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派送——写在《黄河变绿的地方》摄影展之际
文/王建中
在第四届鄂尔多斯黄河几字弯旅游文化节举办之际,《黄河变绿的地方》摄影展吸引了广大观众。作为摄影师的王建中,说出了自己对黄河地理、生态、文化的理解与认识。
空知返旧林——与文学的关系
我与摄影的关系,始于一次迷路,很久以后我才明白,这个关系让我和乡土结下了深邃的缘份。也使我的摄影,从开始就有了一个明确的目的。作为手段,它是我表达乡土的一个形式。或许,它也是我自我挖掘乡土和区域潜能的一种天赋。任何艺术形式,都有一些天赋的成份隐含其中。
我与文学的关系,不始于读,而始于听。七八岁时,祖母为使我听话,便用各种故事来安顿我顽劣的行为。比如在一次冬天的午后,我用一袋沙土和一块石板,完全堵塞了一户人家的烟囱,事情发生后,我遭到了父亲的痛打。祖母把我“藏”起来后,就为我讲了《没尾巴来成》的故事。这也为我的性格逻辑埋下了伏笔。所谓“藏”其实就是把我护了起来。祖母给我买了生平第一本书《两颗手榴弹》。从小就喜欢造型感强的东西,比如绘画、雕塑、建筑等。这可能为以后的摄影埋下了伏笔,也打下了一点点基础。十一二岁的时候,从收音机里听小说连播,《沸腾的群山》《桐柏英雄》《西沙儿女》等进入了我的生活,这是我最早的文学启蒙。朦朦胧胧,也建立了价值观的雏形。
1984年,我发表了小说《远方的风》。我理想中的小说,是一种诗意的生活的确立与呈现,便是苦难、愤懑、敌意,它也笼罩在一种诗化的意境中。这个意境就是天人合一,万物并育而无相害。因此。它们应该是一种生活的极致发挥。每一种极致,都是魅力的大挥发,它四溅的光芒,创造一种迷人的氛围,也是一种人性的抵达。后来我意识到,我把这个愿望带到了摄影里。险绝固然奇崛,但我更喜欢一种平正的扑素与结实,这与对山河的感受和理解有关。拍摄的方法,甚至手段,它可能是充满崎岖的,崎岖本身也是一种态度。态度决定立场,就像险峰之于攀登,既是挑战,也是回应。至于是不是形而上的,这也取决于你与这片土地所建立的一个关系,并且,切身的体验与它息息相关。体验越深,所出愈强烈。
摄影是形式美;文学是意蕴美。美美与共的强烈渗透与追求,就会催生和鼓励一种创新,抑或求崛,《黄河变绿的地方》的形式感就来源于此。
在文学里获得的滋养,到了另一种艺术形式里,皆是阳光和雨露,甚至就是种子本身。文学可能更像是温暖而湿润的泥土,它可以让任何种子发芽,把它们的根须深深地掩埋起来。就像母亲和恋人,她们是推动摇篮和世界的手。
王维有两句诗特别好,也非常精确地概括了一种精神状态。王维说:“自顾无长策,空知返旧林”。如同他的《相思》:
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道尽了人间的深情,却也触类旁通,揭示了艺术与生活的深邃关系。
骄谷多新颖一一关于形式
先说一个认知,像黄河这样一条基本上由一个国家、一个民族所拥有的并且至少持续了5000年的历史大河,这在人类文明史上也是少有的。
黄河在流过黄土高原时,黄土高原注入了大量流沙,这使黄河成为一条泥河。我所关注到的、拍摄的,正是在这一河段,黄河反而变清了。我用了一句话:黄河清,千年梦想今成真。由此,我也发出这样的感慨一一
黄河清,这是中国人民的伟大创造!
也提出了“黄河变绿的地方”的概念。可以毫不讳言,这是为一种文明的涅槃在呐喊。
具体到摄影本身,这样的色彩,是一个非常重要的造型元素,也是摄影作品内涵构成的核心色彩。这是一个大场域,为光影提供了广阔的空间。
基于这个认识,我的摄影的形式其实已经明确了。大场域、大结构、大命运、大气象,正是黄河文明辽阔性、贯通性、凝聚性的组织结构形式。黄河变绿,它有可能为黄河文明的丰富和提升提供一个地理机会。
我在这段黄河峡谷中出入,总是强烈地感受到一种大气象,我用八个字概括它:出入山河,云蒸霞蔚。
很多时候,我坐在峡谷中的岩石上,“黄河之水天上来”的句子,带给我的是一种醍醐灌顶般的文化想象。这启发了我的摄影形式,也可能是我迷恋长度的一个文化暗示。这个形式本身其实也是内涵。
黄河首先是文明的温床,黄河精神作为历史温度与深情的结晶体。大禹治水,禹划九州,就是中华文明结构形式的一个隐喻。天作地合,准格尔大峡谷还就是一个篆书“州”字的造型,“天下准格尔”的称谓,并非凭空而来。我推崇把准格尔大峡谷称为黄河禹迹,为此还为它写了一本书,书名就叫《黄河禹迹》。在这个文字里,我期望我的文字,是向这条历史大河、文明大河、生态大河致敬。并享受它的温暖与怀抱。
一个更大的山河造型是,这里是黄河与长城交汇的地方。二十多年前,我写下的一句话:“黄河映长城,高峡出平湖”,已成为这段山河最简洁的概括。
我想,我已经说得很直白了。做为史诗的黄河,我的光影,只是它一个微不足道的细节。如果允许我更直白,我想引用两句话:大海生巨鲸,高天起鲲鹏!这就是《黄河变绿的地方》摄影展所追求的形式吧。
此处欲何言——关于主旨
以生态中国的角度来探讨中国社会这三十年的变迁,生态优先与绿色发展的兴起可以作为一条历史分界线,显现出一个截然不同的发展观。
我的出发点可能是文化的,以生态变化的影响为着眼点,天地之间应该有一个优美的国度。因此,地理的影响更为久远。
准格尔大峡谷的地理形态、容貌符合我的想象和认知。它诞生在我的身边,这本身就是一种历史机缘和现实存续,我把它理解为山河的一种审美结构、秩序、历程。这几乎涵盖了一个地域的人文经纬。它的经典性就是它的价值和特征。
在黄河上,我看到了一个正在改变历史命运的生态中国,我有责任把这个事实告诉世界。最让人激动或感动的,是让你看到山河形态是有很多可能的,山河“史实”也并非一成不变,那么,我今天留下的,就是明天的山河文献,是这个时代的影像。而且在这一过程中,山河的变化是历史的变化,是人的变化。天地之间的变动,是人和人之间的互动造成的。生活和生产方式,都隐藏在这个互动关系中。
我相信色彩有一种直接的影响人心的力量。绿色是可以让我们获得和谐与宁静的力量。这两种力量是优美的。绿色发展作为一条道路,它具有普世性。这个认知或实践,为摄影的表达提供了一个宽阔的视界。
绿色,是一种包含了历史的文化格局。有天下关怀的含义。
生态优先是一个时代选择发展路径的重要标志。通过某种风土风物,将这个时代映衬出来。将我获得的自然影像转化、呈现为精神形象,它比自然世界更具有象征性。现在来看,这可能是我用力的一个地方。客观确实是一种可贵的精神品质,但导引、甚至提升同样是一种不可或缺的重要力量,我愿为此而贡献自己的绵薄之力。
摄影在纪录了摄影师所意识到的事物时,也纪录了摄影师没有意识到的事物。这时,摄影本身就是站立着的现实,也是历史。与此同时,它也把立场、思想、逻辑呈现出来。这也是摄影作为手段、形式所体现出来的一个优势。你可以暂时不理解它,但你可以将它保存下来,交给未来去判断、总结、研究。
当然有遗憾,任何一种现实,必然有其承前启后的脉络,它所蕴含的意义,你尝试着用一个镜头把它呈现出来,纪录下来。你选择的体量,包括拍摄和输出的体量,都是你纪录这个时代、过程的语言。也是你的态度和立场。因此,你可能是在为山河作传,为历史立言。物其所倚,神其所重。这里面有人生的命题和文化命运,你只能用造型直观的体现出来。
与其说我是在彰显,不如说我更害怕它消失,因为已经看到了太多的消失。我甚至想,这个动机可能大于任何说教。经验也是一种看不见的力量。通过影像将这种经验、呼唤、期许焕发壮大,也是另一种“庐山”面目吧。我期望黄河就是一条地理意义上的河流,就是中国生态的天然样貌,素面朝天,无拘无束,奔流到海。
一条干净的河流胜过一万部《史记》,它在十万种植物的顶端妖娆!
(图片源于王建中摄影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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