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会战马井位
马井位的名字不是后改的。他的父母当初为啥给他取这个名字已无从考证,但有一点,这个名字与大庆油田或许是一种说不清的缘分,也或许只是一种无厘头的巧合。
60多年前,19岁的马井位自愿报名,作为500名支边青年之一,从山东省成武县向松辽平原开进;60多年后,虽然大庆成了他的第二故乡,但如今83岁的他,虽鬓发斑白却乡音未改。
马井位一行从山东出发,因为当时工厂正在建设,石油部的领导超前布局,没有把他们直接送到当时的黑龙江炼油厂参加建厂劳动,而是送进抚顺石化石油一厂,进行为期两年的定岗定向培训。
“为什么把我们送到抚顺石化石油一厂?如果把玉门比作中国石油工业的摇篮,那么,抚顺石化石油一厂就可称为中国石化的摇篮。这里培养出的专业人才遍布全国石化企业,其中有许多专业人士来到大庆,支援当年炼油厂的建设。”马老说。
这个厂有着光荣的历史,东北全境解放后,这个厂用不到10个月的时间全力生产,为解放战争胜利、建立新中国立下功勋。
新中国成立后,第一套热裂化装置、第一套常减压蒸馏装置和第一套高压加氢装置都在这个厂相继投入使用,因为这些装置与黑龙江炼油厂即将上马的装置类似,只是规模比黑龙江炼油厂相对小。
他们对应岗位分到各个车间,并一对一地建立了师徒关系,马井位被分配学习电焊。
1965年大庆炼油厂一角
1962年春,马井位和同伴结束了在抚顺的培训,乘车来到龙凤。
马老说:“到站时乘务员说这个站只停两分钟,让大家快点下车。从老家背的行李加上在抚顺的积累,每个人大包小包都不少,当时没有站台,人就像下饺子似的往下跳。”
站在地上扫视一下周边,铁道两边是一望无际的草原,看不到几户人家。眼前的荒凉出乎马井位的意料,这就是将要开始工作的炼油厂吗?
他被送到住宿的地方,单帐篷的两侧是用木板搭成的通铺,通铺下是生命旺盛的绿草,从潮湿的沼泽地下蹿了出来,高的草从铺板的缝隙中露出头。
没有草垫子,铺的是干草,就这么躺在铺上休息,对这些年轻人来说有些不适应,再加上当时粮食紧张,吃不饱成了常态。
现实的难关考验着每一个人的意志,一觉醒来身边少了好几个人,一个多月后,从山东同来的老乡跑回去一多半。
“我为啥没跑?有三个原因:一是当时各个指挥部都在开荒种地,最多一年就可解决粮食问题;二是全国都处在困难时期,哪里粮食都紧张,老家不见得比大庆好;三是并不是没吃的,只是吃不饱,难关不能持续太久。”马老说。
1963年前后,炼油厂也在王家围子建起了生活基地,职工、家属被派去开荒种地,只为解决职工粮食问题。
那时,马井位已分配到西锅炉,当锅炉操作工。当时,厂里有东锅炉、西锅炉之分。东锅炉负责管道伴热,保证化工产品不凝固和蒸汽的使用;西锅炉负责蒸汽动力发电。
粮食问题也在逐步缓解,每人每月40斤饭票,还能分到一两个玉米棒,基本能保证肚子不空。
为了尽快甩掉石油落后的帽子,大家10天一休息。休息时每个职工还要拿上土筐、铁锹,完成为生活基地捡粪的指标。
为了调动职工积肥的积极性,厂领导施行激励机制,积肥不再只算任务,而是可用粪票换饭票或换粮食,捡粪的热潮一下子上来了。
马井位有个老乡,个子高人也胖,力大无穷,在食堂挑水,每天很早就能把所有的水缸挑满。
厂里和食堂的领导都知道他饭量惊人,也想方设法帮他要粮食补助。
有一次,没吃饱的他坐在食堂休息,一个爱开玩笑的师傅问他,是不是又没吃饱?他说这一阵子都没饱过。师傅看到桌上摆着一碗大酱,就对他说,咱俩打个赌,你要是把那碗大酱喝了,我给你10斤饭票。
本来是句开玩笑的话,师傅只当打趣,没想到马井位当真了,一口气把那碗酱喝了下去。周围观战的人都惊得张大了嘴。师傅下不了台,只好把10斤饭票拱手送上。
喝酱换饭票的事也传遍了全厂,马井位的老乡也为这10斤饭票付出了几天吃不下饭的代价。
红色传承
云淡风轻无波澜
讲述人:马铭庆(马老的儿子)
说到那场会战,父亲总是那么云淡风轻。好像那种艰苦的滋味,并没有给他的人生留下苦涩的印记。相反,他觉得他们那代人就应该吃苦。
国家一穷二白,会战时期又遭遇三年困难时期,作为第一代石油石化人,在荒原上创业,不吃苦、不自力更生、不艰苦奋斗怎么能建成今天规模宏大、享誉世界的大油田、大石化基地?
他觉得那代人艰苦的代价是值得的,苦恰恰是那代人的作为与担当。没人把艰苦看成是功劳簿上的资本,只是一个波澜不惊的过往,仅此而已。
这也是我们这代人崇敬和学习他们最重要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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