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影：孙建军
尚 义
鸡，谓之雄鸟。城市名带“鸡”字眼，不多见，陕西宝鸡算一，鸡位其后，黑龙江鸡西为二，鸡字前列。当然，也包括河北鸡泽。
鸡西因其海拔400米的鸡冠山，按东西方位，分别称为鸡西、鸡东。二十世纪二三十年代，鸡冠山即是鸡西标志性山峰。
鸡在鸡西这个城市随处可见，不是什么稀奇事，养殖、繁华地段现杀现宰，稀松平常。鸡西火车站前，曾矗立一座硕大的“大鸡”标志性雕塑，后不知何因，拆除了。
官方有什么活动，也多以“金鸡节”类命名，可见鸡的影响之深。
下辖行政区划，也多带“鸡”字，如鸡东县、鸡冠区等，街路也如是，鸡兴路、鸡场村等，具有很高的辨识度。
黑龙江多有带动物名的城市，鹤岗、双鸭山、虎林、龙江等，带有满族文化遗风。
1946年前后，鸡冠山一带，活跃着多支绺子，打家劫舍，很是猖獗。出没无常，让鸡西剿匪部队很是头痛。
绺子，属于东北方言，也算是江湖黑话，就像清末北方起义军，叫捻子或捻子军一样。其中，顶数国民党新编第27军第八十五师师长、土匪头子谢文东最令人发指，1000多名麾下，无恶不作，常让附近村屯，鸡飞狗跳，无有宁日。
占据鸡冠山地形险要的西南大顶子山的另一支土匪，头目叫陈震声，其实力，仅弱于谢文东，绿林旗号叫“金鸡部”，意思是金鸡一唱，鸡冠山亮，老子最棒，曾与日军交恶，打过几次仗。
且说一个阴雨连绵的下午，山脚下逶迤着一众目标，三个人，一头驴，趔趄着，打陈震声的地盘经过。
一声尖厉口哨声响起，手持各式武器的绺子，或从石头后，或从大树上，或从沟沿下，出其不意，将三人包围。
气氛顿然紧张，三个人，一个老者，两个毛头，均面不改色，肃然停住脚步，唯独毛驴，小有惊吓，嚎了两声。
陈震声慢悠悠走出，嘴里不时吐出瓜子壳儿。
陈震声打量老者，但见老者气宇不凡，两道浓眉，传递出一股英气，不由赞佩着点头道，敢问这是何方神圣，去往哪里啊？
老者抱拳行礼，我乃鸡宁（鸡西）县公署副署长蒋公要，因病辞职，也算是就此告老还乡，此番去往老家勃利，随行两人是我的亲戚。请问，您是哪位英雄好汉？
陈震声朗笑出声，果然是识字的，吃官家饭的，说出的话文绉绉的，就是与平民百姓有别啊！小子我也读过私塾，我看，我们两人，就不要在这里讲究什么词汇了。在下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就是敢与日本鬼子亮刺刀的陈震声，陈大爷是也！
蒋公要面呈惊色，果然英雄本色，失敬了，求英雄放过我们一马。
陈震声使了个眼色，手下立刻去夺驴背上的大布包。两个年轻人欲抢夺，被陈震声手下手枪逼停。陈震声问，这包里装的是什么呀？不会是什么见不得光的东西吧？我可听说，这公署的官差，叫出一个贪一个，没一个好鸟，既然官差辞了，就此不问公家事了，想必，这包里也定然有着不菲的身家要物吧？
且慢！蒋公要趋前按住布包。包内没有贵重之物，我愿以身家性命担保。
陈震声讶异的一副神色，你说话当真？我金鸡部还没失过手，今天倒要检验一下成色了。我问你，如果翻出银票什么的，怎么算？
蒋公要道，我说过，别想在包里找到满币，苏联红军票什么的。如果英雄没找到你想要的东西，又当如何？
陈震声嘴角抿笑，围着几人转了一圈，又打量布包，拿起布包掂了掂。陈震声说话了，我这也是看你不是凡人，才与你这般客气，要是搁在以往，我们早消失不见了，还和你理论个鸟！今天，我把话撂在这，如果包内没有你贪来的钱财，算我错怪了先生，愿意保送你10里，包你一路平安。
蒋公要欣然，愿英雄说话算数。陈震声说，当然，不仅保送，我还要亲自带队。当下，由人将布包打了开来。包里尽是作画用的名章、卡尺、笔记本之类，以及一些书信和稻谷种子。
陈震声讶然于色，逐问手下，怎么，连个流通券也没有吗？得到手下肯定，两拳一抱，在下佩服，看来，蒋署长两袖清风，好官一个，陈某不识，惭愧啊！咱们歇息一下，便就上路，陈某愿一直护送蒋署长到勃利。
不多时，陈震声即带三五人，一路护送蒋公要往勃利方向行进。
穿树林，越河沟，不觉间，见到指向古城子的方向牌，突然，从不同方向跃出一伙人，以迅雷之势，将他们包围。陈震声初始以为是其它分支的绺子，却觉不像。但见蒋公要与其中一人握手，然后，含笑面向他。
蒋公要说，陈震声，你别惊，这些都是我们的人，我们是东安地区专员公署剿匪部队的，今天，特意在此与你会面。
蒋公要言明，早闻陈震声虽身为绺子，却明大义，辨是非，在抗击日寇方面，也算长了中国人志气。如今，时局动荡，鸡冠山一带土匪，状如散沙，不好围剿，或慑于谢文东淫威，不愿下山投降。金鸡部却声名在外，定有号召力，故出此计策，意欲召金鸡部为国效力，为尽数收编各支绺子，打好前锋。
陈震声右拳击在左掌心处，也难得你们这么用心，这么看得起我陈某，我愿意归降。不过，陈震声又好奇到，你的真实身份，又是什么？旁边有人告之，此言名为蒋公要的人物，乃东安地区专员公署军分区司令员谭文邦。陈震声心头一热，我才是不识相之人，失敬了。众人笑声一片。
不多日，六七支绺子相继下山归降。
不过，也有几支绺子在谢文东的鼓动下，负隅顽抗。
在鸡冠山保卫战中，牡丹江军区三支队十七团二营教导员李银峰，在大顶子山牺牲，时年25岁。为了纪念他，当地政府将新兴村改为银峰村（现为银峰乡），一直到现在。至1946年底，盘踞鸡冠山一带的土匪，悉数被剿灭。
不过，这是另一个故事了。
原载《雪花》2025年第1期“小小说专号”
作者简介
田洪波，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作品以小小说为主。在《青年作家》《北京文学》等刊发表短篇小说，选入《小说选刊》《新中国六十年文学大系》《中国当代小小说大系》等百余种选刊和选本，40余篇作品选为广东、山西等8省20余个地（市）中、高考模拟试题和考试试题，获2024年度中国·好小说奖、第七届小小说金麻雀奖、第三届扬辉小小说成就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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