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秦遗诗 青山风骨——舟山朱家尖大青山

旅行   2023-10-13 15:50   浙江  
一座山,
在历代的文献里,
因有文字遗存,便有了文脉;
一座山,
在文字的遗存里,
因有文者秉性,便有了格致。

舟山朱家尖大青山历经斗转星移,沧海桑田。在历史的长空里,又经三次海禁,湮灭过人的足迹,断裂过人的语音,但在遗落于世的诗文里,在倏忽的时空中,依然可以听到有人走进它腹地的声响……这就是流淌在大青山的文脉,在后人的溯源与回望中,不时寻找到曾经的场景、情境,发现昔人遗留给这座山的诗情画意,赋予了这座山以静默的格物致知。大青山,因此有了不绝的诗性与挺拔的风骨。

这还要从一首至今可考的最早的南宋遗诗说起……

团团深锁碧烟笼,安隐禅居瑞气中。
万顷沧浪终夜月,更于何处觅天宫。

这首《马秦山碧云庵联句》遗诗,依次由马耆禅师、黄龟年给事、张光处士、黄岳年承事四人吟就。那是有关南宋初年的一场隐逸事了。马秦山即现今朱家尖岛,碧云庵就在朱家尖大青山上。现仍有厚厚的庵基,历经岁月侵蚀,静默地遗留在大青山打鼓岭南侧的山谷里,满坪硕大的绿冠虬枝掩映,碧云轻烟弥漫。

那场隐逸因一位叫黄龟年的人而起。翻阅《宋史》卷三八一、《延祐四明志·上》都有黄龟年传。黄龟年,南宋初年著名大臣。绍兴二年(1132年)他向高宗上书,多次弹劾秦桧及其党羽,致秦桧罢相。后秦桧复位,绍兴九年黄龟年被免去中书舍人等职,与其弟岳年及另一个被罢官的张光等曾隐居马秦山。元冯福京《大德昌国州图志》卷四记载:马秦山在海之东南,昔有碧云庵,马耆禅师修道于此,与黄给事龟年等联句,刻诸石。

如今联句石刻已消失于茫茫岁月,但祥和、旷达、禅隐的诗意留存至今:此间云壑深邃,瑞气充盈;清波万顷,竟夕明月,正是安隐禅居的妙境,舍此而外再向何处去寻觅如此的“天宫”呢?

是呀,这样的美景妙境,再向何处寻呢?如此一问,近千年时光倏忽而过。从此,马秦山也因黄龟年等在此隐居而渗入了富有禅意的被国人所追崇的隐逸文化,且逐渐成为后世景仰的一处精神地标。

马秦山的“隐逸”历史,最早可追溯至先秦。宋《乾道四明图经》记载有“马秦山有安期洞”,宋《宝庆四明志》有图标:马秦山在顺母山东边。这也是至今能查询的有关马秦山的最早古籍,说明2100多年前先秦著名方士安期生已在朱家尖大青山隐居。那时记载很简单,到了元《大德昌国州图志》逐渐详细,应该是黄龟年隐居并“品题泉石”(明《嘉靖定海县志》)有诗文留存,马秦山才渐渐声名远播。等到元时,吴莱、胡长孺、黄溍等不少文人墨客闻名而来。

马秦山在昌国东,气候调淑清温融。

大海四绝路不到,紫峦两嶂盘元空。

天球铿锵泉坠谷,辟邪偃蹇崖依丛。

僧坊翠微互隐见,石梁幽涧悬飞潨。

稻田活水正拍塞,人家山崦方玲珑。

高台似掌广堪坐,千峰相抱宽可宫。

三岛得见不得到,引船欲过遭回风。

仙圣往来岂荒渺,吾意只与兹山同。

昔人正色台端立,抗疏秦桧非诚忠。

外主仇敌事叵测,植根坚固应难攻。

上心感悟遽斥逐,隐匿了未闻国中。

时论尚或许忠信,此章似亦成匆匆。

七年复出踞公鼎,操柄独握亘初终。

飞将军囚犴狴秘,群君子死烟雾濛。

当时尚议语无验,宗社固自巍崇崇。

岂知悟室已戮死,在事非复骁前雄。

秘计欲和缮未具,知闻那许余人通。

事仇败国罪莫说,更闻海隅休兵戎。

言挟廋伏或太甚,鬼羁炎岭何其恫。

初相北庭去未久,劾章宜得窥所衷。

七闽得归良不恶,远胜鲸鱼翻青红。

自来举职尽言责,余年谁计身穷通。

代谋立见内难息,深愁尚服昌言公。

天怜孤立不偏倚,用绝胜地扶衰翁。

这首《题马秦山图》是胡长孺所作。这位浙江永康人,与当时学者高彭、李湜、梅应春等人号称“南中八士”。马秦山在他眼里如一座仙山般存在。“马秦山图”早已无存,但他的这首诗细致地描摹了马秦山的美景美境,大篇幅追述黄龟年不畏权贵的事迹,也表露了他对前辈的崇敬心迹。

诗中提到“僧坊翠微互隐见”,不管是他眼前所见,还是追忆所思,那里早已凝聚成他明心净志的一种情怀。他也曾在家国存亡或不着浊流中一再隐逸。如此的游历,既是追思,更是景仰。元黄溍(浙江义乌人,元文学家和书法家)的短文《题黄给事山居图》,同样如此:

予读《绍兴正论小传》,未尝不三复而悲之。方秦桧起势立威,小不附者则欲置之死地,而忠鲠之风不为少衰!呜呼!何其盛也!然皆仅足以掇祸,固莫有得行其言者!呜呼!又何不幸耶!独故给事中黄公,居殿院时,疏桧奸状,桧由是去相位,使当时听言类如此,《正论》可无作矣!他日桧卒用,公卒斥,我瞻四方蹙蹙靡所骋。呜呼!悲夫!公之去也,屏居海外马秦岛上,苍崖崛起,长风怒涛中,览是图,犹想见其孤标峻节,当与之并存于天壤间也


诗文让故事留存,让风骨延续。时间到了明朝,姑苏人盛颖,当时的一位国画大师,画就了一幅《马耆烟雨图》。而元胡长孺、黄溍等的诗文,定是他作画再现碧云庵佳话的重要参考。
马耆烟雨图

元代的地方志尽管还津津乐道地介绍马秦山碧云庵之事,却没有写“今尚存”。另外,明时海禁近一二百年,碧云庵肯定已不复存在。可以确定盛颖未曾到过马秦山,也未见过碧云庵(刘森林先生的《<马耆烟雨图>考》)。他赞赏黄龟年不畏权贵的气节、刚正不阿的人品和归隐自在的生活,作画既是寄情明志,也是再现已经无存的前辈画作。所以,依前人的诗文作为参考,很是自然。关于以马耆作画题,也许是他所处的时代需要如此避讳,就如进入明朝后,马秦山的盛名渐渐为朱家尖所覆盖。

但这幅国画大师的画作《马耆烟雨图》,在当时似乎并未留下多大名声!


白驹过隙,朝代更迭。明末清初的历史拐点上,又有一位遁隐者辗转拐入了朱家尖大青山。他叫张煌言,南明儒将、诗人、民族英雄,曾官至南明兵部尚书。

明末,张煌言随鲁王朱以海入海到舟山抗清。清康熙三年(1664年),闽战一役遭受重创,张煌言遂散兵遁隐“悬山”孤岛,以掩清人耳目,伺机东山再起。有地方专家考证:“悬山”即乌沙悬山。明《筹海图编》载“乌沙悬山即朱家尖也”,《定海厅志》疆域山川篇记“朱家尖,离城一百里,山尖最为耸拔……一名乌沙悬山。”张煌言就如此遁隐入朱家尖大青山,书写了另一番风云史话。

大隐从兹始,悠然见古心。
地非关胜览,天不凝幽寻。
石发溪头长,云衣谷口深。
此中有佳趣,好作采薇吟。

张煌言在海上坚持抗清近20年,四入长江、三下闽海,纵横几千里,出入莲花洋,避风石牛港,来往普陀山、朱家尖大青山等前沿岛屿。清康熙三年七月,张煌言终被捕……传说跟随他抗清的五位志士遗体被郑重地掩埋在大青山炼丹峰下,并称为“五志士墩”以示纪念,今尚有遗迹留存。

青山叠叠晚烟迷,几点疏磷断涧西。
夜雨寂寥山鬼泣,春风无主鹧鸪啼。
酒炉如故生荆棘。画栋凄凉落燕泥。
开谢桃花谁过问?萋萋芳草牧群归。

一再感受《阙题》诗里的情绪,纵有春风拂过,已难掩张煌言心里最后的孤寂与悲凉。如今的朱家尖大青山已无“烟火几家廖落尽”的场景,但“结茅在山椒”的日子也已成为遥远的回响。


等到《马耆烟雨图》再次露面,已是清朝乾隆年间,是盖着9枚乾隆鉴赏章的皇家珍藏品,但没有明代的鉴赏痕迹。难道明代它只是一幅被藏匿的名画?而乾隆帝在画的右上方还信手来了一首御题诗《题盛颕马耆烟雨图》(《乾隆御制鉴赏名画题诗录》三集(三)卷七十一)。可以想见,这位手握盛世皇权的帝王对这幅画的珍视,还有对这幅画背后故事的钦赞。

古寺边傍精舍幽,殢云常觉覆檐头。
弗宾弗主块然坐,为墨为儒静者流。
低叶乔枝一律润,烟容雨意两无休。
马耆峰自高嵒龉,当面失之得见不。
烟云笼罩着的寺边精舍,个中人物块然而坐,其为主人乎?宾客乎?其为墨者乎?儒者乎?总之乃静者之流也。木叶湿润,烟雨空濛,马耆诸峰隐约相对,虽在眼前,而终不得见其清晰面目也。

乾隆的这首诗着重渲染描摹了画中之烟雨与隐者,不禁令人刮目。他不仅了解偏远海疆上一座海岛的地理景象,甚至还熟知一段僧坊佳话。这是否能看作一位后世皇权者对往昔高士隐逸的一种欣赏与推崇?还有朱家尖大青山碧云庵这段典故的声名远播和传颂之久?

这样一个隐逸典故,一段宋韵佳话,经朝历代,穿越重重时空回廊,最终得到一位至高皇权者的青眼相待。


历史是奇妙的,时间是最终的见证者。这座人文青山,已成为一座精神地标,一种风骨典范。但有关追怀的诗文仍在继续……

凭栏暮鼓复晨钟,浪涌潮推古寺虹。
醉雾联吟听酒雨,碧云独诵入禅风。
龟年卧迹青山逸,盛颖留图岁月崇。
远眺归帆残照里,渔歌不与旧时同。
这首《舟山朱家尖青山醉雾中》诗,是现年近八十岁的老外交官孙书柱先生(曾任中欧文化参赞)所写。他曾多次到舟山,极力为传播舟山文化至欧洲付出过心力。

孙参赞还曾邀请捷克著名医生、诗人、作家齐米茨基先生来舟山进行实地采风探访,写就一部长篇小说,在当地出版发行,引起不俗反响。后来,这部小说被当地华人翻译成《龙影》。

他说:他对舟山和舟山人印象深刻,曾为舟山山水写下《舟山朱家尖感怀》《浣溪沙·登普陀山》等多首诗词,对朱家尖青山醉雾里的人文历史更是深有感怀。

历史的窗口也许会框住相同的风景,但其中的人物总是一场场地切换,不断演绎出驻足归隐,景仰追崇,寄情赞誉等诸多不同的人间剧情,但其中的核心是一种气节、一种风骨,这于朱家尖大青山,是一场由南宋隐士出发的漫长人文历程,闪耀着灿若星辰的宋韵人文之光,近千年未曾停歇……


来源:选自《学习强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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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家尖大青山旅游
“观千岛海景,看青山醉雾;玩十里金沙,揽海岛峭壁”,朱家尖大青山景区是普陀山国家重点风景名胜区、国家AAAA级景区——朱家尖的核心景区,集聚了阳光、海浪、沙滩、礁石、峭壁、渔村、千岛海景等一系列现代滨海休闲度假的优质资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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