雨田耸耸肩:“小姐,你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总不是为了审讯我吧?”
李静茹一个激灵,没想到自己居然会失态。
拔腿出去要找唐经理,又被黄雨田拉住。
“人刚到,这个时候还没开始正片,既来之则安之,我们也喝上几杯。”
黄雨田招呼服务员上了两瓶红酒,跟李静茹对饮起来。
李静茹心神不宁,看黄雨田怡然自乐,心中竟有几分恼怒。
良久,黄雨田看了看表,说:“差不多了,走吧。”
两人穿行在迷宫一样的走廊,装着找人的样子,在各个房间游荡。
可是一无所获。
李静茹不由得泄气,瞪一眼黄雨田:“都怪你,非要按兵不动,他是不是走了?”
黄雨田笃定地说:“不可能。”
李静茹正要说话,只见一房门被推开,唐经理搂着两个酥胸半露的女人走了出来。
三个人拥吻着,向楼上走去。
黄雨田用眼神示意李静茹跟上。
两人像猫一样轻手轻脚尾随其后。
唐经理搂着女人进了一个房间,很快,里面传来放肆的呻吟和喘息声。
黄雨田凑近李静茹,压低声音说:“进去吧。”
说罢,推开门闯了进去,举起手机对准正在疯狂云雨的三人。
李静茹走进去,冷笑道:“唐经理,三人行,好艳福啊。”
床上正在纠缠的三人忽的松开,两个女人发出阵阵尖叫。
唐经理看到面前站着的居然是李静茹,不由面如死灰:“李静茹,你……你想干什么?”
一个小时后,狼狈不堪惊魂未定的唐经理跟李静茹面对面坐在茶馆。
唐经理脸部剧烈抽搐着,惊惶地四下看看,压低声音凑近李静茹。
李静茹斜睨着唐经理:“那260万,是你栽赃给刘副总的吧?”
唐经理一愣,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恼羞成怒道:“李静茹,你不要含血喷人,刘副总自己手脚不干净,跟我有什么关系?”
李静茹站起身,把手机装进衣兜:“你不说没关系,现在警察正在扫黄,我帮他们提供线索,还能领笔奖金。”
就在她要推门的一刹那,唐经理从后面扑了过来,一把按住李静茹放在扶手上的手。
低声哀求道:“李主任,你先别走,凡事都可商量,你说是不是?”
李静茹停住脚,转身看着唐经理:“识时务者为俊杰,听说唐经理的太太马上要生孩子,这个时候不好动了胎气,你说是不是?”
他纵情声色由来已久,从前发现蛛丝马迹的老婆沉迷于捉奸,两人常常闹到不可开交,老婆更是屡屡发出离婚宣告。
后来老婆怀孕,全部的精力都在孩子身上,给他提供了莫大的行动空间,他更是玩到乐不思蜀。
老婆本就有先兆流产的症状,这要是受了刺激,孩子恐怕要就此告别这个世界。
唐经理抬起眼睛看了看李静茹,虚弱的说:“怎么交易?你说。”可是出乎李静茹的预料,那260万并不是唐经理送给刘副总的黑料大礼,而是财务总监。
李静茹沉吟片刻,看着唐经理:“你跟我去检察院,把这些事都说出来。”
唐经理连连摆手:“我也不瞒你,何总监给我了一笔封口费,我要是把他供出去,不是把我自己也卖了吗?
李主任,平素刘副总对你是不错,可是这事跟你没有多少关系,你现在位子稳稳的,谁上去也不可能把你轻易拿下。
李静茹神情一凛:“出来混总要讲点良心和道义,各为其主,总不能过河拆桥。
唐经理皱着眉打断李静茹:“李主任,我家的情况你也清楚,上有老,这马上下又有小,你可千万别把我往坑里送了。
你看这坏事也不是我做的,我顶多就是个知情不报,也算不上大奸大恶对不对?”
李静茹看着巧言令色的唐经理,知道他不可能因为自己的三两句话弃暗投明。
李静茹在脑子里飞快的盘算了一下,又说:“唐经理,你在这个职位上坐了也有三年,就不想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吗?”
唐经理抿着嘴看着李静茹,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像咱们这种单位,基本没有人辞职跳槽,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别人不退休或是升迁,后来者就永远不可能居上。
你们总监离退休还有很多年,你这个媳妇什么时候才能熬成婆?”
唐经理眼睛里的火苗迅速跃动了几下,李静茹的话像是一记重拳,直接砸在了他的心窝。
李静茹把唐经理的表情变化尽收眼底,继续循循善诱:“我不知道你们总监为什么要向刘副总背后放冷枪,但他要是因为诬告陷害进了监狱,这腾出来的位子肯定是你的。
刘副总要是知道你检举有功,以后还能不对你大加照顾?”
再加上收了何总监一个大红包,各人自扫门前雪,哪管他人瓦上霜。
他的工作能力一向不错,可是只要何总监在,他就不可能有成为一把手的可能。
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他要是抓不住,那真是天字第一号傻蛋。
两天后检察院的人再度驾临公司,这次被带走的是财务部何总监。
半个月里公司接连有两位高层被检察院请去喝茶,颇有些大厦将倾的味道。
秦霞转头,与李静茹四目相撞,她飞速的将目光调转开来。
“看来刘副总的事很快就能水落石出。晚上我请你吃饭,我们好好庆祝一下。”
虽然黄雨田助她有功,可是想起那天在夜总会的事,她心里总是有些不是滋味。
黄雨田却没有察觉到李静茹的异样,依旧兴致勃勃地说:“哎,你说话呀,晚上有没有空?”
自从过年开始,老妈跟大姐就把李静茹这个名字挂在嘴边,时不时念叨,还总让黄雨田请她到家里吃饭。
醉翁之意不在酒,黄雨田知道两人都对李静茹印象不错,希望他趁热打铁,把李静茹娶回家里。
只有跟李淑媛过从甚密的黄雨然总是对两人的来往发表着阴阳怪气的言论。
说什么两人前后脚离婚,怎么都有鸡鸣狗盗的嫌疑,又说为了洋洋,黄雨田还是该跟李淑媛复婚。
黄雨田对家人的众说纷纭置若罔闻,可是他扪心自问,的确是每天都想看到李静茹。
听着听筒里李静茹不咸不淡的话,黄雨田露出明显的失望,刚想挂掉电话,又听李静茹说:“好吧,晚上一起吃饭。”
一是感谢她再度出手相助,二是多一个人在场,也避免了跟黄雨田两人相对的尴尬。
来之前李静茹特意去商场给于丽鸣买了一瓶祖马龙的香水。
于丽鸣比她财大气粗得多,不知道这礼物她是否看得上眼。
谁知于丽鸣看到香水盒的一瞬,眼睛忽闪忽闪的亮了几下。
李静茹瞬间放心,眼睛笑成月牙:“你喜欢就最好啦,我只是猜测你会喜欢,没想到会歪打正着。”
李静茹把菜单递给于丽鸣,正等她点餐,角落里忽然传来杯子落地的碎裂声。
又听一个女人说:“你现在分明是经营不善,换地方根本没有任何意义,还会把以前的老客户全部流失掉。”
一个男人咬牙切齿道:“要不是你前夫砸店坏了风水,我能这么晦气吗?还不赶紧换个地方。留在那里继续遭瘟吗?”
李静茹和黄雨田对视一眼,他们都听出,那个女人是李淑媛。
李淑媛气鼓鼓地说:“早跟你说要按照市场热门推出套餐,你偏不,非要搞什么艺术,人家是来拍照的,不是看你玩艺术的。
又想清高又想赚钱,你怎么想的那么美啊,明明是你自己的问题,还要往别人身上推卸责任,你还是不是男人啊?”
话音刚落,“啪”一声清晰的耳光响起,李淑媛捂着脸大叫:“你居然敢打我?!”
摄影师也恼了,揪住李淑媛的头发,按住她的脑袋朝桌面砸去。
黄雨田脸色铁青,忽的一下站起,朝着李淑媛的方向疾步而去。
就见黄雨田一把揪住正在施暴的摄影师,厉声喝道:“一个大男人打女人,你还要不要脸?”
黄雨田手下一使劲,摄影师踉跄着向后退了几步,顿时恼羞成怒,指着黄雨田道:“李淑媛,难怪你现在跟我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跟你前夫一直藕断丝连是吧,后悔离婚了是吧?”
李淑媛抹着鼻子上丝丝渗出的血,狼狈道:“胡达,你不要含血喷人,我们俩的事,跟其他人没有关系。”
胡达阴阳怪气地说:“一脚踩两船的事你又不是没做过,你要是身在曹营心在汉,还是早点回到他身边,我这人心胸可没他宽广,受不了这吃里扒外的……”
话音未落,黄雨田一拳砸向他的鼻梁,胡达闷哼一声,仰面栽倒在地。
于丽鸣惊愕地望向李静茹,她早已把李静茹和黄雨田看做仅欠个官宣的情侣。
李静茹的脸像被沙尘暴光顾过,抓起包站起来:“我们走吧。”
李静茹已经没有了进餐的兴致,然而却不能让于丽鸣败兴而归,想了想,说:“过了十字路口还有家淮扬菜馆,味道也很不错,我们去那边。”
李静茹没做声,一旁的于丽鸣想,黄雨田这个呆瓜,在现任面前对前任英雄救美,真是脑子进水。
李静茹没好气地说:“为了让你们打的尽兴,我们自动清场。”
于丽鸣皱起眉看了看李静茹,不动声色地说:“有孩子的前夫前妻,就像一枚不定时炸弹,你不能阻碍他们跟前任彻底断交,也就不能避免他们旧情复燃。”
她跟黄雨田的关系并不如于丽鸣所想,可是这么长久的相处,她似乎已经习惯了黄雨田的存在。
可是今天的这一幕,像是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一枚石头,层层的涟漪中,让她不得不正视李淑媛的存在。
黄雨田离婚的事,李淑媛嘴脸之难看,让李静茹至今心有余悸。
然而黄雨田今天毫不犹豫的挺身而出,分明是对李淑媛旧情难忘。
于丽鸣的话并没有错,一对离婚夫妻,如果没有孩子的牵绊,那么离婚后可以断的干干净净,从此桥归桥路归路。
但是只要有孩子这个纽带,他们一辈子都会是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
是否摈弃前嫌,是否旧情复燃,都是暗流涌动的未知数。
李静茹之前还想跟黄雨田顺其自然地发展,然而此刻警灯亮起,她立刻决定悬崖勒马,划清楚河汉界。
她不想天长日久地陷入前妻的纠葛和折磨,尤其是李淑媛那样一个前妻。
尽管李静茹努力想摆脱之前的不快,寻找各种无聊的话题,然而她的努力显然无济于事。
因为于丽鸣说:“别费劲了,知道你心情不好,赶紧吃完,回家泡澡睡觉。”
回到家,停好车要进楼门,却见黄雨田正站在树下落寞的抽烟。
看到李静茹,黄雨田抬起眼皮专注地盯着她,良久才说:“今天的事,让你不开心了吧?”
黄雨田一把拽住李静茹:“静茹,李淑媛毕竟是洋洋的妈妈。在那种状况下,我不可能见死不救。”
李静茹甩开黄雨田:“我并没有阻止你施救,以咱们的关系,你也没必要跟我解释。我累了,要休息。”
这些日子的相处,他对李静茹已经产生一种特别的情愫,他想在她身边照顾她,保护她。
可是两人离婚都不久,都没有走出过去的阴影和旧伤,他想等到跟过去彻底告别,再向她勇敢表白。
可是今天李静茹的反应,让他意识到两人的关系要就此戛然而止了。
这样不管是在单位门口还是家门口,只要发现黄雨田的身影,她都方便迅速逃走。
一周后的一个艳阳天,李静茹刚到公司,林小萌便敲门进来,小心翼翼的关紧门,神秘兮兮的快步走到李静茹的桌前。
林小萌点点头:“大家都在偷偷议论,说刘副总肯定没事,估计是财务总监背后使坏。”
李静茹还没说话,电话响起,拿起手机一看,是刘副总打来的。
刘副总的声音如往日一般沉稳,波澜不惊的说:“李主任,你召集一下公司各部门负责人,白董事长十一点要亲自主持会议。”
李静茹立时答应,当着林小萌的面,也不好多问,匆匆挂掉电话。
李静茹定了定神,给各部门负责人打去电话,通知开会的时间和地点。
刘副总能回来主持工作,说明检察院已经将他的问题查清楚。
李静茹仔细打量着刘副总,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西装笔挺,与往日没有什么两样。
只是眼窝凹陷,脸色蜡黄,显然也是遭受了巨大的心理冲击和折磨。
又望向白董事长,只见他面容瘦削,脸色发暗,难掩的病态。
然而对外一直宣称他在健身对抗三高,想来不希望自己患病的事被旁人知晓。
“大家也都知道,刘副总前些天被检察院带去接受调查。公司里众人议论纷纷,什么猜测都有。
好在检察院的同志们工作效率很高,已经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查明真相。”
白董事长顿了顿,目光再度在众人身上一一掠过,最后停留在一个空位上。
白董事长加重语气道:“我原本以为我们公司是铁板一块,大家会有小矛盾小纠纷,却不至于有什么恩怨。
可我万万没想到,我们的员工居然会为了一己私利,构陷公司领导,败坏公司声誉。
这样的人,我们公司容不下,我个人也容不下。对于这样的害群之马,必须除之而后快。”
白董事长情绪激动,用力地拍着桌子,继而剧烈咳嗽起来。
李静茹手疾眼快抓起桌上的一包纸巾,走过去递给白董事长。
白董事长抽出一张纸巾,擦了擦嘴:“从今天开始,财务总监何平被予以除名,这一决定要在公司网站进行公示,以儆效尤。好了,散会。”
虽然何平被带走的时候,就有人猜测是他给刘副总下刀子,可是两人平素没有任何过节,不知道他为何会做出这等损人不利己的事。
白董事长离开会议室,脚步有些踉跄,李静茹不免有些担心。
正在狼吞虎咽,手机响起,拿起来一看,是个陌生号码。
一扇车门被推开,李淑媛款款下车,摘下太阳镜,不怀好意的打量着李静茹。
李静茹沉着脸说:“上次的闹剧还没够是吗?你还想玩什么新花样?”
李淑媛拂了一下大波浪卷,带着醋意说:“我还真没猜错,你跟黄雨田果真是有一腿。”
李静茹反唇相讥:“离婚前想伪造桃色事件给黄雨田泼脏水,离婚后还想实现跨境监管,请问你哪来的勇气和底气?”
李淑媛“哼”了一声,甩了甩头发:“黄雨田受了情伤,只不过是在你这个港湾里暂时休憩疗伤罢了,你以为他对你是真爱?别做梦了!”
跟摄影师男友刚刚相处的时候,偷情的刺激和新鲜让她体会到十八岁时的激情和热烈,想要不顾一切跟对方在一起,哪怕跟全世界决裂也在所不惜。
可是当她离婚,跟对方正大光明的生活在一起,种种的矛盾和不合才逐渐显露。
跟黄雨田在一起的时候,她是甩手掌柜,除了工作,一切事务均扔给他。
而摄影师男友除了拥有俊朗的外表,还拥有凌乱的生活。
她要像老妈子一样照顾他的饮食起居。她前脚收拾完的房子,后脚便如土匪打劫。
黄雨田性情温和,包容性很强,在她和黄雨田的冲突中,黄雨田永远是退让妥协的那个。
而男友总是分毫不让寸土必争,一旦动怒便会拳脚相加。
特别是上一次黄雨田的当众相助,让她记忆里黄雨田的那些好,像潮水一般翻滚起来。
她忽然间意识到,她曾经无视的黄雨田的那些特质,才是男女关系中最重要的部分。
只是她得到的太容易,因而享受的心安理得,割舍的毫不犹豫。
可是当她想要重修旧好时,黄雨田却告诉她,他现在喜欢的人是李静茹。
黄雨田看到屏幕上闪动着李静茹的名字,激动地手都有点发抖。
谁料电话刚一接通,李静茹就极度不悦的说:“黄雨田,你跟你前妻的纠纷,麻烦你们自己解决,不要殃及无辜。”
黄雨田一怔,瞬间明白李静茹的意思,心里腾起一股恼怒,他急急问道:“李淑媛找你麻烦了?”
李静茹冷冷地说:“黄雨田,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如果下次她再不请自到,别怪我不给她留情面。”
说罢李静茹要挂电话,黄雨田急忙说:“你先别挂,我就在你单位附近,五分钟内赶到。”
李静茹一愣,不知道黄雨田想做什么,然而解铃还须系铃人,想要终止这莫须有的三角恋,只能让他这当事人快刀斩乱麻。
李静茹冲李淑媛扬了扬手机:“黄雨田马上就到,有什么心声,你去找他倾吐。”
前妻好歹曾经也是妻,从名份上讲,比李静茹这个连女朋友都算不上的女人自然要强上那么几分。
哪知道李静茹根本不接她的招,反而把皮球踢给了黄雨田。
这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让她伸出的拳头生生砸向了虚无缥缈的空气。
李淑媛悻悻踢向路边的一只空易拉罐,刚想坐进车门,黄雨田的车疾驰而来。车未停稳,黄雨田跳下汽车,疾步走到李淑媛跟前,气急败坏地将她已经塞入汽车的上半身强行拖了出来。
李淑媛被黄雨田拖拽的险些坐在地上,扶住车门,踉跄几下才站稳。
转过头,看到的是黄雨田那张因愤怒而有些变形发红的脸。
“我……我找李静茹谈谈。”李淑媛觉得心里有些发虚,不自觉的将目光转向一边。
黄雨田从来没跟她这么大声说过话,她忽然觉得眼前的这个男人很陌生。
黄雨田松开李淑媛,血红的眼睛盯着她,一字一顿地说:“李淑媛,我已经跟你说过,咱们俩的事已经翻篇了!
咱们在一起的时候,我可以宠着你惯着你让着你,那是因为你是我老婆,可是你现在对我来说,不过是洋洋的妈妈。
我出手帮你,不过是不想你有个好歹,会牵连到女儿。你不要会错了意,也不要把我想的那么可怜和伟大。
好马还不吃回头草呢,何况我是个人!你不要再来找静茹的麻烦,否则我对你不客气!”
黄雨田说完,狠狠瞪了一眼李淑媛,转身走进汽车,拍上门,扬长而去。
李静茹到底给他灌了什么迷魂汤,让心甘情愿当了十几年舔狗的黄雨田就此倒戈?
她狠狠踹了一脚车门,想了想,向着李静茹的办公楼疾步而去。
李静茹正坐在办公室里敲击键盘,脑海里闪现的却是李淑媛那张骄横的不可一世的脸。
不知道黄雨田当年是怎样的俯首帖耳唯命是从低三下四,才让李淑媛认为他是块可以随意侵略蹂躏的殖民地。
正在气恼,办公室门忽的被推开,李淑媛那张愠怒的脸闪了进来,后面跟着面红耳赤的林小萌。
林小萌奋力阻拦着李淑媛:“这位女士,没有预约你不可以闯入我们公司,请你赶紧出去,不然我立刻通知保安。”
李淑媛将瘦弱的林小萌一把推开,指着李静茹的鼻子说:“李静茹,你自己婚姻失败,就想勾引别人老公,你还要不要脸?”
李静茹脸色一变,黄雨田不是来过了么?不是应该解决纠纷么?敢情根本没有灭火,反而是火上浇油啊。
她黑着脸,嚯的一下站起来,拿起桌上的电话:“陈经理,有人到我办公室闹事,麻烦立刻派几个人过来。”
“李淑媛,我已经警告过你,既然你一而再再而三地找我麻烦,那好,我就奉陪到底!”话音刚落,几个保安冲了进来:“李主任,是谁在闹事?”
李静茹一指李淑媛:“把这个人给我送出去,记清她的长相,以后不许把她放进公司!”
保安们一拥而上,把李淑媛推推搡搡着请出了办公室,李淑媛拼命挣扎,大声嚷嚷着:“李静茹,你做贼心虚,我告诉你,黄雨田根本不爱你,你别做梦了!”
她原本想报警处理,然而刘副总的事好不容易昭告天下,不能在公司再度招来警察,所以只能让保安将李淑媛驱逐出境。
可是李淑媛这么一闹,公司里不知道又会有怎样的风言风语,她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黄雨田这个人,宅心仁厚确实是优点,可是这优点同时是把双刃剑,内事不决,外事不断,难怪这么多年还是个科员。
何强虽然工于心计,但是一直在努力攀爬,让李静茹觉得生活在激流勇进,有个盼头。
李静茹对黄雨田逐渐扬起的火苗,突然被一盆冷水兜头浇灭。
林小萌在李淑媛被赶走后,就随保安一起快步出去,并将门关严。待到李静茹情绪平复,林小萌才又推门进来,气喘吁吁的抱进三个大纸箱。
林小萌将快递放在地上,偷瞟了一眼李静茹,见她面色平稳,这才放心出去。
李静茹拿着剪刀划开三个纸箱,里面都是买给洪梅儿女的衣服,尿不湿和玩具。
洪梅生下大女儿的时候,李静茹几乎每天都要去造访,把那个可爱的小家伙当做自己的女儿一般疼爱。
她一而战再而衰三而竭,求而不得的孩子,洪梅却是那么轻而易举的唾手可得。
有一次李静茹看到娱乐记者采访明星何洁,何洁委屈的说自己是易孕体质,一碰就怀孕。
好在洪梅一家明白她的心情,不仅不怪罪,更是在她面前绝口不提孩子的话题。
好在时间的确是能治愈一切的良药,经过了这几个月的调整,李静茹心里的阴霾逐渐散去。
她甚至带着一丝侥幸想,也许,也许她只是无法跟何强受孕,也许换一台播种机,她这块盐碱地也能重新焕发生机呢?
曾经,她还幻想过这个人是黄雨田,然而现在,美梦又要破灭了。
忙完工作,眼看到了下班时间,李静茹抱起几个纸箱,塞进后备箱,直奔洪梅家而去。
来到洪梅家,洪梅女儿大叫着“干妈”,雀跃着扑上来。
李静茹亲完干女儿,又去逗弄干儿子,好一番其乐融融,天伦之乐。
洪梅等李静茹播撒完母爱,这才问:“怎么回事啊?明显情绪不佳,又有谁得罪了我们大小姐?”
李静茹说了李淑媛叫板的事,洪梅果真也说:“黄雨田这人怎么搞的?自己的家务事,凭什么牵连到你?”
洪梅却不依不饶:“不行,我可没有那容人之量,这疯女人要是不被教训,以后还得蹬鼻子上脸。
我呀,就是要让她知道马王爷有几只眼,免得她唯我独尊,以为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正说着,书房门被推开,庞娟端着一杯咖啡走进来,笑盈盈的叫了声“大姐”。
洪梅家在一个别墅区,他们一家四口连同两个保姆住在一幢别墅,又租了另一幢别墅,作为自己的直播工作室。
林浩浩和庞娟以及另外两个家在外地的工作人员,就住在那幢别墅里。
自从庞娟和林浩浩到洪梅这工作后,李静茹还一直没有见过两人,只听洪梅说两人工作热情高涨,工作态度也很积极。
又听林苗苗说两人每个月都能从洪梅这里领到五六千块的薪水,对李静茹的安排和洪梅的收留都深表感激。
李静茹这才算彻底放心,又感慨看人果真还是要由表及里,即便林浩浩和庞娟顽劣又虚浮,可是但凡是人,身上总有优点和长处。
哪怕能抓住这一闪即逝的闪光点,进而发扬光大,人生都会是另一番光景。
洪梅沉思片刻,眼珠转了几下,计上心来:“你不是帮我定了那个胡达的写真么?他那摄影工作室不是刚装修完么,我这就去光顾,顺便再给李淑媛后院放把火,让她别想再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
洪梅露出个得意的笑:“放心吧,你不是说他的摄影工作室经营的半死不活么。
现在可是流量时代,流量为王,姑奶奶要是能帮他一把,你说他会不会对我感激涕零?又会不会在他和李淑媛之间制造轩然大波?”
回家路上黄雨田打来电话,小心翼翼询问李静茹的心情,显然对李淑媛再度滋扰之事一无所知。
第二天是周末,李静茹按照跟洪梅约好的时间来到那个loft。
只见洪梅一身紧身包臀裙,低V大领让胸前旖旎一览无余。
更夸张的是,身后一辆车被推开,呼啦啦下来几个人,从后备箱里取着直播器材。
正疑惑,洪梅朝李静茹扬了扬下巴,款款生情道:“走啊,愣在那做什么?”
一群人喧闹着呼啦啦涌进,惊扰到胡达,他忽的一下睁开眼,坐了起来。
洪梅不紧不慢的走到胡达对面坐下,翘起二郎腿,环顾四周,有些揶揄地说:“我闺蜜帮我定了这里的写真,上一次来呢,跟圆明园遗址一样断瓦残垣,这一次呢,又是门庭冷落。”
胡达脸上现出几分尴尬,刚想解释,又发现喉咙里像塞了什么东西,发不出声音。
急忙清了清嗓子,这才说:“这个……工作室翻修了一下,还没正式恢复营业,所以……”
李静茹看着内心虚弱的胡达,不动声色的笑了笑,坐到洪梅身边。拿起茶几上的样册翻了翻。
说:“我上次来的时候,这里还是很热闹的,没想到短短几个月,竟然会急转直下。
你要是对这里不满意,我们另换个地方。这定金……”李静茹拖长了尾音,望向胡达。
胡达脸上的肌肉跳了几下,他记不清李静茹什么时候来过,可是看上去却似曾相识,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
过去他自诩为新派概念化摄影师,又仗着顾客盈门,定金一向是收取50%,远远高于同行。
可是这几个月没做几单生意,他还要支付房租水电员工工资,早已是入不敷出。
看洪梅这副派头,预定的价格恐怕不会便宜,让他把吃进嘴里的肉再吐出去,那还不如直接要了他的命。
过去潇洒不羁的胡达,在铜臭面前忽然就低下了帅气的头颅。
“这位小姐,您定的是哪种风格的片子?我的摄影技术和修片技术您大可以放心。这样吧,在原来谈定的基础上,我再额外给您加赠10%的毛片,您看怎么样?”
胡达说着,一脸希冀的看着洪梅,接着又看向李静茹,目光里带着明显的讨好,和掩饰不住的祈求。
第一次来到这里的时候,整个loft都洋溢着流光溢彩的氛围,李淑媛和眼前的胡达都是人生得意须尽欢的模样。
然而工作和财富终究是人的安身立命之本,事业遭遇滑铁卢后,任再风流倜傥玉树临风,胡达还是失去了神采和底气。
洪梅爽快地甩了甩头发:“这套写真呢,是我闺蜜送给我的礼物,我自然是要接受的。
胡达有些意外,急急地说:“什么条件?只要我能做到,一定全力配合。”
洪梅扫视了一圈装修别致的loft,又指了指身后的工作人员。
“我呢,是个主播,我打算在拍照的同时进行直播,你看可以吗?”
如今直播如火如荼,随便一个主播都有不少粉丝。看眼前这位的派头,想必粉丝数量不会少。
若是能在这里直播,那真是变相的给他的工作室打广告,他简直是求之不得。
说着他立刻拿出手机,将工作室那几个还在睡梦中的,这几个月只能领底薪的工作人员叫醒,让他们二十分钟内必须赶到。
洪梅此次拍照长达四个小时,李静茹一直在旁围观,不得不承认,胡达的确是个专业又敬业的摄影师,面对着挑剔的洪梅,依旧是不厌其烦。
此次直播观摩人数高达五十多万,洪梅在拍照间隙对胡达的工作进行大肆褒奖,并借机推介他的工作室。
收效果真立竿见影,很快胡达便接到上百单预约,甚至还有周边城市的顾客。
胡达喜不自胜,对洪梅更加殷勤,拍摄结束,一定要请洪梅李静茹还有洪梅团队的所有人吃饭,聊表谢意。
正所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在如今这个金钱至上的时代,人人都在为几两碎银慌慌张张。
洪梅看了看默不作声的李静茹:“这个胡达的确是有才又有貌,跟黄雨田那个榆木疙瘩比,那真是强了不知道多少倍,难怪李淑媛要不顾一切跟他在一起。
路上琢磨着洪梅的话,的确,黄雨田这样的经济适用男,温暖有余,浪漫不足。
可是李淑媛最大的问题就是太贪心,鱼和熊掌怎么可能兼得?
没过几天,洪梅兴致勃勃给李静茹打来电话,说她已经跟胡达建立战略合作关系,并“无意中”透露了李淑媛向李静茹找茬的事。
胡达这才恍然大悟,想起跟李淑媛动手时李静茹正在现场,这才搞明白李淑媛李静茹跟黄雨田的关系。
之前李淑媛一直温婉可人性感撩人,哪料到离婚后居然四处伸着獠牙,这样的女人,他胡达伺候不起,也不想伺候。
“我听胡达工作室的人说,俩人已经闹掰了,胡达还把李淑媛跟她女儿的东西都扔出门去。”洪梅幸灾乐祸地说,“这李淑媛可是赔了夫人又折兵,现在进不能攻退不能守啊。”
李静茹曾在小区里见到过痛哭流涕的李淑媛,似乎在跟黄雨田软语央求着什么。
黄雨田脸色铁青,语气似乎也很生硬,不耐烦地甩开李淑媛,拂袖而去。
黄雨田是真的不想吃回头草,这期间他也无数次联系过李静茹。
可是李静茹似乎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不想再跟他有任何瓜葛。
黄雨田怅然若失,他不知道原本两人高歌猛进的关系,为何会突然间戛然而止。
蔡春华和李洪刚也发现黄雨田逐渐淡出了李静茹的生活,几经追问,李静茹都说两人只是好朋友,从未有过感情火苗。
财务总监何平因诬告陷害罪,被检察院提起公诉,副总胡生明也被检察院带去协助调查。
如果何平的幕后主使是胡生明,那么胡生明应该是主犯才对,何至于何平被审查起诉,而胡生明只是协助调查?
正想着,刘副总给李静茹打来电话,让她晚上到家里吃饭。
李静茹有些受宠若惊,过去刘太太对她不过是维持着表面的客套。
待到大家围坐一桌,李静茹才发现还有一个戴着眼镜的陌生男人。
刘副总急忙介绍:“这是我太太的外甥,叫秦恒,刚从国外回来,在研究所工作。”
李静茹看向对方,倒是一副儒雅之气,于是礼貌地朝对方点点头。
对方说声“你好”,声音浑厚清澈,作为一名资深声音控,李静茹对他登时产生好感。
刘副总打开一瓶茅台,给几只酒杯都倒满,又把其中一杯递给李静茹,笑道:“静茹啊,我知道你今天是开车来的,不过呢,今天是特地为你准备的答谢宴,这杯酒你得喝了,我会帮你叫代驾的。”
李静茹双手接过酒杯:“恭敬不如从命,刘总平安,我真是开心的不得了。”
刘太太笑逐颜开的将两只鲍鱼夹进李静茹面前的碟子:“老刘出事那会,我真是六神无主寝食难安,幸亏你鼎力相助,才能帮老刘沉冤得雪。
说着,刘太太朝眼镜男使个眼色:“小恒,我和你姨夫血压都高,只能小酌不能豪饮,你陪着静茹多喝几杯。”
秦恒笑了笑,举起酒杯冲着李静茹:“初次见面,以后还请多多关照。”
酒过三巡,李静茹神经放松,终于向刘副总抛出心中疑问。
“刘总,何平似乎不是受胡副总主使,那么他到底……”
刘副总摇了摇头,又叹了口气:“这事啊,你想不到,我也想不到。”
刘太太瞪了他一眼:“静茹又不是外人,何必瞒着她?”转向李静茹,叹口气,“你上次来的时候,我跟你说过老刘那两个合伙人想要注资上市的事。”
“这事啊,就是其中一个人的阴谋,他想把老刘挤出去,再把其他人拉进来。那个何平正好是此人的同乡,所以他便用重金把何平变成了自己的爪牙。”
都说商场如战场,可她怎么也没有想到,为了利益,这种人不仅断人前途,竟然还要颠倒黑白送刘副总坐牢。
可是李静茹还是有些许迷惑,原本清晰人物关系图,为何又会把胡生明胡副总牵扯进去?
秦恒笑了笑,似乎看出李静茹心中迷惑,又把酒杯朝她伸了过来:“这也没什么难理解的,这个何平把我姨夫搬倒,那相当于是帮胡副总肃清了竞争对手,这么大一份投名状,何平怎么会不向胡生明邀功,讨人情?”
原本毫不相干的几人,就因为共同的利益结成战略同盟。
“我真是没想到,你跟胡生明共事这么多年,一向井水不犯河水,可他居然是那个举报你的人。”刘太太愤愤不平道,“真是,下刀子的是一拨人,端着你的头献祭的又是一拨人,我看你是流年不利,周末我要去庙里拜拜。”
他的合作伙伴指使何平往他的账户里转账260万后,原本打算过段时间再让何平向检察院检举揭发。
然而何平迫不及待地向胡生明邀功,胡生明大喜过望,不想错过这天赐良机,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向检察院实名举报。
制造经济犯罪还嫌不够,胡生明一盆墨水又泼向了李静茹。
只因秦霞是他的情人,李静茹挪开位子,秦霞才好顺利上位。
最聪明的却是唐经理,他知晓一切,却行走于河边而并未湿鞋,反而落得一笔不菲的封口费。
如果不是李静茹,根本不可能从这样的人身上打开突破口。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这是刘进经历此番纷扰后最深刻的体会。
李静茹已经不是当初那个生瓜蛋子,经过离婚这一役,她更是飞速成长。
这一顿饭其乐融融觥筹交错,虽然刘太太不断劝阻,刘副总仍旧喝得有些多了。
刘太太犹豫许久,终于端起酒杯冲着李静茹道:“静茹啊,之前我是非不分,还到公司找过你麻烦,实在是对不住。
你不仅不怪罪,反而还积极帮老刘洗刷冤屈,我真是惭愧啊。”
刘太太一脸愧疚之意,李静茹急忙道:“老虎还有打盹的时候,谁都可能犯糊涂。都过去了。”
辞别时,李静茹的腿也有些打晃,秦恒手疾眼快将她扶住,一路送下楼。
代驾已经等在楼下,李静茹与秦恒挥手道别,径直坐进车里。
打开车窗,春天的和煦的风灌进车内,李静茹不由得有点恍惚。
半年时间,公司家庭皆是群魔乱舞,一柄柄大刀猝不及防劈头砍下。
忽然明白“而今识尽愁滋味,欲说还休,欲说还休,却道天凉好个秋”的含义。
一路上秦恒跟李静茹都无话,把李静茹送到楼下,秦恒下车,打车回家。
李静茹迈着云朵般的步伐往楼门走去,却见黄雨田正站在黑暗里。
“静茹。”黄雨田艰难的叫了一声,喉咙嘶哑,似有痰淤堵,只好用力干咳几声。
“我看你发朋友圈,要找装修工人,我帮你联系了几个,是我大姐家装修时找过的,价格便宜效率高,做的活也不错。”
各个房间,包括卫生间厨房的设计都已完成,她打算即刻开始装修。
下午才发朋友圈,请朋友们介绍小工,没想到黄雨田不声不响帮她联系。
因为李淑媛的撒泼,跟刘副总的桃色事件好不容易落下帷幕的李静茹再度成为舆论的中心。
若是一而再再而三的与已婚男发生纠葛,在那些三姑六婆的眼中,基本可以被划入荡妇的范畴。
“对不起,我不知道那天李淑媛又去办公室骚扰你。”黄雨田嗫嚅道。
这些天李静茹对他冷若冰霜退避三舍,让他百思不得其解。
找于丽鸣百般询问,于丽鸣被缠得不胜其烦,这才告知真相,并揶揄地说:“黄雨田,这世上最招人恨的就是一脚踩两船的人,你既然舍不得李淑媛,就麻利的回去跟她重修旧好。
他这才知道自己的露面不仅没有息事宁人,反而在李淑媛的火堆上又添加了一瓶助燃剂。
他知道李淑媛早已不爱他,贪恋的只不过是他对她的好,以及无下限的包容。
可她居然以为在她和其他男人同床共枕郎情妾意之后,他还能张开宽广的怀抱,迎接她这只倦鸟归巢。
黄雨田在一瞬间认清了他和李淑媛的关系,也看清了李淑媛的有恃无恐。
但他已经不是过去的那个他,那个绿帽高悬而缩头缩脑不敢正视现实的他。
“李淑媛,我不是让你可以高枕无忧的备胎,不是你可以任意停留的港湾,我已经告诉过你,我现在爱的人是李静茹。
而你,只不过是需要人来陪,你过不了形单影只的生活,可是你找错人了。
黄雨田对李淑媛滋生出一种怨恨,她毫不留恋的毁了他们过去的家,居然还要毁掉他来之不易的新感情。
这个女人何其自私,可他再也不想当她手中的牵线木偶。
黄雨田没想到李静茹会是这般激烈的反抗,一时间手足无措,像个犯错的孩子。
他一直以为他跟李静茹是两情相悦,只差捅破那层纱,难道是他自作多情?
李静茹到家,看到家门口摆着几箱水果,蹙起眉问:“妈,这是岭东拿来的吗?一下子买这么多,吃不掉还得扔。”
蔡春华笑吟吟的走过来,嗔怪的瞪一眼李静茹:“这是雨田拿来的,我还以为你们吵架了呢,地下工作做的倒是够好。”
李静茹没好气的撇撇嘴,拿出手机给黄雨田转去500块。
对话框里一直显示“对方正在输入”,却一直没有信息发来。
对方很快通过,李静茹跟对方约定周末在新房会面,商定具体价格。
人跟人之间一旦滋生失望,就会肆无忌惮的继续蔓延,直到将原本的好感全部蚕食。
翌日上班,人事部公布了两项任命,调派秦霞去长沙分公司担任人事主管,又让一位张姓财务经理接替何平,成为新任总监。
胡副总诬告未遂,虽然可能会被免于刑事处罚,但此事一旦公开,恐怕无颜留在公司。
而秦霞作为狼狈为奸,试图将李静茹除之而后快的同伙,自然也不能让她尽享太平。
胡生明万万没有想到,他的冲动之举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而刘副总反而是因祸得福,搬掉胡生明这个竞争对手。
而新任的财务总监跟唐经理一向不对付,唐经理未来的日子恐怕不会好过。
李静茹把这个好消息告诉洪梅,洪梅幸灾乐祸地说:“这就叫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又说:“胡达的摄影技术的确是很不错,我把他给我拍的照片上传到vlog后好评如潮,他那工作室的装修风格我也很喜欢,晚上我打算再去那直播一次,怎么样,一起去吧?”
李静茹不假思索的答应,想了想,又给于丽鸣打去电话,问她是否有兴趣一起光顾。
两人在一家菜馆用过餐,驱车前往loft,期间于丽鸣几次问起黄雨田跟李静茹的感情现状,都被李静茹找话题搪塞过去。
走进loft一看,洪梅已经开播,林浩浩和庞娟穿梭在直播间外。
洪梅的人气居高不下,前来合作的商家络绎不绝,loft里堆满了她今晚将要推介的衣服和饰品。
于丽鸣还是第一次近距离观摩直播间,倍感新鲜,拉着李静茹问东问西。
于丽鸣从前是很看不上这些网络主播的,认为他们哗众取宠,无下限吸睛赚流量。
可是看了洪梅的直播,她才知道专业度极高,工作强度也很大,不由得慨叹自己的孤陋寡闻。
于丽鸣凑在李静茹耳边小声说:“乖乖,我今天算是见识到了流量的价值。”
话音刚落,只听背后传来一阵鼓掌声,接着是一个尖利的女声。
李静茹和于丽鸣齐齐回头,只见身后站着面色铁青的李淑媛。
该来的总会来,既然她跟洪梅一手导演了这出离间计,就不怕被李淑媛知晓,更不怕被她指摘。
李静茹转过身,微笑着看向李淑媛:“狼狈为奸?何出此言啊?”
李淑媛狠狠地瞪着李静茹,恼羞成怒道:“我在你们单位扒了你的皮,你就在我后院放火,李静茹,你够阴险!”
她自诩可以玩弄男人于股掌,一直等着胡达向自己低头示弱。
没想到等来等去,等到的是胡达的分手宣告,胡达更是不经她同意,直接将她和女儿的东西全部扔出门去。
之前她就听胡达的员工说起过胡达跟一个网红主播合作,生意逆流而上开门红的事,并未放在心上。
还想着胡达这也算逆风翻盘,事业顺风顺水,两人的感情也能化险为夷。
谁料走出事业困境的胡达第一个决定却是跟她分手,这让她顿时觉得被人下套。
给胡达的员工送去一张瑜伽馆的贵宾卡后,她便得到了一手资料。
往日自己都是捉鹰的,没想到居然会被鹰啄了眼,没想到李静茹不声不响的在她背后捅了刀。
看着气得花容失色的李淑媛,李静茹不紧不慢的开了口:“饭可以乱吃,这话可不能乱说。我连你后院的东南西北都分不清楚,怎么有那放火的本事和必要?”
过去都是她追着李静茹频频出招,李静茹次次措手不及狼狈应对,可她今天才知道,李静茹也是个伶牙俐齿的主儿。
看李静茹这副气定神闲的模样,她断定这一切都是李静茹在背后操刀,原来蔫驴咬人,下嘴不轻。
李淑媛恨得牙根直痒,冲过来,扬起巴掌就要扇向李静茹。林浩浩早已听到这边的骚动,赶过来候在李静茹身旁,见李淑媛要动粗,手疾眼快钳住李淑媛扬起的胳膊。
洪梅则从直播间快步走出,对着李淑媛怒目而视,接着扬声叫道:“胡总,胡总。”
啪嗒嗒的脚步声从楼上由远及近,刚刚从员工处得知李淑媛上门挑事的胡达步履匆匆的走过来。
看到虎视眈眈的林浩浩以及在林浩浩铁掌中拼命挣扎叫骂的李淑媛。胡达的脸顿时沉了下来。
之前他遭遇事业危机,李淑媛不仅袖手旁观,拒绝提供援助,反而风凉话不断。
如今他的工作室如火如荼,她又来凭空滋事,这个女人到底安的什么心思?
之前工作室被黄雨欣找人打砸,是他为沾染有夫之妇该付的代价,他只能低头认栽。
胡达的眼中掠过一抹寒意,快步走到李淑媛面前,揪住她的衣领,把她拖到门口。
“够了!李淑媛!我为你损失已经够惨重,你不要再在这里无事生非!”
员工正是收了贵宾卡,提供内部消息的那位,可是拿老板钱财替老板消灾,这员工也只能唯唯诺诺的答应,同时有些同情的看着站在门外泪流满面的李淑媛。
他不明白昔日浓情蜜意的两人,怎么会闹到今日的剑拔弩张。
胡达转过身,走到李静茹身边,歉意道:“对不起,我会吩咐员工们看住她,不会让她再来骚扰你。”
洪梅没好气的说:“我可是收了广告主的坑位费的,你连我的工作环境都保障不了,我还怎么跟你合作?”
喧嚣散去,于丽鸣跟李静茹来到落地窗边,喝着店员送上的手磨咖啡。
从小爸妈教育她凡事要忍让,所以她才把自己变成忍者神龟。
可是经历了何强的事,她才知道忍字头上一把头,与其让别人认定自己是软柿子,不如即刻还击,让自己身心舒畅。
而于丽鸣想的却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与其再去蹚这二婚的浑水,不如跟张骁睁一眼闭一眼的过下去。
说是小包工头,不过是因为手下有几个小工,大活吃不下,包揽个家装却是不在话下。
李静茹看了对方提供的往昔工程成果图,又跟对方讨价还价,终于达成合作意向。
黄雨田电话见缝插针的打来,说是装修材料他可以帮忙采购。
他的辖区有个建材市场,因而跟不少老板相熟,可以提供优惠折扣。
他知道李静茹今天商谈工期的事,本想陪同前往,然而李静茹并没有发出邀约,他也不好主动请缨,想在价格上帮李静茹省点成本,李静茹又没接受他的好意。
离开新房,李静茹风风火火坐进汽车,打算立刻赶往建材市场,把预算好的工料一次性买齐。
哪知刚要发动汽车,就见林慧挽着一个男人的胳膊有说有笑的走了过来。
听声音依然是那晚遇到过的男人,只是那天天黑路暗,李静茹不曾看清楚男人的模样。
今日才发现,这是个并不年轻的男人,看上去起码六十上下。
仔细打量这男人,衣着手包皆很考究,登时心下明镜一般。
忽然又想起何玉夫妻,不知道他们可曾还完那些高利贷。
这两人骤然出现在脑海的时候,李静茹居然有种沧海桑田的感觉。
虽然时隔并不久远,这两人在她的记忆里却像停留在上古时代。
李静茹一路唏嘘,开车到了建材市场,一通采购,留下收货地址,又电话告知小包工头,让他按时在家收货。忙完已是中午,李静茹在大排档随便吃了点东西果腹,然后回家睡觉。
一进门,蔡春华便迎了上来,言语之中皆是关切:“材料都买齐了吧?雨田陪你一起去的吧?”
李静茹脱下风衣挂在衣帽架上,随即靠在墙壁,无奈地盯着蔡春华:“妈,我都说了我们俩没什么,你能不能别总是乱点鸳鸯谱?”
蔡春华絮叨道:“我哪里是乱点?你都三十多的人了,总不能一辈子孤独终老吧,雨田那孩子人不错,我看你……”
李静茹不想听老妈老调重弹,胡乱应付几句,逃也似的回到房间。
黄雨欣听出李静茹声音里掩饰不住的睡意,有些歉意地说:“静茹,你是不是在休息?不好意思,打搅你了。”
李静茹揉了揉有些酸痛的肩膀,随口道:“没事,我睡了好久,也该起床了。”
黄雨欣又道:“醒来就好,我刚去买了些海鲜,有你爱吃的大闸蟹和象拔蚌,晚上到我家来吃饭吧。”
上次只是无意中提起自己喜欢吃大闸蟹和象拔蚌,没想到黄雨欣就记在心里。
可是眼下和黄雨田的关系,不方便跟他家人走得过近,于是以已约了朋友为由,婉言谢绝。
她见黄雨田这些日子闷闷不乐,旁敲侧击中得知是与李静茹有关,于是想办个家宴帮两人拉近关系。
李静茹的拒绝让黄雨欣开始琢磨起两人关系急转直下的缘由。
一个磁性的男声说:“我是秦恒,我们前些天刚刚见过。”
客气的寒暄几句,秦恒迟疑地说:“我刚回国,在这边也没有什么朋友,我能请你晚上一起吃个饭吗?顺便……顺便还想你帮点忙。”
李静茹正愁晚上无事可做,又不想留在家里听爸妈唠叨,于是欣然答应。
秦恒在喷泉池边抽着烟,看到李静茹下车,快步迎上,抱歉地说:“这家店生意太火,我订餐有点晚,包间都被订满,我们只能坐在大厅了。”
实际上他多年没回国,压根不知道国内的餐厅还要提前定位。
李静茹甩了甩头发,笑着说:“两个人没必要在包间,大厅里还能欣赏夜景,岂不是更好?”
一番话打消秦恒的心理负担,两人说说笑笑走向靠窗的一个位置。
黄雨田跟何强都是不拘小节的人,李静茹在他们那里没有体会过这样的照顾。
落座后,秦恒把iPad递给李静茹:“喜欢什么随便点,我没有忌口,一切随你。”
李静茹本想客气一下,可是转念一想,硬让秦恒这个吃惯了西餐的人点中餐,未免有点强人所难。
她并没有注意到,不远处的一张桌子边,正坐着李淑媛和黄雨田的二姐黄雨然。
李淑媛看着李静茹的目光里充满敌意,而黄雨然别有深意的目光在李静茹和秦恒身上不断逡巡。李静茹拿着IPad,一边征询着秦恒的口味和喜好,一边下单。服务员端着托盘过来,递上两杯普洱,将IPad收走。秦恒这才不动声色地朝李淑媛和黄雨然的方向努了努嘴:“那两个人你认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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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姻无罪》45—46章
这刺耳的声音让李静茹和秦恒都不自觉的皱了皱眉。
循声望去,只见面前的女人顶着一头夸张的大波浪卷发,猩红的嘴唇摆出个揶揄的弧度,假睫毛好像厚重的蒸笼盖,将眼球花团锦簇的围拢个严实。
这样的装束让李静茹根本辨不出本尊的原貌,可还是从声音上听出,她就是何强的妹妹何玉。
可她万万没想到,为人妻为人母的何玉,居然会以这样的造型出现在这里。
至于所业为何,一望便知。
李静茹不想搭理何玉,对秦恒说:“我们走。”
接着绕过何玉,想要继续往前走。
不料何玉将她一把拽住,恶狠狠地说:“嫂子,我哥在牢里吃糠咽菜,你这日子过得倒是潇洒快活,半夜不会做噩梦么?”
李静茹不客气的甩开何玉的胳膊:“你哥是自作孽,不可活,至于我怎么活,你可管不着。
我现在跟你非亲非故,请你不要跟我套近乎。”
说罢,黑着脸跟秦恒扬长而去。
心里却觉得阵阵拥堵,不由得狠狠攥住风衣的衣角。
本以为跟何强一家已经再无瓜葛,哪知道何玉竟会阴魂不散,竟然在旁人面前给自己难堪,真是可恶可恨。
秦恒的心里也是疑窦丛生。
之前姨妈姨夫不曾说过李静茹的私事,如今才知道她有个前夫,看样子之前闹得并不愉快,那位前夫如今竟然身陷囹圄。
想必之前的经历也是精彩纷呈。
两人各怀心事,在服务生的引领下来到一间大包。
原本三个人是用不着这样的大包的,可是李静茹知道于丽鸣讲究舒适自在,自然要事先考虑周全。
服务生侍立在一旁,显然没有离去的意思。
李静茹微微蹙眉头,虽知服务生靠客人的酒水提成,但这般坚守岗位,也难免让人有点别扭。
李静茹放下背包,扭头询问秦恒,谁知他却只想喝茶。
李静茹有些意外,继而点了一壶普洱一壶铁观音和一些果盘零食。
秦恒说起今日追的网剧,正好也是李静茹的心头好,两人说着剧情演员,之前的尴尬轻松化解。
待到于丽鸣到来的时候,根本看不到之前的硝烟痕迹。
李静茹介绍秦恒跟于丽鸣相识,于丽鸣却不似洪梅那般大惊小怪。
黄雨田英雄救美的时候她正在现场,想想都知道李静茹有多憋屈。
一眼瞥去就知道秦恒比黄雨田更优质,于丽鸣自然赞成李静茹人往高处走。
几番寒暄,于丽鸣点歌开嗓,李静茹按照于丽鸣要求点了两瓶红酒和一扎科罗娜,又拍着手鼓为她伴奏,烘托气氛。
秦恒笑意盈盈的看着,想着这个周末倒是异常圆满。
片刻门被推开,李静茹以为是服务生送酒,头也没回,说了声“放在茶几就行”。
哪料来的不是服务生,却是何玉。
何玉不管不顾,一屁股坐在秦恒身边,风姿绰约的挽起秦恒的胳膊,娇滴滴的说:“这位大哥,怎么称呼呀?”
秦恒一愣,继而嫌恶的推开何玉。
何玉不气不恼,涎着脸继续贴在秦恒身上:“哎呀大哥,你怎么这么不解风情,既然是出来玩的,总要玩个痛快。”
秦恒脸色一变,手里加大力度,胳膊肘撞到茶几上的酒瓶,两个酒瓶落在地上,咣啷的脆响让李静茹和于丽鸣齐齐回头。
见这场景,李静茹立刻知道何玉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她转过身,走到何玉身边,冷冷地看着她。
何玉毫不畏惧,翘起二郎腿调戏的看着李静茹,又从茶几上的烟盒里抽出一支烟,夹在食指和中指之间,放在鼻尖上嗅闻着。
李静茹冷笑:“这么有闲情逸致,看来你跟唐大勇的债已经还清了?”
何玉抓起茶几上的打火机点燃香烟,狠狠地吸了一口,又眯起眼睛看着李静茹。
“当然是没有,所以今天呢,我是来向嫂子你借钱的,没有钱呢,借人也行。”
说着,何玉轻佻地向秦恒抛了个媚眼。
自从何强进监狱,他们家里就乱了套。
唐大勇继续沉迷赌博无法自拔,忍无可忍的何玉再也无法忍受,一怒之下与之离婚。
林慧的确是傍上了六十多岁的退休教授,然而却遭到对方子女的强烈反对,日子过得好像混战。
何玉原本以为唐大勇的债务与己无关,哪料到那些高利贷根本不肯放过她,像是在她身上安装定位追踪器,无论她躲到哪,他们都能追踪而至。
何玉和女儿不可能像老鼠一样终日东躲西藏,在咒骂唐大勇的同时,何玉横下心来,成为一名坐台小姐。
只是她没想到,会在这里与李静茹不期而遇。
这一番相遇让她对李静茹的怨恨喷薄而出。
要不是她,他们家能这样七零八落?
戏耍李静茹的念头顷刻间奔涌出来。
秦恒的生活环境和工作环境一向简单,身边都是知识女性,少见何玉这种寡廉鲜耻之人。
她的出现让他如坐针毡,似乎连空气中都充满了细菌。
秦恒忽的一下起身,躲瘟疫一般走到李静茹身边,朝她做个无奈的表情。
李静茹并不接何玉的话茬,看她今天这幅样子,就知道已经为了生存抛却底线和尊严。
她想羞辱自己,又何尝不是把自己变成笑柄?
真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李静茹忽然不想跟这样的何玉再多说半句,朝她无力的挥了挥手。
“你出去吧。”
何玉也站了起来,缓步踱到李静茹身边,又吸了口烟:“你没听说过请神容易送神难,咱们好不容易见面,不得把以前的事都回忆回忆?”
不等李静茹说话,何玉忽然抓起桌上的一瓶打开的红酒,劈头盖脸朝李静茹浇下。
李静茹没有反应过来,秦恒却手疾眼快,一把将李静茹拽到一边,自己却躲闪不及,被红酒泼了一脸。
李静茹尖叫一声,胡乱抓起几张纸巾,擦拭着秦恒头发和脸上的红酒。
一直站在一旁隔岸观火的于丽鸣则按捺不住,走上前,左右开弓,给了何玉两记清脆的耳光。
何玉正为秦恒的护花举动瞠目结舌,谁知半路又杀出个程咬金,居然被其赏了两记耳光。
“这位浪姐,我们是来寻开心的,可不是让你寻开心的。”于丽鸣叉腰说着,接着按下桌上的呼叫器。
何玉捂着脸傻了眼。
她根本不知道秦恒跟李静茹到底是何关系,但她了解李静茹。
她是个要面子的人,不可能当着一个男人的面跟她翻脸。
正是一个自己为刀俎李静茹为鱼肉的绝佳时机。
可她万万没想到秦恒会英雄救美,更没想到于丽鸣会蹿出来拔刀相助。
门被推开,一个服务生笑容可掬的走进来:“你们好,请问需要什么……”
服务生看到房内的景象,笑容顷刻僵在脸上。
于丽鸣指了指一旁的秦恒:“你们这的小姐好大排场,居然敢往客人身上泼酒,去,把你们经理给我叫来。”
服务生看向站在一边捂着脸的何玉,脸上现出惊惶的神色。
何玉是他老乡,正是经他介绍来到这家KTV,岂料还未干满一月,却做出这等在太岁头上动土的事情。
如今什么行情?
公款消费取消,各KTV娱乐会所都受损严重,老板早已发下话来,来的都是金主爸爸,要对每一位笑脸相迎,做到宾至如归。
可这何玉倒好,居然还跟客人叫板,砸自己饭碗不算,居然还要拖累到他。
服务生哆嗦着手将门关上,转向一脸怒容的于丽鸣,哀求的说:“对不起对不起,她刚来的不懂事,冲撞了你们,我让她跟你们赔罪。”
说着便把何玉往于丽鸣三人面前拽。
何玉被拖拽的站立不稳,手从脸颊挪移开,即便是在如此昏暗的灯光下,也能看到上面两个清晰的巴掌印。
何玉恨恨地瞪着于丽鸣:“她打我,凭什么还要我道歉?”
于丽鸣冲着何玉阴阴的笑了笑,又转向服务生:“我们不过是来唱歌消遣,没想到你们这里居然提供色.情服务,在遭到我们的拒绝后,小姐居然恼羞成怒向客人动粗。
如今国家三令五申要扫黄打非,你们KTV居然公然跟国家法令对抗,我看你们老板是不想做下去了。”
说着于丽鸣拿出手机,打出一个电话:“王所长,你们片区的伦巴KTV有小姐提供色.情服务,请你马上派人过来。”
服务生闻言面如死灰,愣了片刻,忽然跪在于丽鸣面前。
“对不起对不起,我代她向你道歉,她是我介绍过来的,要是因为把警察招来,那我也会失业的。
我老婆生病了,家里还有两个孩子,就靠这份工作养家。要是我没了工作,我们全家人都得喝西北风,我老婆的医药费都要付不起。”
服务生说着,眼睛里蓄满了泪。
于丽鸣有点手足无措。
李静茹和秦恒都面有不忍。
谁都没有想到,何玉的一意孤行竟会牵连到一个无辜的人。
李静茹叹口气,走上前对于丽鸣说:“冤有头债有主,我不想牵连无辜。”
于丽鸣恨恨的瞪一眼何玉,不情愿的拿起手机,拉开门,走了出去。
李静茹按捺住火气,转向服务生:“这里没你的事了,你出去吧。”
服务生站着不动,惊惶不安的看了看李静茹,又看了看秦恒。
李静茹知道服务生担心这事不会这么云淡风轻的翻篇,更担心他们会秋后算账。
也是,谁遇到这种乘兴而来败兴而归的事,都不可能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李静茹瞪着何玉,冷冷地笑了笑:“何玉,你怎么会混成这幅样子我不清楚,但你哥为什么会深陷牢笼,如果你记不清楚的话,我倒是可以帮你回忆回忆。”
又转向服务生说:“今天的单让你们这位小姐买了,另外,这间包间我今晚包了,让这位小姐在这唱歌,直到打烊,你要起好监督作用。”
自古都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饶,金主爸爸肯拿出个实际的惩戒,反倒免了他的后顾之忧。
何玉惹的麻烦,让她自己善后,才能保证城门失火,不殃及他这池鱼。
服务生朝李静茹一个劲的点头哈腰:“谢谢,谢谢,你们大人有大量。”
李静茹转身看着头发被红酒洇的湿漉漉的秦恒,歉意的说:“不好意思,我们走吧。”
两人离开包间,房门合上的刹那,身后传来酒瓶落地的脆响。
又听服务生气急败坏的吼道:“何玉,我会跟领班说,这一间的消费都从你这个月的薪水里扣。
你自己想死,别他妈拉着老子垫背。要不是你鼻涕一把泪一把的求老子帮忙,老子才不会给你介绍工作!”
今天本想是请于丽鸣和秦恒过来度周末,哪想到会被何玉搅成这样。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包间,却见于丽鸣已经站在走廊拐角处。
看到于丽鸣,李静茹快步走出去:“不好意思,浪费了你的人情。”
谁知于丽鸣晃了晃手机,诡笑着说:“我压根就没有打出过电话。”
但凡敢开KTV的商人,都在黑白两道有着盘根错节的关系,KTV里提供色情服务,也都是行业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惯例。
同为公检法系统中人,于丽鸣怎么可能在深谙潜规则的情况下做那个点炮之人?
这家KTV是她同学所开,原本过来是想捧场,如果因为自己的事招来警察,她真不知道该怎么跟老同学解释。
哪料到于丽鸣居然是虚晃一枪,既惩治了何玉,又让老同学毫发无损。
于丽鸣朝李静茹撇撇嘴:“你就打算这么放过那个泼妇?我可告诉你,打蛇要打七寸,否则回过头她还得咬你。”
李静茹也诡笑:“怎么可能?今晚上半场她请客,下半场才算我的。”
这一晚包间消费至少3000,足够如今的何玉喝一壶的。
说完,她把手里的购物袋递给于丽鸣,“小小心意,祝你高升,希望刚才这个插曲不要扰了你的好兴致。”
于丽鸣接过,左看右看,很是喜欢,嘴上却揶揄:“你这个泼留希金,怎么也会有这么大方的时候?”
李静茹耸耸肩,做个哭脸:“我离婚闹到差点家破人亡,这事你最清楚,那会不是抠,是真的穷。”
李静茹原本没打算在外人面前自曝家丑,可是今天何玉已把自己的颜面揭下来踩在地上摩擦,她已经没有遮遮掩掩的必要。
于丽鸣摇摇头,不屑一顾道:“真是一家疯子,幸亏你离得快离得早,这就弃暗投明断臂求生。”
也许是年少时过得比较艰辛,很清楚自己要什么,也清楚自己能抛却什么。
两人叙话,李静茹又觉得冷落了秦恒,急忙又看了看他,问:“接下来咱们去哪?你们随便安排。千万别给我省钱,不然我今天得寝食难安。”
于丽鸣看了看手表,又看了看秦恒,伸个懒腰,说:“太晚了,我明天还得陪我儿子补课,还是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吧,下次再聚。”
李静茹要带秦恒看房,本就没让他开车,此时必须把秦恒安全送回家。
路上两人很久没有说话,行至半路,李静茹才转向秦恒:“今天惊着了吧?真不好意思,让你见笑了。”
秦恒摇摇头,认真地说:“之前我只是听姨妈说起过你帮姨夫洗刷冤屈之事,对你一直很佩服。
公司里那么多人,比你位高权重的人也有不少,可在我姨夫蒙冤受屈的时候,其他人都选择了明哲保身,只有你挺身而出。”
她帮刘副总,主要目的当然是为刘副总脱困,可还有一部分原因是为自己。
秦恒打算尽快敲定房子,因而把周日的时间也排得很满。
李静茹哼着小曲回到家,蔡春华见她心情不错,凑过来八卦的问:“你这一天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到底干嘛去了?”
蔡春华下午在小区里遇见过黄雨田,黄雨田还问起李静茹,显然两人今天并不在一起。
可是看李静茹这喜气,脸上分明带着几分霞光,这不能不让老妈起疑。
谁知李静茹却喜滋滋地说:“我今天遇到何玉了,她想摆我一道,没想到却被我修理了。”
蔡春华不依不饶,追到卫生间门口问:“到底怎么回事?你在哪遇到何玉了?”卫生间里传来哗哗的水声,李静茹把头发打湿,把洗发水打成沫擦在头发上,这才把见到何玉的始末原原本本跟蔡春华讲了一遍。
蔡春华扼腕叹息:“这没想到何玉能走到这般田地,人啊,真是不能犯错,一步错,步步错。可怜的是她的女儿,这以后可怎么抬头做人?”
虽然她一直不喜欢那个名叫思思的小孩,可是孩子无法选择降生在怎样的家庭。
母女二人嗟叹半天,蔡春华道:“明天你弟弟和苗苗要带着嘟嘟去选幼儿园,你也一起去吧。”
李静茹已经跟秦恒有约,只好说:“我已经约了朋友。”
蔡春华没说什么,回到房间却跟李洪刚说:“静茹怕是有了什么新情况,我看她今天情绪很高涨。”
李洪刚半躺在床上刷着手机,心不在焉地说:“儿大不由娘,你就别操那么多闲心了。”
蔡春华撇撇嘴:“就是因为你油瓶倒了都不扶,不然静茹能差点被何强害得没命吗?”
李洪刚觉得很委屈:“天要下雨娘要嫁人,何强又不是我儿子,那是我能管得了的吗?”
虽然她对黄雨田印象不错,然而鞋子合不合脚,还得穿鞋的人来判断。
李静茹洗完澡,收到秦恒发来的晚安信息,心里腾起一种不可名状的感觉。
第二天,李静茹起床后给林苗苗打去电话,询问嘟嘟找幼儿园的事,交代一番,如果需要托人,她再去想办法。
林苗苗答应,又问起秦恒其人其事,口气里显然也把秦恒当做李静茹的新任发展对象。
李静茹不希望家人对秦恒产生任何歧义,对自己的未来产生任何不切实际的幻想,干脆表明秦恒只是普通朋友。
鉴于何玉跟何强爸非法拘禁她的前车之鉴,李静茹立刻警惕的刹住脚步。
门口的一个男人探头看到李静茹,神情一慌,倏地闪开了。李静茹在楼里站了片刻,门口的人影消失不见。
迈步走出楼门,用余光四下打量,不见什么人影,又怀疑自己是不是有点草木皆兵。
可她举目四望,又分明觉得有目光在注视自己,不由得心头一紧。
李静茹父母家所在的房子位于小区的中段,是比较少见的多层,购置的停车位正位于楼门前的空地,停车极为方便。
然而这几日楼门前在平整绿化带,李静茹只能将车暂停在地下停车场。
快步走向地下车库,行至自己的汽车,刚刚打开车门,却见斜侧里冲出两个人来,一个举着大棒,当头就朝李静茹砸下。
李静茹眼见一道黑影掠过,下意识的一闪,大棒砸到打开的车门,发出清脆的声响。
李静茹急忙坐进汽车,伸手去拉车门,谁知车门却被飞奔而来的一个男人紧紧拽住。
同时,另一侧蹿出一个男人,伸手抓住李静茹,将她拖出汽车,对着她一通拳打脚踢。
另一握着大棒的男人虽然摩拳擦掌,但是碍于被车门所隔,只能在咫尺处无奈观望。
李静茹痛苦不堪,却不肯就这样任人宰割,想到座位上还有之前用过的哑铃,虽然只有两斤,但此时此刻,仍旧能当救命武器。
李静茹拼尽全力推开施暴的男人,从座椅上抓起哑铃,没头没脑朝殴打她的男人砸去。
哑铃正正击中男人肩膀,男人哀嚎一声,踉跄的后退几步。
李静茹趁男人自顾不暇,忍住身上的剧痛,惊慌失措的钻进汽车,狠狠地拍上车门,踩下油门,汽车猛地冲了出去。
握着大棒的男人没料到这突发状况,被车身刮倒在地。
李静茹加大油门,汽车冲出车库,直到驶到人潮汹涌的大道,李静茹才放慢车速。
这才发现衣服已经被冷汗湿透。
把车停到路边,李静茹仍觉心有余悸,哆嗦着手拿出手机拨打110,将方才的情况告诉警察。
脑子里电光火石,想起何玉昨日那副宿怨深仇的表情,猜测这事多半是何玉指使。
心里愤懑又哀凉。
等到情绪略微平稳,这才察觉周身疼痛不堪,手上竟有鲜血渗出。
今天的计划怕是要泡汤了!
李静茹只好打电话给秦恒,告知他自己出了些意外,没法陪他去看房。
秦恒听出她声音不对,几番追问,李静茹迫不得已说出被袭之事。
秦恒听后大惊失色,继而又后悔不迭。
昨日离开KTV时,他看出何玉眼里的浓浓恨意,本想提醒李静茹多加防范,可是转念又觉得不该掺和别人的家事,也就把话咽回肚里。
哪知道因为自己的多虑,李静茹真的遭到报复,心里不由得涌起浓浓愧疚。
真是悔不当初。
“你是不是受伤了?你在哪?我陪你去医院。”秦恒的声音很急促。
李静茹忍着剧痛道:“不用,我自己去,只是今天要爽约了,实在很抱歉。”
说罢李静茹挂掉电话,风驰电掣赶到医院。
刚进门诊大楼,迎面看到张骁。
张骁上上下下打量着李静茹,震惊的问:“你这是怎么回事?跟人打架了?”
李静茹摇摇头,不想多说,径直往门诊挂号处走去。
谁知张骁一把将她拽住,直接拖到急诊室,对里面的一位医生说:“刘医生,这是我的一位朋友,受了些伤,麻烦帮她检查一下。”
戴着眼镜的年轻医生立刻起身,答应着,请李静茹坐到他对面。
李静茹回身看着张骁,道了声谢。
自从她跟于丽鸣关系逐渐亲密,特别是跟随于丽鸣一起捉奸之后,曾打她主意的张骁就知趣的退出了她的生活。
两人已经许久不曾联系,谁料会在这个狼狈的时候不期而遇。
心里真是五味杂陈。
秦恒接连不断打来电话,都被李静茹挂断。
医生给李静茹被打破的手背和额头进行包扎,又对其他部位进行了检查,确定只是些皮外伤,开了止痛化瘀的药物,嘱咐她多加休息。
李静茹谢过医生,走出急诊室,张骁已经不在。
想了想,转身去往张骁的办公室,想向他当面致谢。
也许是周末的缘故,张骁的办公室空无一人,他正把双脚搭在办公桌上,翻看着一本大部头的医学典籍。
李静茹敲了敲门,并不打算进去,安静的站在门口。
张骁听到敲门声,视线从书页转移到李静茹身上,又把双脚从桌面上挪下,朝李静茹招了招手。
“检查完了?进来坐。”
李静茹摇摇头,晃了晃手里的几个报告单:“没什么大事,我就是过来谢谢你。”
张骁“哦”了一声,眉毛扬了扬:“那好吧,后期还是要多注意,有什么不良反应及时给我打电话。
我已经跟于丽鸣说过了,估计她一会会给你打电话。”
张骁说得很自然,似乎已经全然忘记被于丽鸣和自己堵在温泉度假村的那一幕。
李静茹忽然发现现在的人都很善于遗忘,忘记那些不快,忘记那些纷扰。
年轻的时候都以为爱情才是维系婚姻最坚实的纽带。
可是对成年人来说,利益才是永远的驱动力,和最有效的强力胶。
只要婚姻中的一方没有失心疯到把家里的钱财挥霍到家外之处,偶尔的寻花问柳,并不会动摇婚姻的基石。
那些能够轻而易举割袍断义的夫妻,不过是因为利益纠葛不多罢了。
小孩子要的才是快意恩仇,大人讲的却是权衡利弊。
于丽鸣和张骁想必都深谙于此。
李静茹答应着张骁的话,说了声再见,转身离开。
刚走到停车场,果然接到于丽鸣的电话。
于丽鸣快言快语道:“听张骁说你被人打了?是哪个混蛋吃了熊心豹子胆?”
李静茹闻言不由得哑然失笑。
跟于丽鸣不熟的时候,觉得她是个唯我独尊的冰美人,可是关系熟了之后,才知道她是个性格直爽的热心肠。
脾气上来,也会爆几句粗口。
这样的于丽鸣让李静茹觉得非常亲近。
“幸亏我躲得快,都是点皮外伤。”李静茹对着电话说。
于丽鸣那边沉默了片刻,又说:“是不是你那前小姑子干的?”
竟然跟秦恒的猜测如出一辙。
李静茹想了想:“我觉得可能性不大,她现在活得朝不保夕如履薄冰,还要带个孩子,我不太相信她有指挥别人作恶的能力。”
于丽鸣轻蔑的笑了:“一个都能豁出去出卖身体的人,她能把鸡鸣狗盗的事做个底朝天,这种人我见多了。
我认识你家那片派出所的所长,你等我电话。”
不等李静茹说话,于丽鸣就挂掉电话。
李静茹给秦恒回去电话,刚一接通,秦恒便紧张地问:“你怎么样了?受伤严重吗?”
李静茹把检查结果如实相告,让秦恒放心。
秦恒却不打算就此结束通话:“你在哪?我这就过去找你。这帮袭击你的人未得逞,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李静茹却不想让秦恒置身自己的私事,婉言谢绝后挂掉电话。
她坐在车里想了想,既然于丽鸣和秦恒都认为始作俑者是何玉,那不如直接会会她。
李静茹看了看时间,开车到商业街,找了一家帽子店,挑选一顶大檐帽遮住额头上的伤,又找了一家茶餐厅吃了顿午餐。
一直晃悠到下午三点钟,估摸着何玉开始上班,这才驱车前往KTV。
路上忍不住给KTV老板,也是她的老同学胡腾打电话。
两人在过年期间刚刚一起吃过饭,倒是不觉得生分。
胡腾在电话里笑着问:“静茹,这阵子没联系了,你怎么样啊?”
李静茹笑笑:“你们KTV一般下午几点开始营业?等我有时间带朋友过去。”
“早上就开始了,十点可以唱歌,你过来给我打电话,我给你全部免单。”
胡腾自然不会提起其他服务的事,李静茹也不会多问。
打这个电话,只为了给一会可能发生的冲突埋个伏笔。
又寒暄几句,挂掉电话。
汽车行驶到KTV门口,李静茹拔腿走进,一抬头却看到秦恒,不免面露诧异。
秦恒却笑笑:“我知道你会来。”
那一抹笑容,像迎春花一般,在他的脸上轻轻绽放。
她跟秦恒相识并不久,却有着一种不可名状的亲近和心有灵犀。
秦恒走过来,朝李静茹仔细打量,又小心的朝她帽子下看了看:“你的头受伤了?”
秦恒眯起眼睛看了看,确定受伤面积并不大,又见李静茹胳膊腿活动灵活,紧绷的神经这才算松懈下来。
他并不知道,李静茹此时浑身疼痛不堪,只不过是强装岁月静好罢了。
很快便有服务生热情地迎上来招呼两人,秦恒停住脚,看向李静茹。
李静茹忽然想到,小姐们在娱乐场所似乎从不使用真名,而是用艺名作为符号。
她顿了顿,点出昨晚的包间号:“就是昨晚服务的那位小姐。”
昨晚一位小姐不仅给客人的酒水和包间费买单,还倒贴服务费的事在整个KTV传得沸沸扬扬。
大家纷纷猜测这小姐是做了什么脑残事,才惹得金主雷霆震怒,更要自掏腰包免灾躲祸。
他没想到,今天这金主居然找上门来,居然还是个女人!
服务生讪讪的笑了笑,自知对方来者不善,并不敢急于接话。
“我昨天把一块手表落在包间里,想来问问她有没有见到。”李静茹泰然自若地说。
服务生神情一松,原来是这等小事,这倒不必如临大敌。
服务生引着李静茹和秦恒来到昨天的包间,这里明显已经经过打扫,不见昨天的狼藉。
服务生殷勤的招呼着,等李静茹和秦恒坐好,便退了出去。
好半天何玉才走了过来,一脸倦容,大大的黑眼圈,不住地打着哈欠。
昨天李静茹花销三千多,全部算在她头上不算,她的服务费跟KTV五五分,但凡出台,老板都会从中抽佣。
这件事情很快在小姐们中间不胫而走,初来乍到的她立刻沦为大家的笑柄。
本想给李静茹添堵,谁料到到头来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何玉气得一夜没睡。
何玉就纳了闷了,从前她跟唐大勇没少在李静茹身上揩油,李静茹一直是一副忍气吞声的样子。
怎么离了婚的李静茹好像灵魂被附体,举手投足都是刀光剑影。
此刻看着李静茹,何玉连撕碎她的心都有,可是已经在李静茹手里吃过一次亏,不敢再造次,从兜里摸出一支烟点着。
李静茹站起身,走到何玉面前冷哼一声:“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我为什么来,你会不知道?”
何玉一脸迷惑地看着李静茹:“我知道?我知道什么?”
话能骗人,可眼神骗不了人,难道此事真的与何玉无关?
一旁的秦恒也发现这其中有端倪,刚要说话,李静茹的电话响了。
李静茹拿出手机一看,是于丽鸣打来的,急忙拉开门走出去,在走廊尽头接通电话。
只听于丽鸣说:“警察已经根据监控,在你家不远处抓到了那两个小混混,据他们交待,指使他们的人不是你那前小姑子,而是一个叫秦霞的人。
秦霞这个名字已经快要从她记忆里抹去,没想到居然以这样猝不及防的姿态出现。
“好像还在,另外警察还在联系那个秦霞,你如果有她的联系方式,可以立刻提供。”
李静茹轻叹一声,人在江湖飘,处处都是刀,正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啊。
“我看你还是找个高人给你看看吧,你这一年是怎么回事啊,处处遇小人。”
作为一个唯物主义者,于丽鸣居然能说出这样的话,可见也是觉得自己衰到家。
何玉仍旧靠桌站着,不耐烦地抖着腿,见李静茹进来,劈头说道:“李静茹,你没事少往我头上扣帽子,我告诉你,姑奶奶不认这个栽。”
李静茹冷冷道:“何玉,别让我查出实锤,否则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不知为何,尽管警方调查结果与何玉无关,可是李静茹却觉得此事与她脱不了干系。
知道她在父母家居住的人不多,知道她父母住址的人就更是凤毛麟角,秦霞怎么可能对她如此精准打击?
李静茹叫上秦恒一起离开KTV,打算就此告别,前往派出所。
两人来到派出所,迎面遇上上次处理案件的那个警察,李静茹不由得滋生几分羞惭。
对方却是一副司空见惯的架势,招呼着李静茹说:“我们所长已经交代过了,有什么情况你可以给我提供。”
李静茹跟对方握手,一起走向审讯室,李静茹问:“听说这两个人是受秦霞指使?”
说着领李静茹走进审讯室,里面坐着一个蔫头耷脑的男人,正是向李静茹挥舞大棒的那个。
听到脚步声,那男人抬起头,瞥见李静茹,眼神一慌,迅速的将头埋下。
警察怒喝:“打人的时候不是挺凶残的吗?怎么现在装的像根脱水的黄瓜?”
李静茹走到男人面前,狠狠地盯着他:“你说你是受秦霞指使?”
男人抬起头,畏惧的看着李静茹,头点的好像鸡啄米:“是……是的,我跟她哥哥在一个建筑工地打工,前……前几天她找到我,说……说让我帮她教训一个人。
又……又把你的照片和住址给了我,我……我……我就找了一个兄弟……”
男人伸出一只手,左右转了一下,说:“一……一千。”
警察豹头环眼怒喝:“为了一千块钱换几天拘留,你可真是鼠目寸光!”
经过秦恒身边的时候,李静茹朝他做个无奈的神情,轻声说:“我们走吧。”
行至走廊,警察说:“我们已经根据这两个行凶者的口供联系了秦霞,但是她不肯接听我们的电话。
我们已经派警员去她家里,我想问问你,你们之间到底有什么宿怨?”
要说这宿怨,恐怕就是秦霞被派去分公司的事,可这明明是她先陷自己于险境,自己才被动反击。
警察点点头,把李静茹和秦恒带到一间无人的办公室,又说:“等下我派人来给你做笔录,你好好想想,尽量多给我们提供一些线索。”
李静茹叹口气:“还是刘副总那事,这个秦霞是胡生明的情妇,又是我的下属,当初想借着胡生明上位,将我取而代之,哪知道东窗事发,又被发配到长沙,想必因此对我怀恨在心。”
国外的工作环境很简单,没有国内所谓的办公室政治尔虞我诈。
当初听说姨夫的事后秦恒就大感意外,哪知道事情过去好久了李静茹居然还会遭人报复。
不一会另一个警察进来,李静茹把她跟秦霞共事的过程,以及刘副总事件前后详细讲述,警察一一做了笔录。
待到结束笔录,方才的那个警察又走了进来:“我们已经联系到秦霞,她提到一个名叫何玉的人,这个人你认识吗?”
警察说:“我的同事和秦霞正在回来的路上,具体情况等她来了便知。你们先在这里坐一会,等她到了我们再做笔录。”
李静茹顿时感觉身上的伤像涟漪一样不断向外漾着痛感。
秦恒神情一紧,快步起身,走到李静茹身边,关切的问:“是不是伤口作痛?”
秦恒四处张望,见饮水机的柜子里放着一包一次性纸杯,走过去拿出一只。
又接了一杯热水,递到李静茹面前:“先喝点水,要是难受的厉害,我们赶紧去医院。”
李静茹道过谢,接过水杯喝了一口,歉意的说:“真不好意思,耽误你这么长时间。”
“哪里的话?我昨天还不是耽搁了你一天?朋友之间何必这么见外。”
两人正说着,走廊里传来一串脚步声,似乎还有女人的声音。
“你先休息一下,等到警方做完笔录,一切都会真相大白。”
不知过了多久,之前的那个警察拿着一个记录本走了进来。
又听警察说:“秦霞的笔录我们已经做完,会根据治安管理处罚条例对她进行行政处罚,另外将会由她承担你的误工费和医药费。”
原来秦霞到分公司后工作进展很不顺利,气候和饮食都很不适应,一直不断生病。
而唐经理在新任总监的手底下也没有好日子过,只能战战兢兢,夹着尾巴做人。
两人原本盘算好的宏图伟业因为胡生明的倒台灰飞烟灭。唐经理是最清楚胡生明倒台底细的人,自然对李静茹抱怨不休。
而这些抱怨听进秦霞的耳朵,那纯粹就是助燃剂,让她对李静茹的愤恨达到顶点。
无独有偶的是,两人一次在伦巴KTV咒骂李静茹的时候,正被陪酒的何玉听个正着。
何玉主动告诉两人,她正是李静茹的前小姑子,并添油加醋的把李静茹如何将何强坑进监狱,害得父亲坠楼身亡的事情告诉两人。
这些莫须有的罪名更加坐实了李静茹是个心狠手辣,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
秦霞当即决定修理李静茹,而何玉则不失时机的把李静茹父母家的地址告诉了秦霞。
幸亏秦霞找的人只不过是两个民工,而不是专业的打手。
幸亏她的车上放着哑铃,而另一个行凶者正巧被车门阻拦。
无论是秦霞还是何玉,都不认为是自己的过错导致了今日的悲惨,而是把全部的过错都推在别人的身上。
所以他们怨天尤人满心仇恨,所以他们的人生道路越来越窄,前途越来越昏暗。
不知自省的人终究会一条路走到黑,直到走进人生的死胡同。
李静茹心情沉重地把记录本交还给警察,又问:“我能见见秦霞吗?”
警察点点头:“当然可以。医药费的花销你也可以当面跟她说清楚。”
那晚哥哥到酒店看她,看到哥哥秦霞就觉得羞耻又内疚。
哥哥在老家原本生活的很平稳,可她劝哥哥拖家带口来到自己身边,还想着胡生明继任董事长,而自己荣升办公室主任以后,能把哥嫂都弄进公司。
哪料到鸡飞蛋打,黄粱一梦,哥哥只能继续在建筑工地打工,而嫂子也得风吹日晒地当着小工。
看着哥哥被烈日晒得黝黑的皮肤和皴裂的大手,想到自己在长沙的郁郁不得志,秦霞就动了要报复李静茹的念头。李静茹黑着脸走到秦霞面前,秦霞看到李静茹,顿时面如土色,嘴巴翕动了几下,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李静茹冷冷的看了看秦霞,从包里翻出医药费单据:“这是我看病的费用,麻烦你报销一下。”
秦霞惨白着脸,抱住李静茹哀求道:“李主任,我求求你,不要把这事告诉刘总好不好?”
李静茹冷笑一声,直到这个时候,秦霞都没有问过她的伤势,没有想到要向她道歉,唯一关心的却是自己的饭碗。
都说得饶人处且饶人,可是若不惩治犯罪,又如何警示众人?
她轻轻地推开秦霞:“你要被行政拘留,这种事会进入档案,我不可能保的了你。你自己做的事,自己担着吧。”
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所以孔子才说三思而后行。
可是很多人却执着于自己的促狭,明明只是布衣阶层,却奉行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座右铭,到头来落得个凄凄惨惨清清。
有的人会反思自我,迷途知返,有的人却在失控的路上一路狂奔。
站在热辣辣的阳光下,李静茹闭上眼睛,让阳光铺满她的面颊,也驱散她内心的寒意。
秦恒一直安静地站在她身边,直到她睁开眼,这才说:“我送你回家吧。”
李静茹摇摇头,她还得去会会何玉,治病要除根,若不把何玉心里的恨连根拔起,日后她还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出幺蛾子。
秦恒把李静茹一路送到伦巴KTV,快到的时候,李静茹给孙腾打去电话:“你现在哪呢?我有件事要麻烦你。”
一天之内接到李静茹两通电话,孙腾自然知道李静茹不会是无的放矢,便说:“我就在办公室,你到这里找我吧。”
进到伦巴,服务生再度笑容可掬地迎上,还未开口,李静茹便说:“我要找你们老板。”
服务生见李静茹杀气腾腾,不敢多言,一路将李静茹和秦恒引到孙腾的办公室,然后知趣的离开。
李静茹叩响办公室的门,很快里面便传来“请进”的声音。
李静茹推开门,孙腾从老板椅上站起来,笑呵呵的朝李静茹伸出手:“哎呦老同学,你今天这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吧?我有什么能为你效劳的?”
接着他又看到李静茹身后的秦恒,疑惑的问:“这位是……”
李静茹和秦恒坐在孙腾对面的沙发上,李静茹开门见山道:“咱们是老同学,我就不跟你兜圈子,直接打开天窗说亮话了。”
“是这样的,你们这的一位小姐是我的前小姑子,今天她教唆人袭击了我。”
孙腾一惊,他并不知道李静茹的前小姑子是谁,更不知道她在自己这工作,可是李静茹既然如是说,便必定不是空穴来风。
他沉下脸,拿起桌上的电话播出一个号码:“陈经理,你到我办公室来一下。”
片刻,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人敲门进来:“孙总,你找我什么事?”
李静茹立刻接话:“何玉,哦,不,她在这里叫Linda。”
孙腾震怒道:“不管她在哪个包间,你都立刻,马上把她带到我面前。”
秦恒侧头看了看李静茹,没想到看上去弱不禁风的她发起火来也是这般雷厉风行。
难怪姨夫对她一直赞不绝口,可见她在职场也是一员猛将。
秦恒看着一天内几度打照面的何玉,心里不由得百感交集。
想必李静茹也不想有这么多惊涛骇浪,奈何树欲静而风不止。
孙腾作为老板,对手下的基层员工和小姐其实都一无所知,他也是第一次见到何玉,因而上上下下将她仔细打量了一下。
孙腾震怒的咆哮:“你要是想在我这干下去,最好老实一点,要是不想干呢,趁早麻利儿滚蛋。
不过我要提醒你,离开这,本市的任何一家娱乐会所和KTV都不会再收留你。”
伦巴KTV是本市相当有规模的一家KTV,人气旺,逼格高。
何玉正是相中了这里的气派,想要在这里迅速赚到大钱,这才托人将自己介绍进来。
这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她已经听说了孙腾在黑白两道庞大复杂的关系网,不能说上天入地,但收拾自己跟踩死只蚂蚁似的,那是绰绰有余。
她不知道孙腾跟李静茹是什么关系,但她知道孙腾一定能说到做到。
方才何玉看到李静茹头上包着纱布,又见她气势汹汹,猛然想起那日在这里吐槽李静茹的唐经理和秦霞。
知道两人对李静茹怨恨不小的时候,她就起了借刀杀人之意,只是直到今天李静茹造访,她都不确定两人是否会真的动手。
可看眼下这架势,这两人可能没占到什么便宜,但是捅了马蜂窝。
真特么的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居然还反手就把自己卖了!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荷包急需丰盈的何玉哪里还敢多嘴半个字,只是一个劲地点头,伏低做小道:“老板,我知道了。”
不敢看李静茹一眼,何玉低着头畏缩的退出孙腾的办公室。
李静茹站起身,真诚地对孙腾说:“今天这事,真是谢谢你了。”
孙腾挥挥大手:“老同学,不必客气。改天你请我吃饭就好。”
坐进车里,秦恒转过头看着李静茹:“我送你回家吧。”
李静茹苦笑:“我这副样子回家,我爸妈肯定又要担心,我先送你回家,然后去我闺蜜那住几天。”
李静茹把秦恒送到刘副总家,给父母打过电话,驱车前往洪梅那里。
洪梅起床向来很晚,此时正懒洋洋的靠在床头吃着午饭。
霍威领着李静茹进来,洪梅只抬眼一瞥,就注意到李静茹的异样。
洪梅一把摘下李静茹的帽子,眼神在她额头的纱布上定格。
“我说你这个从来不爱戴帽子的人怎么突然间太阳打西边出来,说说,这是怎么回事?”
不等李静茹说话,她又低头看见李静茹露出袖口的纱布,不由得叫了起来:“出什么事了?你怎么到处是伤?”
站在门口的霍威本想关上门出去,听到洪梅的叫嚷,不由得神情一紧,快步走了过来。
眼见李静茹除纱布遮掩处之外,脸上浮现出片片青紫,这才明白方才李静茹帽檐压的低,自己没有察觉到。
洪梅二话不说,伸手撸起李静茹的袖子,只见李静茹瘦弱的胳膊上也是片片淤青。
洪梅把手里的饭碗重重放在床头柜上,气呼呼的掀开被子下床:“这他么是哪个混蛋干的?看我不扒了他的皮!”
李静茹苦笑着把洪梅按着坐在床上:“好了,已经去过派出所,警察都处理完了。”
听李静茹介绍完那惊心动魄的一幕,洪梅和霍威都心有余悸。
洪梅一把将李静茹拥进怀里,带着泣声说:“我的小乖乖,差点就要见不到你了。”
李静茹被洪梅的双臂勒的快要喘不过气,几度挣扎,才艰难地说:“我怕我爸妈也是这么如临大敌,所以这几天,我得在你家借住一下了。”
胡达不仅帮她拍了很多美照,还帮她更新了直播设备和直播软件,让她的穿搭效果更上一层楼。
短短时间里不仅粉丝上涨两百多万,前来合作的供货商更是络绎不绝,连价格都是水涨船高。
洪梅没想到原本不过是想收拾李淑媛这个害人精,到头来却是歪打正着便宜了自己。
“我看你还是找个人给你破破灾,你最近看来是招小人。”洪梅从床头柜上拽起一张纸巾,一边擦泪一边说。
李静茹不由得哑然失笑,洪梅跟于丽鸣的口吻还真是如出一辙。
洪梅撇了撇嘴转换话题:“告诉你个好消息,胡达有了新欢,是他新找的一个小模特。”
李淑媛原本打算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哪料到现在锅飞碗碎,不知道会是怎样的心情。
原本仇人落难,自己该幸灾乐祸才是,哪料事都临头,才知道连痛打落水狗的兴致都没有。
吃过饭,保姆给李静茹收拾好客房,李静茹美美睡了一觉,醒来时居然已是第二天。
拿起手机看到秦恒发来的信息,询问她身体情况,李静茹回说一切都好,其实经过一夜翻滚,身上的痛感不减反增。
李静茹吃过早餐赶到单位,把手头的工作全部处理完,刚伸懒腰之时,接到刘副总电话,让她通知各部门负责人到会议室开会。
然后拿起帽子戴在头上,想了想,又摘下,让纱布冠冕堂皇的暴露在会议室的众人面前。
白董事长已经去北京看病,刘副总名义上是代董事长,可是大家都知道白董事长回来的可能微乎其微,刘副总继位指日可待。
会议室的空气接近冰点之时,刘副总终于开腔:“我们是一家国有企业,过去白董事长一直倡导和谐温馨的企业文化,可是昨天我才知道,公司有员工不仅捏造事实污蔑领导。
在接到公司的从轻发落宽大处理后,不仅不思悔改,反而变本加厉,居然向同人举起屠刀,差点要了同人的性命。”
此话一出,举座皆惊,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道意指何人。
只有李静茹心下镇定,她接到刘副总电话,就猜测秦恒可能将昨天发生的事对其告知,因此也便露出伤口泰然处之。
又听刘副总说:“对这种害群之马,破坏公司团结的奸佞小人,公司必须严厉打击,以儆效尤。”
刘副总说:“长沙分公司现行政主管秦霞和公司财务经理唐中狼狈为奸,构陷公司领导在先,并对仗义执言的李静茹同志进行恶意伤害同事在后。
对这两人的无耻行为,公司决定给予两人行政记大过一次,同时各降一级,留待查看。”
此话一出,众人这才恍然大悟,不约而同地看向李静茹额头上的纱布。
之前胡生明跟刘副总的纠纷,公司各人皆有耳闻,也听说秦霞是胡生明的情人,为了上位不惜诬蔑刘副总和李静茹。
原以为随着秦霞被网开一面、调往异地冷处理后,这事便已告一段落,哪料秦霞居然嫌自己命长,把自己脖子上的夺命绳索又手动紧了一紧。
散会后李静茹回到办公室,林晓萌敲门进来,给李静茹递上一个小瓶子,殷勤地笑着说:“主任,我爷爷是中医大夫,这是他自己配置的跌打散瘀药,效果很好的,我办公桌里正好还有一瓶,你拿去试试看。”
包装很简单,但是没开瓶便闻到浓浓的药香,想必是老人家亲手所制。
国有企业除非出现重大过错,一般不会轻易开除人,可是以唐中和秦霞当下的处境,再降一级,处境怕是更加艰难。
正想着,手机响,拿起来一看,是个没有标注姓名的号码,看着却有几分眼熟。
接听以后,传来何玉带着明显讨好的声音:“嫂子,你晚上有没有空?我想请你吃饭。”
不等李静茹说华,她又补了一句:“我想……我想向你道歉。”
李静茹毫不犹豫地说:“我很忙,没有时间。”然后干脆地挂了电话。
不料下班时分,李静茹在公司楼下一眼就见到了袒胸露背浓妆艳抹的何玉。
此时的气温已经有些微热,然而大多数人仍需要风衣围巾傍身,而何玉仅穿着一条仅能包裹住臀部的短裙。
大V衣领将胸前的旖旎肆无忌惮地向众人展示,一双黑丝勾勒出修长的大腿。
这样的着装在办公区显然非常乍眼,所有人的目光都有意无意的瞟向何玉。
何玉却毫不介意,反而斗志昂扬的迎向那些各怀意味的目光。
这样的何玉让李静茹避之唯恐不及,她踩下一脚油门,只想逃离何玉的视线。
不料何玉早就看见李静茹的车子,紧跑几步,横在李静茹车前,大声叫着“嫂子,嫂子。”
众人的视线齐刷刷落在李静茹的车上,车里的李静茹如坐针毡,只好黑着脸拉下车窗:“何玉,你有完没完?”
何玉弯下腰,堆起笑:“嫂子,我错了,我是诚心来跟你认错的,你就赏脸跟我吃顿饭好不好?”
李静茹没好气地说:“不用了,我伤势严重,要回家休息。”
说罢刚要合起车窗,忽见一辆车迎面驶来,汽车停在距离李静茹车不远处,霍威拉开车门跳了下来,朝着李静茹不停招手。
李静茹仿佛看到救星,把脑袋探出车窗叫了起来:“霍威,霍威。”
洪梅担心李静茹再遇横事,特地派来接李静茹回家,谁知这举措如此英明,刚过来就让他看到何玉的身影。
霍威目光如寒冰,狠狠地扫了何玉几眼,身体往前一横,就将李静茹跟何玉分隔开来。
“我是来接你下班的。”霍威故意大声说,“咱们先去医院上点药,然后回家。”
她原本是不想这么低三下四的向李静茹摇尾乞怜的,奈何昨天李静茹走后孙腾便大发雷霆,将领班叫去骂个狗血淋头。
领班这才知道手下居然有小姐敢跟客人叫板,并里应外合将客人打伤。
领班不费吹灰之力便查到这个在马王爷头顶作祟的人正是何玉,更是直接把介绍何玉进伦巴的服务生一起拎了出来,让他们卷铺盖卷立刻滚蛋。
服务生立刻就跪了下来,涕泪交流的把那日对于丽鸣说的话一个字不差的重复一遍,恳求领班手下留情。
他所言句句是真,毫无半点注水成分,如今只恨自己多事,居然把何玉这么个害人精介绍过来。
领班见服务生鼻涕一把泪一把,无奈中动了恻隐之心,都是出来讨生活,谁不是背着家中老小。
然而死罪可免活罪难饶,领班决定三个月内何玉提成减半,之后的安排看何玉的态度而定。
何玉真是恨不能直戳双目,哪料到打蛇不成,反被蛇咬。
她此次前来,就是希望李静茹高抬贵手,跟孙腾美言几句,免了她的惩罚。
霍威和洪梅从前曾在李静茹家见过何玉夫妻,对两人向来没有好感,如今得知霍威成功让李静茹虎口脱险,洪梅忍不住长出一口气。
李静茹刚踏进洪梅家门,迎面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定睛一看,居然是胡达。
洪梅看出李静茹迷惑,笑着说:“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这个道理你不会不懂。再说了,胡达的技术的确过硬,可以跟我互惠互利。”
李静茹点点头,这个道理她不会不懂,刚要说话,手机响起。
秦恒带着一丝焦急说:“我怕你再遇到什么意外,特地过来接你下班,可是左等右等,都没有见到你。”李静茹顿时涌起一丝歉意,秦恒的研究所跟自己单位隔着半个城市,真难为他跨越千山万水。
急忙说:“我已经到我闺蜜家了,不好意思啊,麻烦你白跑一趟。”
洪梅凑近李静茹,一脸坏笑地说:“好啊,李静茹,你离个婚居然成了香饽饽,这护花使者前仆后继摩肩接踵。
李静茹朝洪梅屁股狠狠掐了一把,洪梅发出杀猪般的惨叫。
因为下午时分,刘副总曾将她叫到办公室,详细了解了秦霞雇人殴打她的始末。
她知道刘副总一直是个喜怒不形于色的人,他的任何喜怒哀乐,都是想让他人看到的喜怒哀乐。
听完她的讲述,刘副总的指尖在桌子上轻轻叩了几下:“这次秦霞已经有了案底,给她行政记过的事,也会在公司网站上公示。”
这样一来,秦霞在业内就算声誉扫地,怕是非辞职不可了。
她知道秦霞出自农村,好不容易考上大学,又一步步熬到今天。
“冬日之蛇,僵而不死,你若不把它一招致命,他日它缓过劲来还会卷土重来。”
刘副总见李静茹没有说话,又缓缓的说道:“我今天叫你来,还有个事要告诉你,公司打算成立一个子公司,行政人事总务财务会设置到同一个部门。
李静茹一惊,之前听刘副总提起过要设立子公司的事,但是白董事长一直不肯拍板,此事也便一拖再拖。
末了刘副总又说:“小恒刚刚回国,两眼一抹黑,在这里也没有什么朋友。
你就花点时间多帮他熟悉一下环境,让他多结交一些朋友,他呢,也可以照顾一下你。”
这话不啻于一记惊雷,这分明是刘副总要对她委以重任。
李静茹立刻想到自己还没拿下的高级会计职称,这是她此刻最大的短板。
因而李静茹一到家就钻进了客房,拿出包里的资料开始复习。
心里忽然扬起昂扬的斗志,颇有一种撸起袖子加油干的豪情。
忽然觉得人生没有孩子根本不是缺憾,只怪自己以前是只故步自封的井底之蛙,才会把不孕的事看得比天大。
洪梅不知道李静茹猫在房间里是为了宏图大业,可又不想打扰她,等到保姆做好饭菜,这才敲门进来。
看到桌面上摊开的几本书,洪梅拿起一本,念了起来:“《高级会计实务》。”而后惊诧地看着李静茹,“我的天,你不会又要当苦行僧吧?”
李静茹站起身,疲惫的伸了个懒腰:“没错,我要再一次加入考试大军。”
洪梅搂着李静茹的肩膀,两人嘻嘻哈哈来到饭厅,胡达跟霍威已经落座。
洪梅凑在李静茹耳边说:“刚才听胡达说,李淑媛在黄雨田那没讨到什么好果子,已经开始看房了。她啊,可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洪梅的语气里不无幸灾乐祸,李静茹却觉得黄雨田这个名字已经相隔久远。
吃完饭,洪梅化好妆换好衣服,跟胡达一起前往用来直播的别墅。
李静茹打算洗个澡继续复习,没想到电话响了,林苗苗慌慌张张地说:“大姐,不好了,你快点过来一下吧!”
李静茹心里腾地一沉,稳了稳情绪,急急的问:“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哎呀,刚才何玉买了好多东西到爸妈家,我们都以为这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谁知道听何玉说是登门道歉的,我们才知道她竟然给人指路,让人把你打伤了。
这不岭东一来气,又把何玉暴打了一顿,这会……这会妈带她去楼下的诊所包扎了。”
李静茹听到这话,把书推到一边,起身去抓包和大衣,对李岭东的冲动感到很无语。
这个宝贝弟弟啊,都多大岁数的人了,怎么一点沉不住气,还像个炮仗一样一点就着?
李静茹给洪梅发条微信说明情况,开上车直往父母家而去。
到家一看,何玉已经不在,地面上散落着几块已经干涸,变成暗红色的血迹。
蔡春华跟李洪刚面色铁青的坐在沙发上,李岭东蔫头耷脑的坐在另一侧,旁边是噤若寒蝉的林苗苗。
见李静茹进门,林苗苗急忙起身,忐忑不安的迎上来,惊惶看了一眼她额角和手上的纱布,小声地叫了声“姐”。
李静茹握了握林苗苗的手,示意她没事,然后走向李洪刚和蔡春华。
蔡春华站起来,疾步走到李静茹身边,心疼的摸着她的额头:“哎呦,好大一块呢,你这孩子,受伤了怎么还不跟妈说,还躲到洪梅家里去?”
接着又死死的盯着李静茹脸上几处瘀痕,难过的眼圈都红了。
李岭东拍了一下茶几,嚯的一下站起来:“看看,我姐都被打成什么样了,何玉这个吃里扒外的狗东西,我打她打的还是太轻了!”
李洪刚剑眉一挑,虎着脸怒喝道:“你给我坐下!有家有口的人了,遇到点事就知道动拳头,你的脑子被狗吃了?”
嘟嘟抱着皮球跑过来:“外公外公,狗不吃脑子,僵尸才吃脑子。”
嘟嘟在林苗苗怀里挣扎着:“妈妈你放我下来,我要看你们开会。”李静茹在蔡春华面前转了几圈,故作轻松地说:“我没事的,就是些皮外伤,本来想休养好了再回来,也免得你们担心,谁料何玉这负荆请罪,反倒让我的计划功亏一篑,唉。”
蔡春华吸了一下鼻涕,嗔怪的说:“以后有什么事都不要瞒着家里人,有什么事大家可以一起商量,一起面对,知不知道?”
李洪刚缓和了一下语气,问:“何玉说打你的人是你同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李静茹之前并不打算向家人提起公司的事,然而此时只能原原本本讲述一遍。
好半天,李洪刚才说:“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利益的地方就有厮杀,这次的事也算给你一个教训。
平庸的人才能生活的波澜不惊,只要你有能力,挡了别人的路,势必会成为别人的眼中钉肉中刺,底衫起身还远远不够,还要懂得避开暗处的冷箭。”
李静茹点点头:“我知道,这一年的经历让我成长了很多,也反思了很多,以后的路,我会走的更加稳健,更加从容。”
李静茹走到李岭东身边,一屁股坐下,在他肩膀上狠狠拍了一下。
他已经收到了来自父母的雷霆万钧般的斥责,本以为李静茹会接着暴风骤雨,哪知道收到的却是她的致谢。
“不过,以后可不能再这么冲动了。”李静茹先扬后抑,“你现在是当爸爸的人,做事前都要想想后果,你懂不懂?”
他今天一拳砸在何玉鼻子上的时候,鼻血登时就喷了出来,让他不免滋生出几分后怕。
他自小打架成性,现在虽然改变不少,可是保护家人的时候,仍摈弃不了挥拳的嗜好。
可是今天看着何玉被打的哭爹喊娘,体会的却不是畅快,而是后怕。
离开父母家,李静茹坐进汽车,想了想,给孙腾打去电话。
开门见山,张嘴便向孙腾致歉,说何玉被打破相,恐怕有些日子不能去上班。
没想到孙腾朗声笑道:“这有什么的?我还得谢谢你帮我教训员工呢,不然她还是会不知天高地厚,也不知道马王爷长几只眼。”
李静茹目瞪口呆,她不知道孙腾话里的意思,怎么听都有几分正话反说的意思。
孙腾见李静茹没说话,猜到她可能会错意,急忙补充道:“不瞒你说,这种新出炉的生瓜蛋子,身上一堆毛刺,你要是不给他们都拔掉,以后还不得惹出什么乱子。
我这是服务行业,不说把客人当再生父母,好歹得让人家宾至如归,你前小姑子这种尿性,你不修理她,自然还有别人去修理她。”
听孙腾如是说,李静茹更加觉得不好意思:“这几天接连给你添麻烦,实在是太抱歉了,这样吧,明天我请你吃饭,你有时间吗?”
孙腾笑的更开怀:“你静茹找见,那我一天24小时都有时间,随时等待被你翻牌子。”
孙腾很自然的把话带了过去:“这样吧,晚上七点,你定好餐厅给我电话就好。”
李静茹应了一声,挂掉电话,心里却在咂摸着孙腾那别有意味的话。
孙腾的爸爸跟李洪刚原本是同事,李静茹跟孙腾从小在一个家属院长大,又一起上小学,也算是两小无猜。
可惜孙腾向来不是个走正道的人,初中就因为打架被学校开除,此后便混迹在夜店,KTV之类的地方。
所有的人都认为孙腾已经无药可救,孙爸孙妈也被儿子气得成为医院的常客。
谁都没有想到东边不亮西边亮,孙腾居然鸟枪换炮,从一个小混混逐步当了老板,生意一步步做大。
后来孙腾干脆让父母早早办理病退,给两人在三亚买了一套房,又请了保姆,让两人在那里潇洒度日。
奈何他初中肄业的学历与李静茹相比真是横亘着银河系,内心不免自卑。
奈何李静茹对孙腾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孙腾几年的攻坚战都以失败告终。
回到洪梅家,打开手机一看,洪梅并没有回信息,想必还在忙着直播。
李静茹打开台灯接着复习,又觉得头发开始作痒,想要洗澡,又作罢。
伤势还未好,万一不小心沾水,难免感染,还是忍忍吧。
随着脚步声奏响的,还有洪梅的尖叫:“静茹,我刚看到你信息,何玉怎么回事?是被岭东打残了吗?”
把家里的闹剧经过告诉洪梅,洪梅不屑的撇撇嘴:“对何玉这种人渣,打的还真是太轻了,要是我动手,非得卸掉她两条胳膊。”
李静茹没好气的在洪梅脑门上弹了一下:“你跟岭东还真是如出一辙,真是一个鼻孔出气,我看他是你亲弟才对。”
洪梅乐不可支:“这说明我们都是眼里容不得沙子的人,替天行道,匡扶正义。”
接着又从桌子上拿起跌打药:“好了,脱衣服我给你上药,记得这几天可不能洗澡,不然伤口会化脓。”
李静茹顺从的点点头,脱光衣服,让洪梅在她的淤青部位涂抹药膏。
看着李静茹光滑洁白的胴体,洪梅啧啧道:“没生过孩子的女人这身材就是不一样,连我看着都心动,我看你还是赶紧找个男人,免得暴殄天物。”
翌日清早,李静茹从梦里醒来的时候,又接到秦恒的问候信息,询问她的伤势。
李静茹活动一下筋骨,阵痛又肆无忌惮的蔓延,却佯装轻松的回复:“没事,已经比昨天好多了。”
秦恒明显松了口气,下一条信息语气轻快:“下午你在单位等我,我去接你下班。”
李静茹把下午有饭局的事告诉秦恒,又说何玉昨天已经负荆请罪,想必暂时不会造次,让秦恒放心。
让李静茹大跌眼镜的是,孙腾居然穿着一身簇新的新装,还打了领带,一副参加商业会议的派头。
孙腾像是看出李静茹惊诧,有些拘谨的松了松领带,笑道:“跟你吃个饭搞得我还有点紧张,生怕你说我一身铜臭味,这不,才启用了好久没穿的家伙什。”
孙腾看了看李静茹,说:“上次见面我没跟你说,我已经离婚半年了,你呢,现在也是单身,你看我们……能不能凑成一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