录言录说
2015年3月23日上午,深圳市南山区一名50多岁的女士从小区31层高楼楼顶坠下身亡。据家人说,她生前患有抑郁症。
女人来自东北,跟女儿住一起,带一个外孙和一个外孙女。
据邻居说,这位女士比较内向,有一次在楼顶晾衣服时碰上了,曾向她抱怨:自己做 了7年外婆,带了7年小孩,早晚得死。
无独有偶,2017年,一位名叫何永年的男子在帮女儿带了3年外孙后,也抑郁地服下数十片安眠药,自杀身亡。
何永年是湖南衡阳人,退休前是中学语文老师,妻子曹冬梅早年从衡阳塑料厂内退。
老两口有一双儿女,女儿何玲毕业于北京理工大学,在北京安家;儿子何军大学毕业后在上海定居。
姐弟俩结婚后,因工作、家务拖累,一年只有春节才能回家陪伴父母几天。
2013年腊月二十六,何玲返回衡阳过春节。一进家门,见年过六旬的父母并排坐在沙发上,每人手里拿着几张数字卡片,正在教宠物狗数数。
何玲能体会父母刻骨铭心的孤独,一个小时后,何军和妻子冯莉也回来了。
晚饭后,何玲向弟弟讲述父母教宠物狗数数的一幕。何玲忧心忡忡地对弟弟说:“爸妈一天天老了,万一有个意外,身边连个亲人都没有,想起这些我心里就不安。”
何军提议:“要不咱们将爸妈接到身边,轮流在两边养老吧。”
何玲觉得可行,姐弟俩与父母沟通,曹冬梅答应了,何永年担心到儿女家养老不硬气,但想起这些年与老伴独守空巢的孤寂,何永年最终还是答应了。
儿女们走后,老两口将自住的一套120平米的三居室,以23万元卖掉。随后,老两口乘高铁率先住进何玲家。
何玲有一个5岁的儿子,名叫乐乐,他活泼可爱,“姥姥”、 “姥爷”叫得特别亲切,何永年和老伴的心都融化了。
双休日,女婿开车载着妻儿和岳父母,赴北京周边短游,浓浓的亲情醉倒了何永年夫妇。
2014年2月,老两口在女儿家住满半年,又乘火车南下,去儿子家养老。
北京繁华大气,交通便捷;上海空气湿润,鸟语花香,何永年和老伴很享受这种幸福的双城养老生活。
然而这种幸福维持不到一年,就被大女儿一家打碎了。
2014年5月16日,女婿袁新建参加大学同学聚会,与初恋女友发生一夜情。
有感情洁癖的何玲无法容忍婚姻蒙上污点,决绝地与丈夫办理了离婚手续,袁新建净身出户。
何永年夫妇当时正在上海养老,何军体谅姐姐的失婚之病,支持父母去北京。
然而此时儿媳已有6个月身孕了,系鞋带都很困难。
夫妇俩商量后,决定由妻子曹冬梅留在上海,照顾待产的儿媳,何永年则独自赴京帮衬大女儿。
见到女儿脸色暗黄、面色憔悴,何永年的心针扎一样痛。何玲像小时候一样,哭着扑进父亲怀里。
为了让女儿感受到温暖父爱,何永年每天早晨6点就起床准备早餐,何玲吃过早饭去上班,何永年送外孙去学校,下午再接他回家。
2014年9月4日,儿媳冯晶在上海诞下一个健康的女婴。
冯晶的母亲早年去世,父亲再婚,曹冬梅只得继续留下,照顾儿媳和外孙女。
日子在负重中一天天滑行,这年12月底,何永年与大女儿商量:“我和你妈已经分居四个多了,我想去上海与她一起生活,你请钟点工接送孩子吧。”
何玲答应了,第二天,她与家政公司联系。让她纠结的是,最便宜的钟点工,每月工资也得2000元。
名校毕业的何玲 ,在甲骨文软件北京分公司就职,月薪1.2万元。
但她每月房贷4500元、车贷2100元,加上水电费、生活费,儿子的特长培训费等各项开支,经常不到月底钱就花光了。
何玲不敢生病,不敢请假,一旦公司传言要裁员,她就犹如惊弓之鸟。
何永年对女儿说:“你一个人带孩子不容易,爸爸不能帮你,就出点钱吧。”何玲同意了。
2015年元旦,何永年去了上海。
1月6日,何玲被同事的遭遇震惊了。原来,女同事请钟点工接6岁的儿子上下学,半个月前,孩子被钟点工拐跑了。
当晚,何玲拨通了父亲电话。何永年听女儿黯然说出女同事的遭遇,立刻便明白了女儿的意思,他说:“我明天就去你那!”
老来分居,在寂寞的吞噬下,何永年变得喜怒无常,经常冲女儿发牢骚。曹冬梅独自照顾外孙女,料理家务,十分辛苦,难免也有怨气。
这年6月,老两口分居快大半年了,为了能见一次面,他们“合谋”编织谎言,决定在北京和上海的中间地郑州小聚。
6月21日,何永年向女儿撒谎:“你舅舅病得很重,我和你妈要回衡阳探亲。”
何玲赶紧给父亲订了火车票。曹冬梅也像老伴一样,向儿子撒谎。
两天后,何永年登上了回衡阳的火车,然后提前在郑州下车。曹冬梅背着儿子儿媳,偷偷将火车票改签。
老两口在郑州的小旅馆连住了3天,享受辛酸的团聚时光。
分别时,何永年老泪纵横:“这一别,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再见面。”
2015年11月3日,何玲上洗手间,经过父亲的卧室。她听见父亲说:“你得与你弟弟打好招呼,别让咱们去郑州团聚的事穿帮了。”
何玲一夜未眠……
此后,何玲与父母有了隔阂。何永年黯然地对曹冬梅说:“我现在才明白,儿女再孝顺,也不如住自己家里。”
曹冬梅一声长叹:“现在衡阳的房子每平方米都超过5000了,咱手里这点钱根本就买不起。”
分居孤独寂寞,团聚也是苦涩难言,老两口格外压抑。
2016年5月13日,何玲喝醉了酒,被同事送回家。借着醉意,她向父亲哭诉了自己背负的巨大压力。
“爸,我每天起床第一件事,就是算要挣多少钱,才能维持开支。我害怕下岗,常年处在高压状态下,领 导的一个眼神就会让我心惊肉跳。”
何永年心碎了,与女 儿的艰难和挣扎相比,自己与老伴分居算得了什么?
然而,每当何永年看到小区里的老人成双成对,一起散步、购物,无可遏制的伤感就涌上他的心头。
他很想向女儿倾诉,但看到何玲每天早上顶着两个大眼袋出门上班,深夜才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家,何永年不忍再给女儿加压。
随着不良情绪在心里发酵,渐渐地,抑郁症的症状在何永年身上显露无遗:睡眠越来越少,沉默寡言。
2017年6月3日,何永年给女儿留下遗书:“小玲,我熬不过这种日子,可又不能与你妈在一起。你和弟弟在都市中的艰难挣扎,爸妈都看在眼里,心里好痛……我走了,原谅我不能帮你们了。善待妈妈,我会在天堂里为你们祝福!”
之后,何永年吞下30片安眠药,在女儿家自杀身亡。
曹冬梅无法承受老伴猝然离世的打击,糖尿病恶化,住进了医院。
本该安享晚年的老人,却患上焦虑症,走上了不归路,不禁发人深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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