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为《品读》2024年第9期内容
“我已经退休了，穿这么好给谁看呢？”
看完我发的新衣链接，妈妈没说喜欢不喜欢，只是抛回我这个问题。
视频里的她穿着我高中时期的粉色外套，布料干净、没起球，看不出已压箱底17年。退休后，妈妈那些正式的职业套装一下子都用不上了，整理衣物时发现我过去宽松的运动装，在身上比了比尺寸正好。
“拣你的衣服穿就够了。你看你这些衣服多新啊，浪费了多可惜。”她看我表情不对，又转而说，“穿你高中的衣服，让我感觉变年轻啦。”
这试图“讨好”我的解释，不仅不能让我眉间舒展，反而陷入深深的愧疚。
我上中学时，妈妈经常带我去逛街，手头不宽裕能买双新袜子也能开心很久。如果是买新衣，必然是逢年过节或是得了好成绩，每件都由妈妈精心挑选，有一两件特别喜欢的，我至今仍带在身边，每逢收拾衣柜看到它们，都能想起自己走出试衣间时妈妈欣赏的目光。
当我离开家到外地上学，我们很少有机会一起逛街。网购兴起后，妈妈还没有智能手机，我不能给她发截图，她只能从我的QQ空间中发现我买新衣的“蛛丝马迹”。大学生有自己的生活，她也基本不过问，这层“逛街搭子”的联系渐渐淡了。我和年纪相仿的同学逛街更合得来，她和她的老闺蜜眼光更一致，我们各自有了新的搭子，但不时会想起对方。
如今我有能力支付妈妈青睐的那些品牌，却极少有机会陪在她身边，愧疚的心理长久堆积，眼见她刚退休时陷入迷茫，“想为她做点什么”的意愿井喷。当然，或许只是自私的我想让自己更好受罢了。
从整顿衣柜开始。妈妈想要出游转换心情，我便选择一些更舒适的衣饰，还要色彩鲜艳拍照上相，透气排湿的科技新面料。“我又不是小姑娘了，怎么戴这嫩粉色的帽子呢？”她虽然这样絮叨，但当她收到实物，把这顶“多巴胺（指明度高）色系”的帽子戴起来，镜子里的她不由自主裂开嘴露出前齿，自信地摆了两个经典拍照造型。
这些缤纷靓丽的服装丰富了衣柜，也充实了她的精神世界。她跟着“小红书”的中老年零基础电子琴课堂学习，培养爱好，在我过生日时，穿着我为她买的橘色绒背心，录了弹奏生日快乐歌的视频。那是平常的工作日，我刚放下进展不顺的工作电话，这条视频意外弹出——那抹橘色忽然照亮了我，一股酸楚从胸口涌出，忍不住在办公室痛哭。
婆婆也有相似的故事。她不慎扭伤腰，卧床休息了3个多月，第一次去探望时，她穿着我丈夫中学时的卫衣，满脸倦容。我提出想买件新衣帮她换换心情，她说：“拣他的衣服穿就够了。你看这些衣服多新啊，浪费了多可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