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万元换来一堆野鸡证”
今年4月，沈阳警方在短视频平台上关注到一起连环考证诈骗案。2020年6月，案件当事人宫某某接到辽宁智慧名学教育科技有限公司的电话，对方声称花4000元就可以办一本邮电BIM证书，挂靠后工程公司每年将给他3万元。交钱后，对方将证书邮寄后就立即失联，事先承诺的“挂靠”也无从兑现。
一年后，又有一家名为河北锐学教育的机构联系宫某某，声称他的邮电BIM证书可以挂靠某企业，但需办齐装配式工程师等其他证书，办齐4本证后每年“躺赚20万”。宫某某向对方支付10500元考证费和6500元入库费，随后再度被骗。“3年间，我被骗了约30万元。事后才知道，考的这些证书大多都是‘野鸡证’，根本就不可能挂靠赚钱。”
半月谈记者采访发现，此类受害人普遍寄望于考证后“不劳而获”，又因信息不对称对不法分子偏听偏信。2023年，福建连江法院审理一起诈骗案，原告小彩（化名）向某事务所咨询报考中级注册安全工程师，该机构一名离职人员冒充在职员工，在得知小彩不符合条件的情况下仍承诺可以为其办理，并骗取报名费、准考证、考试费等总计131820元。小彩多次催要证件后，被告人最后为其办理一张假证。
半月谈记者在投诉平台黑猫投诉上搜索发现，涉及“考证”的投诉件达到1.3万余件，包含消防工程师、招投标管理师、绿色建筑工程师等数十种工种。不少受害人表示，考证原本只是想提高就业竞争力，却在培训机构的步步引导下，逐步相信“没证难就业，拿证就躺赚”。
扮演“维权团队”，实施连环诈骗
部分培训机构利用大学生的就业焦虑，以“简单拿证，挂靠躺赚”等话术实施欺诈，更有甚者，乔装成法律援助机构对受害人进行二次诈骗。
首先，宣称“无门槛、有密卷”，怂恿大学生报考无用证书。半月谈记者以市场营销学毕业生身份接触了一家名为“建正教育”的机构，对方明确表示半月谈记者符合消防工程师报考条件，且有押题密卷，考试通过率达到89%。然而，根据人社部人事考试中心文件，报考消防工程师需要取得消防工程专业学位或从事相关工作满一定年限。
“国考证书报名是承诺制，只要承诺符合条件就可以考，考过后才会审核资格。诈骗团伙利用这个规则，谎称有内部渠道，可以通过企业代报名，骗不符合报名资格的受害人交钱。”互联网职业打假人、北京市海淀区和谐社区发展中心理事王海说，由于国考证书考取难度较高，绝大多数受害人没法通过，所以也很难发现代报名就是填写假资料。
其次，虚构证书含金量，声称“可挂靠赚钱”。“现在国家对消防安全有严格要求，大型超市、酒店、工程单位都需要消防证书。”“建正教育”的一名老师告诉半月谈记者，该证书单挂靠每年就有8万元收入。另一机构的工作人员则更“直接”，发来一本碳排放管理师（高级）证，并表示“3000元，直接卖，挂靠一年有7万元左右”。
此类证书是否可以挂靠？半月谈记者以近年来火热的“碳排放管理师”咨询福建省职业技能鉴定指导中心，该中心负责人说，相关证书仅是学员通过相关社会组织开展的培训、考试证明，并非职业准入资格证书，挂靠纯属无稽之谈。
最后，假借法律援助，将维权者“吃干榨尽”。2023年，上海警方破获一起考证诈骗案，犯罪嫌疑人吴某以证书挂靠为名诱导被害人支付费用考证，随后又假借提供法律帮助，进一步骗取维权者手续费。经查，全国共有700余人上当受骗，被骗金额达900余万元。
“由于考证类诈骗案件多发，受害人基数庞大，且维权困难，逐步衍生出法务维权诈骗。”一名曾遭遇此类诈骗的受害人表示，当考证者在社交媒体发布被骗信息时，就会有相同IP的多个账号假扮成“受害人”谎称自己追回来了，并推荐所谓的法律维权团队，实际上这些团队依然是诈骗团伙在扮演。
考证并非求职的“万能公式”
2022年，人社部曾对技术技能类“山寨证书”开展专项治理。半月谈记者了解到，此次专项治理重点覆盖虚假或夸大宣传、违规培训、违规收费等情况，考证诈骗得到一定程度遏制。但一些诈骗分子的套路越发复杂，根治考证诈骗，还需多管齐下，做好行业治理。
福建省职业技能鉴定指导中心相关负责人表示，目前国家认可的技能人才评价证书主要有三类：职业资格证书、职业技能等级证书、专项职业能力证书，要报考上述证书，需要到人社部批准成立的评价机构参加考试，取得证书后可到人社部门的相关证书查询网站查询，“凡是宣传包过保过、快速拿证、交钱就能办证、网购直接买证、挂靠月入上万等，都属于虚假宣传、误导欺诈”。
“当前部分大学生就业难，对考证抱有盲目期待，一旦遭遇诈骗，还没获得收入就背负沉重负担。”福建重宇合众律师事务所首席合伙人涂崇禹认为，一方面，要通过联合执法等方式打击制售假证的违法行为；另一方面，人社部门可对考证的必要性、考证的费用及办证单位资质等进行披露和规范。
此前，人社部曾联合相关部门持续严厉打击整治非法证书挂靠乱象。但受访人士指出，非法证书挂靠仍未断绝，建议对挂靠者撤销其职业资格，建立限期职业禁入机制。同时，取消挂靠单位相应资质，纳入失信企业名单。从严从重打击违规代办证书挂靠行为，斩断挂靠利益链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