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星之火,可以燎原”——1930年1月5日毛泽东给林彪的信(原文)

文化   2024-11-07 06:03   河北  

【油画:毛主席在井冈山(郑洪流 作)】

(图源:中国人民革命军事博物馆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是1930年初毛泽东给林彪的信中,所用的一句形容中国当时革命形势和前途的话。在长期游击斗争中,红四军内一些人对“红旗到底能打多久”产生了怀疑,林彪便向毛泽东写信表达了困惑。毛泽东在复信中表示:“这里用得着中国的一句老话:‘星星之火,可以燎原’,这就是说,现在虽只有一点小小的力量,但是它的发展会是很快的。它在中国的环境里不仅是具备了发展的可能性,简直是具备了发展的必然性。”从此,“星星之火,可以燎原”成了中国革命力量由小到大、由弱到强,最终取得彻底胜利的代表性阐述。

毛泽东的这封信与其说是写给林彪的,不如说是写给当时所有红军将领的,全文七千多字。毛泽东在这封信中批评了当时林彪以及党内一些同志对时局估量的一种悲观思想,回答了对“红旗能打多久”的疑问。这封信的原名为《时局估量和红军行动问题》,在1941年12月后被多次出版。1947年秋,中共中央筹备出版《毛泽东选集》,1948年2月28日,林彪致信中共中央宣传部,要求再出版这篇文章时不要公开他的名字,“以免对中央内情不了解的人发生种种无谓的猜测”,毛泽东同意了这个要求。这封长信在后来出版时被更名为《星星之火,可以燎原》,涉及林彪的地方做了删改。

1929年4月,红四军前委在瑞金接到中共中央2月发出的致红四军前委的信(即中央《二月来信》)。信中依据共产国际的指示,对国内革命形势作出了悲观的估计,主张“将红军的武装力量分成小部队的组织散入湘赣边境各乡村中进行和深入土地革命”,同时,要求朱德、毛泽东两个人必须离开红四军。毛泽东代表前委回信中央,指出关于中央在来信中提出的“分兵”和朱、毛离队问题,红四军前委多数同志都持反对态度。毛泽东在信中说:“中央要我们将队伍分得很小,散在农村中,朱、毛离开队伍,隐匿大的目标,目的在于保存红军力量和发动群众,这是一种不切实际的想法。”中央收到此信后,在周恩来的努力下,没有坚持原议,朱、毛因此没有离开红四军。然而,中央《二月来信》在红军中产生了很不好的影响。1930年元旦,时任红四军第一纵队纵队长林彪致信毛泽东,信中主张大敌当前,红四军应分散去打游击,各自找出路。信中过高估计了敌人的军事力量,弥漫着一股悲观情绪。

早在1929年底“古田会议”后,毛泽东就开始重视党内和军内弥漫的悲观情绪。当他看到林彪的“新年贺信”后,觉得这是一个非常好的机会,他希望通过回复林彪来信的方式,阐明他对中国革命和红军前途的看法,清除党内军内的消极情绪。1930年1月5日,毛泽东利用难得的战斗间隙,在古田赖坊一家店铺的阁楼上,秉烛夜书,写下一封长信,即后来的《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毛泽东用中国的一句老话“星星之火,可以燎原”来形容当时的革命形势,指出革命的力量虽然小,但它的发展是很快的。他断言:只要看一看许多地方工人罢工、农民暴动、士兵哗变、学生罢课的情况,就知道这个“星星之火”,距“燎原”的时期,毫无疑义的不远了。在信的末尾,毛泽东以革命家磅礴的激情和火热的语言写道:“马克思主义者不是算命先生,未来的发展和变化,只应该也只能说出个大的方向,不应该也不可能机械的规定时日。但我所说的中国革命高潮快要到来,决不是如有些人所谓‘有来到之可能’那样完全没有行动意义的、可望而不可即的一种空的东西。它是站在海岸遥望海中已经看得见桅杆尖头了的一只航船,它是立于高山之巅远看东方已见光芒四射喷薄欲出的一轮朝日,它是躁动于母腹中的快要成熟了的一个婴儿。”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这篇著名的长篇通信批评了党内存在的右倾悲观思想和先争取群众后建立政权的错误观念,在对中国革命的认识上产生了新的飞跃:第一,明确提出要以乡村为中心。第二,明确把武装斗争、建立政权和土地革命作为一条道路提出来,三者互为依存,紧密相连,缺一不可。第三,明确把小块红色政权的存在和发展与夺取全国革命的胜利联系起来。

这封信标志着毛泽东关于“以农村包围城市,武装夺取政权道路理论”的基本形成,是对马克思列宁主义关于武装夺取政权理论的重大发展。

(图源:央广网)


1930年毛泽东给林彪的信(原文)


林彪同志:

  

新年已经到来几天了,你的信我还没有回答。一则因为有些事情忙着,二则也因为我到底写点什么给你呢?有什么好一点的东西可以贡献给你呢?搜索我的枯肠,没有想出一点什么适当的东西来,因此也就拖延着。现在我想得一点东西了,虽然不知道到底于你的情况切合不切合,但我这点材料实是现今斗争中一个重要的问题,即使于你的个别情况不切合,仍是一般紧要的问题,所以我就把它提出来。

  

我要提出的是什么问题呢?就是对于时局的估量和伴随而来的我们的行动问题。我从前颇感觉、至今还有些感觉你对于时局的估量是比较的悲观。去年五月十八日晚上瑞金的会议席上,你这个观点最明显。我知道你相信革命高潮不可避免的要到来,但你不相信革命高潮有迅速到来的可能,因此在行动上你不赞成一年争取江西的计划,而只赞成闽粤赣交界三区域的游击;同时在三区域也没有建立赤色政权的深刻的观念,因之也就没有由这种赤色政权的深入与扩大去促进全国革命高潮的深刻的观念。由你相信×××式的流动游击政策一点看来,似乎你认为在距离革命高潮尚远的时期做建立政权的艰苦工作为徒劳,而有用比较轻便的流动游击方式去扩大政治影响,等到全国各地争取群众的工作做好了,或做到某个地步了,然后来一个全国暴动,那时把红军的力量加上去,就成为全国形势的大革命。你的这种全国范围的、包括一切地方的、先争取群众后建立政权的理论,我觉得是于中国革命不适合的。你的这种理论的来源,据我的观察,主要是没有把中国是一个帝国主义最后阶段中互相争夺的半殖民地一件事认清楚。如果认清了中国是一个帝国主义最后阶段中互相争夺的半殖民地,则一,就会明白全个世界里头何以只有中国有这种统治阶级混战的怪事,而且何以混战一天激烈一天,一天扩大一天,何以始终不能有统一的政权。二,就会明白农民问题意义的严重,因之,也就明白农村暴动何以有现在这样的全国形势的发展。三,就会明白工农政权口号之绝对的正确。四,就会明白相应于全个世界中只有中国有统治阶级混战的一件怪事而产生出来的另外一件怪事,即红军与游击队的存在与发展,以及伴随红军与游击队而来的,成长于四围白色政权中的小块红色政权(苏维埃)之存在与发展(中国以外无此怪事)。五,也就会明白红军游击队及苏维埃区域之发展,它是半殖民地农民斗争的最高形式,也就是半殖民地农民斗争必然走向的形式。六,也就会明白无疑义的它(红军与农民苏维埃)是半殖民地无产阶级斗争最重要的同盟力量(无产阶级要走上去领导它),无疑义的它是促进全国革命高潮的重要因素。七,也就会明白单纯的流动游击政策是不能达到促进全国革命高潮的任务,而朱毛式、贺龙式、李文林式、方志敏式之有根据地的,有计划地建设政权的,红军游击队与广大农民群众紧密地配合着组织着从斗争中训练着的,深入土地革命的,扩大武装组织从乡暴动队、区赤卫大队、县赤卫总队、地方红军以至于超地方红军的,政权发展是波浪式向前扩大的政策,是无疑义地正确的。必须这样,才能树立对全国革命群众的信仰,如苏俄之于全世界然;必须这样,才能给统治阶级以甚大的困难,动摇其基础而促进其内部的分解;也必须这样,才能真正的创造红军,成为将来大革命的重要工具之一。总而言之,必须这样,才能促进革命的高潮。

  

我现在再要说一说我所感觉得的你对于时局估量比较悲观的原因。你的估量我觉得恰是党内革命急性病派的估量的对面。犯着革命急性病的同志们是看大了主观的力量,而看小了客观的力量,这种估量多半从唯心观点出发,结果无疑的要走上盲动主义的错误道路。你没有这种错误,但你似乎有另一方面缺点,就是把主观力量看得小一些,把客观力量看得大一些,这亦是一种不切当的估量,又必然要产生另一方面的坏结果。你承认主观力量之弱与客观力量之强,但你似乎没有认识下面的那些要点:

    

(一)中国革命的主观力量虽弱,但立足于中国脆弱的社会经济组织之上的统治阶级的一切组织(政权、武装、党派、组织等)也是弱的。这样就可以解释西欧各国革命的主观力量虽然比中国革命主观力量要强得多,但因为他们的统治阶级的力量比中国统治的力量更要强大得许多倍,所以他们仍然不能即时爆发革命,中国革命的主观力量虽弱,但因为客观力量也是弱的,所以中国革命之走向高潮一定比西欧快。

  

(二)大革命失败后革命的主观力量的确大为削弱,剩下的一点小小的主观力量,若据形式上看,自然要使同志们(作这样看法的同志们)发生悲观的念头,但若从实质上看便大大不然。这里用得着中国的一句老话:“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即是说现在虽只有一点小小的力量,但它的发展是很快的,它在中国的环境里不仅是具备了发展的可能性,〈简〉直是具备了发展的必然性,这在五卅运动及其后的大革命运动已得了充分的证明。我们看事决然的是要看他的实质,而把它的形式只看作入门的向导,一进了门就要抓住它的实质,而把那做向导的形式抛在一边,这才是科学的可靠的而且含了革命意义的分析方法。

  

(三)对客观力量的估量亦然,也决然不可只看它的形式,要去看它的实质。当湘赣边界割据的初期,有少数同志在当时湖南省委的不正确估量之下,真正相信湖南省委的话,把阶级敌人看的一钱不值,到现在还传为笑话的“十分动摇”“恐慌万状”两句话,就是那时(前年五月至六月)湖南省委估量湖南的统治者鲁涤平的形容词。在这种估量之下,就必然要产生政治上的盲动主义。但到了前年十一月至去年二月(蒋桂战争未爆发前)约四个月间,最大的第三次会剿临到了井冈山的时候,一部份同志又有“红旗到底打得多久”的怀疑出来了。其实那时英、美、日在中国的斗争已经走到十分露骨的地步,蒋桂冯的混战的式子业已形成,实质是反革命潮流开始下落,革命潮流开始复兴的时候。但那时不但红军及地方党内有一种悲观的心理,就是中央那时亦不免为那种形式上的客观情况所迷惑,而发出〔生〕了悲观的论调;二月七日中央来信就是代表那时候党内悲观分析的证据。

  

(四)现时的客观情况,还是容易给只观察形式不观察实质的同志们以迷惑,特别是我们在红军工作的人,一遇到败仗,或四面围困,或强敌跟追的时候,往往不自觉地把这种一时的特殊的小的环境,一般化扩大化起来,仿佛全国全世界的形势概属未可乐观,而革命胜利前途殊属渺茫得很。所以有这种抛弃实质的观察,是原因于他对一般情况的实质未曾科学地了解到。如问中国革命高潮是否快要到来,只有详细地去察看引起革命高潮的各种矛盾是否向前发展才能决定。如果我们确切认识了国际上帝国主义相互间、帝国主义与殖民地间、帝国主义与无产阶级间的矛盾是发展了,因而帝国主义争夺中国的需要就更迫切:帝国主义争夺一迫切,帝国主义与整个中国的矛盾和帝国主义者相互间的矛盾,就同时在中国境内发展起来,因此就造成中国统治阶级间的一日扩大一日、一日激烈一日的混战——中国统治阶级间的矛盾,就越益发展起来;伴随统治者间的矛盾——军阀混战而来的赋税之无情的加重,就促令广大的负担赋税者与统治者间的矛盾日益发展;伴随帝国主义与中国资本主义的矛盾,即中国资产阶级得不到帝国主义的让步,就即刻发展了中国资产阶级与中国工人阶级之间的矛盾,即中国资产阶级不得不加重对工人阶级的剥削;伴随于帝国主义商品侵略,商业资本剥蚀,与赋税负担加重等,对于地主阶级的矛盾,使地主阶级与农民的矛盾越益深刻化,即地租与利钱的剥削越益加重;为了外货的压迫,工农广大群众消费力的枯竭和政府赋税加重,使国货商人及独立小生产者,日及于破产之途;为了无限制增加军队于粮饷不足的条件之下及战争之日多一日,使得士兵群众天天在饥寒奔走伤亡的惨痛中;为了国家赋税加重,地主租息加重及战祸日广一日,造成了普遍全国的灾荒与匪祸,使广大的农民及城市贫民走到求生不得的道路;因无钱开学,使在学学生有失学之忧;因生产落后,使毕业学生无就业之望;认识了以上这些矛盾,就知道中国是怎样的在一种皇皇不可终日的局面之下,怎样的在一种无政府状态之下,就知道反帝反军阀反地主的革命高潮,是怎样的不可避免而且是很快的要到来。中国是全国都布满了干柴,很迅速的就要燃成烈火;“星火燎原”的话,正是现时局面的适当形容词。只要看一看各地工人罢工、农民暴动、士兵哗变、商人罢市,学生罢课之全国形势的发展,就知道已经不仅是“星星之火”,而距“燎原”的时期,是毫无疑义的不远的了。

  

上面的话的大意,在去年四月五日前委给中央的信中就已经表明出来了。那封信上说道:

   

“中央此信(指二月九日来信)对客观形势和主观力量的估量,都太悲观了。三次进剿井冈山表示了反革命的最高潮,然至此为止,往后便是反革命潮流逐渐低落,革命潮流逐渐升涨。党的战斗力组织力虽然弱到如中央所云,但在反革命潮流逐渐低落的形势之下,恢复一定很快,党内干部份子的消极态度也会迅速消灭。群众是一定归向我们的;屠杀主义固然是为渊驱鱼,改良主义也再不能号召群众了。群众对国民党的幻想一定很快的消灭。在将来形势之下,什么党派都不能和共产党争群众的。六次大会指示的政治路线和组织路线是十分对的:革命的现时阶段是民权主义而不是社会主义,党的目前任务是争取群众而不是马上武装暴动。但革命的发展是很快的,武装暴动的宣传和准备应该采取积极的精神。在大混乱的现局之下,只有积极口号积极精神才能领导群众,党的战斗力的恢复也一定要在这种积极精神之下才有可能。我们感觉党在从前犯了盲动主义的错误,现在却在一些地方颇有取消主义的倾向了。……无产阶级领导是革命胜利的唯一关键,党的无产阶级基础之建立,中心区域产业支部之创造,是目前党在组织方面的最大任务。但同时农村斗争的发展,小区域苏维埃的建立,红军之创造与扩大,亦是帮助城市斗争,促进革命潮流高涨的条件。所以抛弃城市斗争,沉溺于农村游击主义是最大的错误,但畏惧农民势力发展,以为将超过工人的领导而不利于革命,如果党员中有这种意见,我们以为也是错误的。因为半殖民地中国的革命,只有农民斗争不得工人领导而失败,没有农民斗争发展超过工人势力而不利于革命本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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