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陉古驿道发现的一通古碑

民生 2024-11-04 16:50 河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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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北集邮》刊出的一篇大家直述井陉古驿之文

井陉古驿道发现的一通古碑

刘春林许锡良

穿越太行的井陉古驿道，不只是邮传通信之路,也是军事争战之路。我国历史自商代始，道路的主要功能之一就是征伐用兵与邮驿。所以国家管理道路、邮驿、交通多由六部(吏、礼、兵、工、户、刑)之一的“兵部”负责，可见道路自古以来就与战争有着密切的联系。井陉有史以来战事频仍,韩信背水设阵破赵,就是历史上发生在井陉的一次著名战役，脍炙人口,尽人皆知,故至今井陉古驿道尚存多处有关背水之战的相关文物遗存。人们熟知的作为井陉古驿道具有典型代表性地段的东天门，就是当年赵军的营寨所在，背水之战古战场之一隅,也是清末庚子年间击退入侵法军的抗法御侮之地,古驿道与古战场两相交织,相得益彰,如今这里已成为全国文保单位“井陉古驿道”的重点保护地段(图1)。难怪2004年书画大师范曾考察井陉古道之时,先生感怀惊叹,激情奔涌,奋笔题书“秦皇古驿道”“背水古战场”,以直抒胸臆。

图1

2013年,井陉古驿道旁的长岗村村民在施工时，从地下挖出一通古碑(图2)。此碑为汉白玉质地,碑高150厘米，宽60厘米,碑阴无字,碑阳文字阴刻楷书，碑正中刻“汉三齐王韩侯背水阵战处”11个大字,左起刻“唐长庆元年,因镇州兵变奉唐天子之命经井陉下镇州宣抚”24字,碑落款为“监察御史韩愈敬立8字。此碑出土经媒体报道后,曾轰动一时,有学者认为此碑不独书法好,且由一代文豪韩愈“敬立”“其历史价值、文物价值极高”故使一些人深信不疑,笔者最初不识也曾引用。好在此碑文字不多，寥寥数语凡43字,仔细研读后,发觉此碑的立碑时间、对韩侯的称谓等却多有不当,与史不符,有违常理,颇多疑惑。

图2

韩愈(768-824年),字退之,河南河阳(今河南孟州市)人。因其郡望昌黎,故后人称之为“韩昌黎”，为唐代杰出的文学家、思想家、政治家。贞元八年(792年)登进士第，两任节度推官，累官监察御史。元和十二年(817年)出任宰相裴度的行军司马,参与讨平“淮西之乱”后因谏阻宪宗奉迎佛骨,被贬潮州刺史。长庆元年(821年)七月任兵部侍郎,二年(822年)九月转任吏部侍郎,三年(823年)六月升任京兆尹兼御史大夫,但任职不久，又先后改职为兵部侍郎、吏部侍郎。长庆四年（824 年)病逝,谥号“文”,世称“韩文公”。从相关史料来看，其确曾经井陉下镇州(今正定)宣抚,且途经娘子关驻承天军城，今娘子关承天山老君洞石崖上尚有题刻记其事:“镇州宣抚使尚书兵部侍郎韩愈、副使尚书驾部郎中吴丹,长庆二年二月十五日由此同往镇州,其月二十日迥。”

长庆元年(821年)穆宗李恒避恒宁之讳,改恒州为镇州。七月成德军兵变都知兵马使王庭凑杀节度使田弘正，自称留后,穆宗愤令诏讨,屡战不克,无奈作罢,于次年(即长庆二年)二月遣兵部侍郎韩愈至镇州宣抚，授王以成德军节度使职。这是“安史之乱”后,又一有着深远影响的潘镇割据事件，此史籍皆有载。长庆元年七月镇州兵变起事在先，长庆二年二月韩愈奉诏宣抚，然后才是韩愈出行经陉，孰先孰后,时序清楚。然此碑却称立于“唐长庆元年”，显然有误，人未到陉却碑已立之岂非咄咄怪事。另外,此时的韩愈位居正四品上的兵部侍郎，而非品级仅为正八品下的监察御史，尽管其在德宗贞元二十年(804年)曾任监察御史一职,若“韩愈敬立”此碑,也不可能将一个非时任、品秩极低的官职缀于前,有违常理。

此碑称韩信为“汉三齐王”,谓韩信功高至伟，“与天齐、与地齐、与君王齐”。史载韩信曾被封为齐王,然“三齐王”之说,正史却无载,此盖源于宋以后出现的话本、戏说、演义。其最早出现于何时,笔者未加考证,不得而知,但说唱《韩信算卦》中的“有一位三齐贤王名叫韩信,他灭罢了楚国把社稷来安”戏剧《未央宫》中的“午门外来了三齐王,撩袍端带朝廊上”等唱词,深入百姓之心,百姓心中的韩信就是“三齐王”。当然,话本、戏说、演义中的出史部分多源于民间传说，唐代是否已有此说,姑且不论,不过作为一代文学家的韩愈，其为文遣词用语审慎考究,断不会依传说为据,以此俚俗不雅之语,称谓自己敬畏的族辈先人。

韩愈在政治上是一个有作为的人，他维护中央集权,反对藩镇割据，奉诏至镇州招抚,心情也是复杂的。他在诗中写道:“衔命山东抚乱师,日驰三百自嫌迟，风霜满面无人识,何处如今更有诗?"此处之“山东”系指太行山之东,他经井陉也只是匆匆一过，哪有心思雅兴为韩侯立碑。另,此碑选用颜色洁白的汉白玉石料,而井陉则不产汉白玉,井陉现存唐宋以来的碑石塔幢，所用石料多为就地取材的青石镌就。若此碑确系唐碑,何以将碑料由产地运来,这在当时恐非易事,难以想象。

综上所述，笔者认为这是一通近人因对镇州兵变与韩愈奉旨招抚这一历史事件之始末原委时序不清楚，假托韩愈之名做古的伪刻。此碑“出土”之初,媒体曾张扬报道，而今却三缄其口，规避无言，致使一些人今仍不辨真伪，推崇引用。对此,应实事求是,坦诚以待,假的就是假的,岂容以假乱真,应剖析揭露,以消除影响,正视听,防讹传,这样做才是对读者负责任的。

近年,随着文化旅游业的蓬勃兴起，充分挖掘利用地方历史文化资源，保护好现存文物，乃至按修旧如旧的规制原则修复一些古建遗存,也无可厚非,但这种作伪乱真炮制假古董的做法，则不可取。从集邮角度来说,从世界上第一枚邮票--黑便士诞生之日起，伪造邮品的活动就开始了，伪品的出现不仅扰乱了市场,也污染了文化环境,干扰了学术研究和邮集编组,其影响不容忽视。我们应加强学习,提高邮学知识与鉴赏水平,增强辨伪识假的能力。假邮品要辨识打假，假古董也要析疑戳穿。

供稿：刘春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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