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插图:喵喵夏,讲述:云晓,女
我昨天在金刚妈妈呀更新了一篇真实故事:《我再也不鸡娃了》,大家记得去看。
01
2024年,是我人生中最难的一年,没有之一。
身在其中,无数次希望这一年赶紧结束。
可是,如今站在新旧之年交接的路口,心中却有感慨万千的眷恋。
是的,2024年过去了,我很怀念它。
02
简单跟大家说一下我家的基本情况。
我和老公小段出生于1991年,也都是这个三线城市的移民。
大学毕业后,双双留在了这座城。
我们都是学室内设计的,曾经做过一段时间的同事,并在工作中相识相恋。
工作第四年,即2017年春天,我俩双双辞职创建了自己的装修公司。
我负责设计,小段负责跑外联。
我们无背景无人脉,把每一个小机会都当成救命的稻草。
初涉江湖,总是要吃些亏的。
有客户拿了我们的设计,转身找其他公司施工,有物业背景的同行闯到我们装修的现场,生生把我们的活儿明抢过去。
小段不服,找物业理论,人家把自己摘得一干二净。
他和抢活儿的装修公司争吵,对方直接动手,闹到了派出所。
最终连客户都来逼我们让步:“毕竟,我以后是要住在这里的,关系闹僵了不好。”
外患不绝,内患也有。
雇来的瓦工欺负我们年轻,干活时偷懒耍滑且糊弄,房主发现后,愤然解约……
创业第一年,不仅没赚到钱,辛苦攒的那点积蓄,都搭了进去。
03
真正自己创业,才会无限怀念上班的日子。
但开弓没有回头箭,我和小段都属于那种不太走回头路的执拗性格。
没有活干,就去新楼盘布展,以及定期回访曾经装修过的房子,相当于给到曾经的业主一个房屋管家的增值服务。
一方面,如果老客户满意,有可能会推新客户给我们,装修这一行当,口碑比公司名号重要。
另一方面,也从房子使用过程中出现的小问题上,不断改进自己的设计细节。
那时候,每天都很忙很累,可是,不赚钱。
甚至,给客户家里换些管线,做些维修,还要搭钱。
年轻人创业,这点投入与沉得住气,我们没有也得有。
04
记得那时,新楼盘好多都比较偏远,公交车的配套还没上,只能打车去。
用小段的话说:“出租车的打表器每跳一下,我心就咯噔一下。”
有时,去时打车,回来常常就是走到很远很远才有的公交站。
说来难过,有一次,本来一个客户听了小段的介绍,已经达成装修的口头协议。
可是,等到客户开车往回走,在半路上发现小段正往很远的公交站徒步行走时,改变了主意,他说:“连车都打不起的装修公司,万一工程出了什么差子,你拿什么赔我?”
而且,还有比这更难听的,他指了指小段脚上满是灰尘的鞋子:“我是穿鞋的,你是光脚的,我怕你。”
说完,扬长而去。
小段想不通的是,不签约就不签约,何必人身攻击。
那天,回到出租屋,小段的脸色好难看。
我也没安慰他,只是一边唱歌,一边做饭,而且,比平时还多加了一道菜。
喊小段吃饭时,他说了一句:“你好像很高兴啊?”
我没理会他语气里的发难,只是温和地回了一句:“嗯,必须高兴,因为我知道,财神不渡怨妇。”
此话一出,小段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从此,这句话成了我俩的座右铭。
在最难最难的时候,我俩每天也都是笑呵呵的。
钱不好赚,但笑容是免费的。
05
我们真正的第一桶金还真的就来自于一份偶然。
2019年夏天,我们所在的城市雨水超级多,感觉整个夏天都在下雨。
有一天,小段接到一个陌生电话,说是从别的客户那里要来他的电话,想当面跟他聊聊。
小段迅速去了。
去了才知道,由于雨水超多,那片跃层区好多一楼带院的房子都成了游泳池。
最难过的是,雨过天晴后,积水并没能迅速排掉,很多人家院子里的植物哀鸿遍野。
但我们曾经装修过的李叔叔家的院子不仅没积水,而且植物也一片生机。
李叔叔,是我们刚创业不久接的一个订单。
整个过程其实不是很愉快,虽然李叔叔不差钱,但作为商人,他一直觉得我们小两口认死理,不变通,给他做的报价比别人家高,但一分价没讲下来。
尤其是当初帮他设计院子时,他就是觉得小段事多,报高价,多赚了他的钱。
每次小段跟他解释专业方面的事情时,他都很不耐烦:“行,我认栽,你这小伙子年纪轻轻的,要价真狠,你这样只做一锤子买卖,肯定是路越走越窄的。”
但谁能想到,空前的一个雨季给我们带来的生意。
06
那一次,李叔叔家的院子露了脸,我们当初苦口婆心跟他说的水点、坡度、回填土、人工找平等等这些术语,李叔叔也都想起来了,在邻居面前一顿科普。
然后,邻居就这样找到了我们。
我们不仅给李叔叔邻居家重做了院子,后来在他们小区,又接了五单生意。
口碑带来的生意,特别好做,因为客户充分相信你,你也就有机会把自己的手艺发挥到极致。
打那儿之后,我和小段每到雨天都特别开心,时常互开玩笑:“水主财,雨水就是咱俩的财神。”“那还不赶紧拜拜。”
事教人,一次就会。
从那之后,我们越发懂得,小目标靠努力,中目标靠兴趣,大目标靠发心。
我俩相约,在这个智商过剩的时代,真诚走心、爱惜羽毛就行了。
07
也是从那儿之后,我们的小公司进入不必人找活,而是活找人的时期。
活多了,问题也就多了。
有工人在装修完毕后,在业主还未更改装修密码时,偷偷潜入人家,偷走了价值十几万的家电。
半夜被警察带到派出所询问的事情,我们经历过。
基础装修八个月后,业主家中老人患病,将我们公司和全屋定制的一并告上了法庭。
还有业主在装修完成后,尾款20000元却迟迟不结,每次打电话,就是各种难听的话,曾经那些让她无比满意的地方,现在都成了毛病,甚至会反过来PUA我们:“你们有催要我这三瓜两枣的时间,可以多接多少单生意?我看你们也是能将生意做大做强的年轻人,怎么就在这点小钱上犯轴呢?真的是太不会做人了。”
遥想当年和小段刚认识的时候,两人都是天天拿着电脑搞设计的,细皮嫰肉。
可是,创业几年下来,跑工地,跑材料,关键时候还得提几桶水泥、搞几刷子乳胶漆,肉体和灵魂,都粗糙得很。
90后的我们,在大街上,常常被同龄人喊一句“叔叔”“阿姨。”
又能怎样,只好彼此相互打趣:算起来,我们也能称得上是跑在了时间的前面,哈哈哈。
08
2020年,我们算是终于有了一些积蓄,可以首付一套婚房了。
但也恰在这时,疫情来袭。
手里有订单,但按期交付已然是不可能。
曾经有两次,小段和工人被突然隔离在装修的客户家。
一次是刚好干到木工,一次刚好是干到土建阶段,两次隔离,小段算是把这木工和瓦工的手艺彻底学到手了。
也仅此而已。
口罩三年,因为招了固定员工,有活没活,都要五险一金及按时发工资,我俩不但没赚到钱,手头的一点积蓄还搭进去大半。
甚至,有好几次,我们的瓦工老刘私下底跟我和小段说:“老板老板娘,给我们降降薪吧,光拿钱,没干那么多活儿,心里不踏实。”
但思虑再三,我和小段决定不降了。
口罩期不可能一直在,但,最艰难的时候,我们不亏待工人,将来,他们也会在干活上,更加精益求精。
我们无所依靠,唯一能靠的,就是在自己会的手艺上,不含糊。
有些账,我俩想细水长流地算。
面包已经有了,房子,也会有的。
09
只是,我们没想到,口罩期结束后,会遇到房地产空前的低迷。
经济下滑,房价“跳水”,越是如此,买房的人比之前少了许多。
于是,我们装修公司的日子也是很难过。
客户拼命压价,自己又做不到以次充好,于是,盈利空间越来越少。
常常是一个工程下来,我们能赚到的,还没普通工人高。
终于知道,什么叫赚着卖白菜的钱,操的却是卖白粉的心。
一度,我和小段都想着不干了,索性重操旧业,回头做我们只管拉车,不管看路的设计师就好。
可是,有一件小事让我俩打住了这个想法。
10
2023年5月的一天,瓦工老刘一大早,带着几分羞涩的表情,递给我和小段一人一张请柬。
老刘儿子要结婚了,在离我们200公里的隔壁县城里。
老刘递给我们请柬的双手上面,布满大大小小的裂口和年轮一样的老茧,关节粗大得像树结一样。
可是,他腼腆的表情里有骄傲。
聊天中,我们才知道,这些年,老刘真的是闷声办大事。
就是靠着自己这双手,不仅给儿子在县城买了婚房,就在前不久,小女儿的婚房也给默默置下了。
在老刘儿子的婚礼上,我和小段被老刘安排在主桌。
婚礼很热闹,但老刘一直在忙着招待亲朋好友,尤其是我和小段,他每隔几分钟就转到我俩身边。
老刘不善言辞,每次过来关照我俩时,总是那一句:“你俩千万别客气,吃好喝好……”
新郎新娘敬酒环节,老刘第一个把他们带到我和小段身边。
他紧张地搓着自己粗糙带伤的双手,对孩子说:“这是老爸见过的最善良的老板老板娘……没有他们,咱家的日子过不上现在这样……你俩代表爸爸,多敬他们几杯。”
老刘的儿子跟他一样实诚,二话不说,连干三杯白酒,带着新娘说了好多个谢谢。
我和小段当时就泪目了。
说真的,我们没经过这样的场面。
小段握着老刘那双正宗劳动人民的双手,跟新郎新娘说:“该感谢的不是我们,是你爸爸,他不仅是你们家的顶梁柱,也是我们这个小公司的金字招牌。”
11
老刘2018年进入我们公司,是小段在诸多雇用过的瓦工里,最能吃苦,最不糊弄的那个。
打动的我们,是有一次顾客要做一个圆弧型的台阶。
要知道,这种台阶看上去的确好看,但工程的确复杂。
老刘贴了一周,看上去很不错,客户也很满意。
但老刘自己不满意,默默加班加点不收加班费,把圆弧倒角的地方给返工了。
用他自己的话说:“知道自己能干到什么程度但不干,心里老惦记着是个事儿。”
老刘干活,我们永远不必担心质量。
这几年,老刘的工资一直在涨,如今已是月薪3万加的人了。
我和小段心里有数,这种珍爱自己手艺,为人不打半点折扣的人,他值得。
12
人说,想让一个人上天堂和下地狱,就让他创业吧,尤其是这两年创业。
但那天,我和小段在回去的路上,一路回首来时路,感慨丛生。
一路走来,固然遇到过这样那样的艰难和时运不济。
但也遇到了像李叔叔那样的天时地利人和。
如今,每年小院的收获季,总有几个客户给我们打电话,让我们去他们的小院拿菜,采摘水果。
在那个小区,我和小段小范围知名。
他们身边有朋友要装修,他们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我们。
如果不是创业,我们也不会遇到像老刘这样的人,亲眼看着他靠着诚实的劳动,改变命运,活得顶天立地,活得那么有筋骨。
如果不是创业,我们没有机会和这么多人与事,产生这样深度的链接。
都是人生最重要的体验,没什么比创业能够饱尝变数和人生的多样性了。
13
2024年春天,对于我们这个小公司来说,是冬天的结束。
这一年,我们忙到起飞,源于一件小事。
小段在一个老小区的三楼装修时,看到二楼的一个大姐在自己按窗斗。
她想种花,于是从网上买来材料,自己动手。
小段恰好在楼上看到这一幕。
看到大姐的工具不称手,而且一个人那样站在窗台上很危险,出于职业病,他下楼去帮忙。
三下五除二,就把大姐的窗斗给安好了。
大姐过意不去,非得要给钱,但小段怎么可能收钱:“姐,你觉得挺难的事,但在我们干装修这太小事一桩了,哪能收钱。楼上天天装修各种动静,已经给你添很大麻烦了,能帮你做点事,我心里还好过一点儿。”
但谁能想到,就是这样一个举手之劳,为我们带来了一年的订单。
大姐先是把她大姑子家新买的房子交给我们装修。
结果,给她大姑子装修完,大姑子又介绍了她同学、她同学的亲戚……
大姐一个闺蜜的幼儿园要重新装修,也找到了我们。
这些活,我们这个小公司已经接不过来了,但大姐跟我们说:“没事,不着急,可以等。”
经济不好,但依然有干不完的活,这对于我们来说,真的是累死都很开心的一件事。
而且,这一年,我们在这座城,终于有了自己的房,还在10月21日那天下午,不是那么忙的时候,领了结婚证。
没有仪式,对我俩来说,有的忙,就是最好的仪式。
14
这一年,我们只中秋节休了一天。
当天,我和小段买了些礼物去看大姐,表达一下感谢。
结果,大姐门都不给我们开:“感谢我收下了,东西你们自己留着,大姐看着你们小日子蒸蒸日上比啥都开心。年轻人,不容易!”
说实话,从大姐家离开时,我和小段眼睛都是湿的。
感恩。
有种被命运眷顾的受宠若惊。
也终于在做事中,明白了书中的那些道理:你不会的东西,觉得难的东西,一定不要躲,先搞明白,后精湛,你就比别人优秀了。因为大部分人都不舍得花力气去钻研,自动淘汰,所以,你执着的努力,就占了大便宜。
以及,你只负责努力,老天自有安排。
15
这一年,我和小段过得又难又燃。
跨年夜,很累,却睡不着。
索性把这些年的经历一股脑地说给小念听。
希望这点小人物的悲欢,也有幸被记录。
那句话很老套,却是我此时心中所想:2024年过去了,我很怀念它。
新年伊始,祝自己继续努力,祝大家健康顺遂!
小念的话
小段夫妻的故事,写得我内心又暖又燃。
他们用自己的踏实,合唱了当下的《凡人歌》。
岁月渐深,越发赞叹那些平凡的努力,越发喜欢那种烟火深处的小欢喜。
所以,匆匆又一年,我以这样的故事来为2025开篇。
感谢大家的陪伴,感谢大家对我笔下故事这份取舍的宽容悦纳。
祝我们一年比一年自由,一年比一年通透。
永远有方向,永远积极向上!
2025,我们一起,一边追逐,一边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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