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1991年,郭雯的人生拐了个大弯。
这一年,她上小学一年级。暑假,跟着父母去了北京的伯父家。
表哥带她去游泳。
郭雯不会游,待在浅水区。可顽劣的表哥趁她不注意,猛地拉她进了深水区。
郭雯又慌又恐惧,在水里不停挣扎。
岸上的伯父看到,呵斥表哥,表哥才将她拉出来。
郭雯呛了好几口水,脸色苍白如纸。像只受惊的兔子,不停发抖。
可父母却觉得她小题大做,没见过世面。
郭雯心里委屈的不行,却说不出一句辩解的话。
02
时间回到1984年,郭雯出生于山西临汾。
父亲是军人,退伍后就职于一家大型国企。母亲是医生,在市里的一家公立医院上班。
响应计划生育的政策,郭雯成了独生女。
这样的家庭,郭雯本应该很幸福。
实际上,没人知道郭雯心里有多压抑。
父亲出生农村,家境贫困,靠自己一步步在城市扎根。
在父亲的观念里,一直认为慈母多败儿。他担心郭雯在优渥的环境中长大,会养成骄纵的性格,所以对郭雯极为严格。
他们几乎从不夸奖郭雯,总是指责她做得不好。
尤其是在亲戚朋友面前,更是常常故意贬低郭雯,以此来表明谦虚的家风。
他们常说,郭雯长得不好看,学习也不好,以后肯定没啥出息。
其实郭雯长得清秀,唱歌好听,画画也不错。
父母是自己最亲近的人呀,说得多了,郭雯也就认定自己一无是处。
同龄人的眼睛都闪着小星星。郭雯的眼眸却是黯淡的,没有任何光亮。
而游泳池里的呛水事件,更是她噩梦的开始。
03
从北京回来后,郭雯出现了癫痫的症状。
每次发作时,整个人都会丧失意识。说什么,做什么,她自己全然不知。
听身边的人说,口吐白沫,人倒在地上不断抽搐。
最可怕的是,时间地点没法控制,有次在课堂上发病了。
自那以后,老师和同学们都像看怪物一样躲着她。走在校园里,时常有人指指点点。
郭雯觉得自己像只丑小鸭,每天低着头走路,不敢抬头看人。
父母很焦虑,带着她四处寻医问药。还去北京做了一次手术。
然而手术后,病情并没有好转,反而更加严重。
她开始自残。犯病时咬自己的舌头,用手抓自己,胡乱撕课本,甚至还会伤身边的人。
同学们都很怕她,没人愿意和她坐同桌。
郭雯搬到教室最后一排的角落里,用厚厚的书本将自己埋起来。
年少时光里,四处阳光明媚,童真烂漫。只有郭雯,格格不入。
她的头顶有一团乌云,淅淅沥沥地下着雨。
本就自卑的性格,被堆上一层厚厚的冰霜,整个人沉默得像一潭幽暗的湖水。
最绝望的是,学校觉得她的病影响不好,强烈要求她退学。
父母做了很多工作,也无济于事,只能帮她找了新的学校。
04
好在换了环境后,心情好了一些,郭雯的病情有所好转。
老师和同学们基本都没见过她发病的样子。
父母叮嘱她,让她千万别惹事,不然就没有学校要她了。
郭雯变得更加小心翼翼,不敢大声说话,也畏惧和同学交流。
但她长得清秀,人又文静,不少男生来表白。郭雯全都一一拒绝了。
就这样安静的存在着吧。
没想到会冒出来一束曙光。
班级合唱时,班主任发现了郭雯唱歌的天赋,热心地推荐她和学校里的声乐老师学习。
郭雯的嗓音条件好,学习能力也强,加上专业老师的指导,唱歌水平突飞猛进。
2000年,她被老师推荐参加了市里的春节联欢晚会,演唱《在灿烂的阳光下》。
舞台上的郭雯闪闪发光,赢得一众喝彩。
可落幕后,她的骨子里依然住着那个自卑的小孩,总觉得自己不够好。
老师鼓励她,建议她大学学声乐。
郭雯回家征求意见时,父母却嗤之以鼻。
父亲说,你要明白,你和正常人不一样,你随时可能晕倒。学唱歌有什么用,谁敢用一个病人?你学个简单实用的专业,能养活自己就行。
郭雯退缩了。她按照父母的意愿,选了文秘专业。
填志愿的那一刻,她听到自己的心在滴血。
但她,早已没了反驳和抗争的勇气。
因为父母一直在跟她说,她很差,她还是个病人。
05
大学里,郭雯一如既往的沉默。
小心翼翼地隐藏自己,生怕同学们发现异常。有男生献殷勤,她也是一味逃避。
终于毕了业,她按照父母指示,考进一家事业单位。
开始有人给郭雯介绍相亲对象。
父母催得急,郭雯去见了,却一直没遇到合适的。
父亲说,你也别想找条件好的了,就你这身体,有人要就不错了。
郭雯的心像被刀割了一下,很多阴影又扑面而来。
拖着拖着,就到了28岁。
那年,郭雯遇到曹晓光。
曹晓光在一家企业上班,家里条件不好,个头也不高。但看着正派,而且也是大学毕业,温文尔雅,谈吐有礼。
父母觉得,条件差点就差点,只要不嫌弃郭雯就好。
其实,郭雯心里是喜欢的。
她觉得知书达理的人,人品应该也不错。加上骨子里的自卑作祟,觉得能找到这样的另一半已经很知足。
于是郭家没要彩礼,就把女儿嫁了。
郭雯想着,离开父母,生活会不会换个模样。
内心有些小期待。
06
然而却是进了另一个深渊。
婚后不久,曹晓光被派去外地工作。走之前,主动上交了他的工资卡。
郭雯收下了,她自己的工资足够维持日常花销,从没关心过有多少钱。
直到有一次,一时兴起,想查下卡里的数额。
这一查,她愣住了。曹晓光的卡上显示余额为零。
郭雯满心疑惑,她打电话问曹晓光。
曹晓光说,单位发的工资都被他转到另一张卡上花掉了。
郭雯问他钱花去哪里了,他说都拿去买了彩票,想着中奖可以改善家里的生活。
郭雯叹了口气,说,天上是不会掉馅饼的,我们安生过日子就好。
善良的郭雯想,钱没了就算了,以后慢慢赚。只要曹晓光不再做一夜暴富的梦就好。
可事情并没有结束。
临近过年,突然有人上门追债。郭雯这才知道,曹晓光打着父亲生病的旗号问同事借了很多钱。
那个年,他们躲在家里,不敢出门。郭雯帮他算了算,总共欠了八万。
郭雯对曹晓光很失望,她没想到曹晓光会说谎。可木已成舟,既然是夫妻,应该帮一把,一直躲也不是办法。
她拿出自己所有的积蓄,又向父母借了些,帮曹晓光还了欠款。
她傻傻地想,经过这件事,曹晓光会有所改变。
07
可不久,郭雯就得知,曹晓光又在不停地借钱。
他不买彩票了,开始出入赌场。刚开始也赢了一点,后来就一直输。赌红了眼,一味投钱,工资没了就四处去借。
郭雯心软,不忍看他为难,又想办法帮他还了五万。
那段时间,郭雯过得很清苦。
她什么都舍不得买,在家做饭也都是素菜,尽量节省开支。护肤品用完了,就买最便宜的大宝。
可曹晓光却把一切都当成理所当然。
他根本没有悔改的意思,也不觉得对郭雯有所亏欠。
他的脾气变得很大,常常嫌弃郭雯。指责郭雯衣服洗不干净,饭做得不合口味。
郭雯不和他正面冲突,懦弱自卑的性格让她习惯逆来顺受。
可曹晓光却变本加厉,对郭雯颐指气使,甚至开始拳脚相向。
郭雯一直没怀孕,曹晓光说肯定是郭雯身体有问题,让她去医院检查。
郭雯顺从地去了医院。其实问题是在曹晓光身上,他的精子少,成活率低。
郭雯怕曹晓光有压力,安慰他说,没事的,如果真怀不上,我们就去领养一个。
她总在想,日子将就着过吧,也许这都是婚姻的常态。
08
可她的忍让却让曹晓光得寸进尺。
一天晚上,曹晓光喝多了酒,郭雯照顾他。他推开她,一脸嫌弃地说,你离我远点,我烦死你了。
郭雯难过地问,那你当初为什么要娶我呢?
曹晓光冷笑着说,还不是因为你看着听话,家里条件也好,不然我怎么会娶一个有病的女人呢?
郭雯正在清理污垢的手停下了,眼泪不听使唤地往下掉。
小时候那种被否定的感觉又席卷而来。
她不明白,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
一直以来,她都真心去对曹晓光和他的家人。
一家人的衣食住行,尽心打理。逢年过年的礼品,公婆换季的衣服鞋子从不缺。
她自认为,是个称职的妻子。
她也很努力地工作,工资不比曹晓光少。
领导知道她擅长声乐,常常让她在各种活动上表演节目。
她唱得很好,收到很多夸奖。
在这些肯定里,她终于树立了一点点自信,脸上也渐渐有了笑容。
可这一切,又被曹晓光酒后的真言无情摧毁了。
09
郭雯好像又回到了从前。
曹晓光的话像沉重的石头,把她压得喘不过气。
郭雯讨厌这种感觉。
她终于死心,含着泪,提了离婚。
曹晓光连挽留都没有,他大概觉得郭雯已经没什么价值。
倒是公公婆婆,一直泪眼婆娑地求她,不让她离开。
父母一开始极力反对,但看着曹晓光欠款越来越多,也放弃了。
离婚容易,重新开始却很难。
离婚后,有不少人给郭雯介绍对象。
父母总说,小心还和上次一样,只是图咱家条件。你千万别高攀。
郭雯黯然拒绝了很多好意。
10
直到2016年,父母的朋友给郭雯介绍了白超。
介绍人说,他很踏实可靠。于是郭雯尝试和白超接触。
慢慢知道,白超也是个苦命的人。妻子迷恋赌博,欠了很多外债。还在赌场认识了一男的,两人私奔了。
给他留下一个三岁的孩子和一堆债务。
他们认识时,白超刚还完妻子拖欠的款。
相似的经历,让两人惺惺相惜。
加上白超也喜欢唱歌,郭雯好像找到了知己。
美中不足的是,白超没学历,职业是厨师。家是农村的,父亲离世,和母亲相依为命。
似乎并不合适。
但不久后的一件事,让她转变了想法。
那天,郭雯突然犯了病,同事把她锁在办公室,怕她伤人。她在冰冷的地板上躺了很久才醒来。
白超知道后,难过得落下眼泪。
郭雯觉得,白超是真的心疼自己。
父亲说,就他吧,总比嫁不出去好。
郭雯就匆匆结了婚,没有婚礼,没有酒席,一切从简。
11
然而事实证明,她的选择终究还是仓促了。
两人的学历和工作环境不同,除了唱歌,就找不到共同话题。
郭雯常常觉得孤独。
而婆婆,喜欢说脏话,还蛮不讲理。
天上的太阳被层层云朵遮住了身影,郭雯的生活看不到一点光。
可能这辈子就这样了吧。
直到郭雯怀了孕,生下可爱的女儿。
因为有了软肋,她逼着自己变成坚强的铠甲。
婆婆再说脏话,她委婉提醒,避免孩子跟着学。
她说服了白超,从婆家搬了出来。
白超依旧不懂她,但庆幸的是,这个男人是爱这个家的。
而女儿,也渐渐治愈了郭雯。
看到她,仿佛就原谅了命运所有的不公。
她把全部的爱都给了女儿,并且毫不保留地鼓励和赞美。
女儿表现不好时,她也会先肯定好的,再指出不对的地方。
她总说,没关系,慢慢来。你很棒,你要相信自己,你是独一无二的。
那样的时刻,郭雯很想回到小时候,抱一抱那个被父母不断否定的自己。
父母也是爱她的吧。只是那样的爱,是结了冰的,冰凉又锋利。
在阳光下长大的花朵,才会开得更娇艳。
12
有天晚上,郭雯做了个梦。
梦里,一个活波可爱的小女孩无忧无虑地笑。
八岁时,她考了一百分,父亲高兴地夸了她,还给她买了玩具作为奖励。
十五岁时,女孩接受了班长的表白,和所有人一样,有一个甜蜜青涩的初恋故事。
大学,女孩学了自己喜欢的声乐专业。舞台上的她,自信满满,神采飞扬。
毕业后,她按自己的心愿选择了另一半,两人琴瑟和鸣,岁月静好。
人生的每一步,好像都春光灿烂,鸟语花香。
梦太美好,郭雯笑出了声。
蓦然醒来,女儿躺在怀里,像个小天使安然熟睡。
郭雯低下头,吻了吻女儿。
梦是假的,但郭雯会努力做个好妈妈,让女儿有个不一样的人生。
往事不可追,余生仍可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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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晓晓,你的情感闺蜜,邻家姐姐。
虽然没有见过你,
但我懂你。
愿我们,不离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