悦听 · 第342期
山不见我,我自见山去。车开到云崖寺门口的那一刻,天空居然飘起了蒙蒙细雨,淅淅沥沥的雨丝朦胧了天空,朦胧了四周的山野,也朦胧了我的视线。我开始懊悔自己出门前从来不知道看天气预报的坏习惯。在进与不进的心理较量后,在细雨中我踏上了云崖寺的土地,远远看到眼前苍翠的山,长满松树的山顶郁郁葱葱,浓墨染就似的黛黑一片。我激动地向前方的山接近,忘记了细雨打湿自己,因为走进云崖寺,就意味着走进了神圣的地方。
穿行在林间,听不见风拂松涛的声响,也听不见虫鸟的鸣叫,万籁俱寂。可能是其他人早知道今天下雨不易旅行,一路上游客寥寥无几。好在这种氛围恰好是我内心最向往的宁静,在这烟雨蒙蒙的树林中,我双脚踏着青石板慢慢地走着,让细雨放肆地和自己温存,周围云烟雾绕,我置身于团团雾气中,一种清沁肺腑的惬意油然而生。这种意境和著名的麦积烟雨有几分神似,似仙境又似人间,让人如醉如痴。看来我碰上了游山的最佳时间,仿佛置身于梦境之中,思绪亦随雨丝飘舞,遐想似薄雾青烟由近及远。
云崖寺自北魏开窟以来,就成为僧道隐士向往之所,千余年的岁月里,这里晨钟暮鼓的生活,都藏着佛的记忆。北魏孝明帝曾赐名“云崖寺”,寓意寺庙如云端之上的仙境。在云崖寺,你可以感受大自然神奇的魅力,云雾缭绕,寺庙若隐若现,仿佛仙境一般,这里的一草一木,一石一水,都充满了诗意,有一种华丽转身回归朴素宁静的美好,在这恬静的自然风光中,你可以让尘世中那颗烦躁的心灵暂且栖息,安放车水马龙中那个游荡不定的灵魂。
魏晋时期中国的佛文化发展到了一个新的高度,这不仅仅体现在全国到处开凿石窟和佛像的塑造上,更体现在佛学的影响下,士人们形成了纵情山水,超越世俗、追求自然和自由的精神状态。他们对人生换了一种思考方式和精神寄托,开始在山水田园中寻找灵魂的栖息地。“天下才有一石,曹子建独占八斗,我得一斗,天下共分一斗”,才华横溢的南北朝诗人谢灵运,他对山水的热爱是他归隐的原因之一,尽管他身出名门,生活优越,但他对自然的热爱使他钟情于山水之乐。在永嘉做太守的十三个月里,在政治上心不在焉,个人仕途的不幸却成就了永嘉山水之幸,把灵魂安放在永嘉的山水之间。他穿着自制的“谢公屐”,足迹几乎踏遍永嘉的山山水水,每到一地就作诗歌咏,以致其意。永嘉的美丽风景激发了他的创作灵感,短短的一年中竟然才思喷涌,创作出大量以永嘉山水为题材的杰作,成为中国文学史上山水诗的鼻祖。他的山水诗不仅仅是景色的描绘,更是他内心世界的映射,山水成了他抒情写意的最佳载体和安放灵魂的处所。
谢灵运和陶渊明处于同一时期,他们两人都和隐居庐山上的慧远大师交好却缘悭一面。陶渊明在十三年的时间里前前后后五次做官又辞官,最终因为“不愿为五斗米向乡里小儿折腰”辞去做了八十一天的彭泽县县令后彻底归隐田园。从此,他把灵魂安放在田园之中。成为隐士之后的陶渊明远离官场,与世无争,但他并没有沉沦,而是以退为进,躬耕于田园,做一个人格独立、思想自由的人,用文字记述田园生活。他把自己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田园躬耕生活感悟写成一首首诗。他的田园诗渐渐地从诗歌的家园中独立出来,成为一个富有理想和生活气息的流派,他也顺理成章地成为中国古代田园诗的开创者。一个普普通通的辞官归田的隐士,一跃成为田园诗的鼻祖,如日中天,无人企及。在田园中,他可以或命巾车、或棹孤舟;也可以种豆南山、采菊东篱。耕田、饮酒、赋诗将胸中天地勾勒成一方世外桃源。
在这喧闹的凡尘,我们都需要找到适合自己的地方用来安放灵魂,不管它是谢灵运心中的永嘉山水还是陶渊明心中的庐山脚下田园,只要它能够让我们感受到转身之后的那份宁静和恬淡即可。它也许是一处自然山水,也许是一座安静的宅院,也许是一本无字经书,也可能是某个兴趣爱好,只要是自己心之所往都是灵魂的驿站。此时此刻,我站在云崖寺主峰白云洞的下面,抬起头来,缓缓望着四周巨大的山体,“天高地迥,觉宇宙之无穷;兴尽悲来,识盈虚之有数。”细细的雨丝从天而降,淋湿我的脸颊,微风拂面,我享受着这无穷无尽的山间清风和细雨的温存,灵魂完全可以安放在这片净土中。寺庙屋檐下的钟声随风传入耳畔,带着经义的肃穆和穿越千年的佛音。
一千多年过去了,云崖石窟经历了多少政权的更迭,但它们的梵音依然在人们心中回响,依然吸引着众多信徒和游客前来朝拜和参观。我想,走进云崖寺的每个善男信女游客,都会在此有所收获,有所顿悟。带着欲念与愧疚而来,说给佛听,说给山风听,说给林间的花草听,说给麦垛似的群山听,说出了心扉的嘈杂,所有的负累便化为涧底溪流而去,心自清净如这山中的蓝天湖水。
出品:庄浪县融媒体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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