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旧话洋坪回龙观

文摘 2024-09-14 11:50 湖北

小时候，认为洋坪很远，很繁华。因为大人们在遭遇不公时总是说：你莫把我当黄昏（傻瓜），我还赶过洋坪。同时在嫌弃一个不讲道理的人时会说：你莫跟他说，他洋坪就没去过，你跟他说得清吗?看来，洋坪是个了不得的地方，能赶洋坪的人，那一定是见过世面，不会遭人欺负的人。

大人的这些言行使我对洋坪产生了深深的神秘感。在我幼小的心灵里，不去赶一次洋坪，好像不能证明自己是个纯爷们似的。读小学三年级了，还没去过洋坪，像一块石头压在我心里让我很是不爽，成了我的心病。

我的娘12岁时母亲去世，她的父亲带着我娘的妹妹外出另行成家。我的母亲是跟着她的爷爷婆婆（远安人称祖母）长大成家的。当我的母亲结婚后有了我们几兄弟姐妹时，我的同龄人有爷爷婆婆疼爱，我们几兄弟姐妹们却是老爷（曾祖父）奶奶（远安人对曾祖母的称呼）在呵护我们。按当时的说法，我的母亲是老爷和奶奶抚养的倒秧子（谷物收割后重发的苗)。一个几近支离破碎的家发展成十一口人，其乐融融，虽然苦点，但过的很是和睦。

我读小学三年级了，能背一斗麦子随大人赶河口送公粮去。机会终于到来，有望去赶洋坪。暑假里，我的奶奶（曾祖母)要去洋坪任家岗的余家坝，给她的弟弟，也就是我的舅老爷，给他家送豌豆做豌豆酱。这是正月舅老爷来跟我奶奶拜年时就商讨好了的。

有机会去赶洋坪，我在心里盘算开来。去河口十里路，我能背三十斤，去了回来轻轻松松。赶洋坪二十里路，要送的豌豆有十来斤。路远了，但要送的重量轻多了，感觉我非常能胜任。那时候，虽然河口到洋坪的公路通了，路上车很少，偶尔还夹杂着马车和驴驮队，运输着河口粮管所的粮食，和河口山里的煤炭。普通人外出大都还是靠步行。

在我极力自荐和强烈要求下，我终于如愿以偿，背着十斤豌豆和奶奶踏上了去往洋坪的公路。

奶奶的脚是裹足不是很成功的那种，脚走路不是很利索。我背着十斤豌豆，心里想着要去赶洋坪了，就有使不完的劲儿。在奶奶前头冲冲地只向前奔。不大一会儿，我就冲出了映沟，见奶奶没来，就歇下背篓，等奶奶。看见奶奶了，就又往前冲，一心想早点看见洋坪的真面目。这样走走停停，过了魏家包，过了八月桥，见到了东干渠。山渐渐平缓，没有河口的高山峻岭了。心想走过高山，见到了渠水，应该马上就是洋坪大街了吧！

再一次等到奶奶走近，我问：“奶奶，到洋坪还有多远？”奶奶说：“快到了，走过一半了，照你这劲头走，不要一小时，我们就走到了。”听到奶奶的回答，才走一半，还要走个把小时。我一下子像泄了气的皮球，感觉腿也酸了，肩膀也疼了，似乎背篓里的豌豆也比赶河口背的麦子还重千斤。后悔不该逞能抢着跟奶奶来洋坪走亲戚，要是这样难走，就让我的哥哥来好了。

奶奶看我垂头丧气的样子，不觉好笑起来。正在我不知何去何从时，奶奶挥着拐杖拦停了，在河口运粮食的马车。我一看，是经常在我家门前大树下，打歇给马喂草喂水，杨大爷的马车。奶奶说明了情况，我和奶奶坐上了马车。在四马一辕“蹄蹄嗒嗒”的马蹄声中，不一会儿就来到了洋坪卫生院，进老街的街口。我们下了车，马车在杨大爷“驾，驾，驾”的吆喝声中驰入街心。

我和奶奶继续步行向任家岗行进。奶奶为了减少我的疲劳，一路走，一路给我讲，他用拐杖指了指洋坪街背后龙背一样的山说：“那个山叫夜红山，这条河叫沮河，这段大湾河道叫回龙湾，这湾后的山上有回龙观，临沮楼。”

坐上了欢快的马车，看到了洋坪的模样，我一下子兴奋起来，似乎也不是很疲劳了。想到我家附近的山都叫狮子垴，老王头，寨包什么的，感觉土到家了。看人家洋坪的山名，夜红山，听起来就很有文化，我连忙问奶奶：“那山为什么叫夜红山呢？”

一边走，奶奶指了下夜红山说：“传说那个像卧龙一样的山岗下，一户人家的麦子经常被什么东西吃了东一块西一块，白天他守了一天，不见人家的牛和羊下田来，第二天起早去看，田里又吃了一块。于是他晚上来田里守。到了晚上，山岗突然发出光来，如同红灯笼似地把山岗全照红了，同时裂开一道缝，从山缝里出来一只羊，跑到他田里吃起麦苗来，羊的眼如同虎眼一样在暗中发亮。那只羊吃好，便钻进了山岗里。

第二天，那人便请来了阴阳先生来治，几个人，在山岗上挖，果然挖出一只石雕样的羊，人们用凿子凿石羊的头，石头流了许多的血，把山岗全染红了，从此那人的麦苗再没有被吃过。后来，这山就叫夜红山了。

我又问，那这回龙湾有故事吗？奶奶说：“有，你着劲地走，一会儿走到了让你舅老爷讲给你听。”

听奶奶讲，舅老爷在县城读过书，是个有学问的人，还是洋坪有名的纯手工缝纫艺人，会裁缝长布衫棉袄和贵妇人的旗袍。

和奶奶说着东里西里，还讲任家岗路边的古柏树。不知不觉一会儿就到了余家坝舅老爷家。舅老爷和舅奶奶很是高兴，中餐做得很丰盛。有青辣椒炒腊肉，炒茄子，酱拌嫩黄瓜，酥豌豆盖腊香肠片，还有我们小孩子最爱吃的速炒清脆土豆片。土豆是削皮切片配以红辣椒丝和大蒜瓣炒的，带有淡淡的醋香味。炒土豆还削皮，炒出来颜色鲜艳夺目，很能诱人食欲。这在我的父母哥姐都在生产大队紧张忙碌挣工分的大家庭里，土豆哪有时间去削皮。土豆都是带皮洗净泥土，切片或一个切四丫直接下锅，我们都叫锁边土豆片子。又一次让我感觉洋坪人真讲究，同样是土豆，洋坪人且吃的高雅多了。难怪大人们会说，你莫把我当黄昏，我还赶过洋坪，看来这话是有道理的。

晚上，我要舅老爷讲回龙湾的故事，舅老爷喝了点酒，兴致很高，他欣然同意，就娓娓道来。

传说乾隆带着纪晓岚下江南微服私访，到了荆州沙市，行至关沮镇。倏然想到东晋时期，博学多才的郭璞曾在临沮做过县令，想到了临沮楼。于是就下旨要到远安登临沮楼。

乾隆一行来到远安县洋坪的回龙湾，登上了临沮楼，品味着唐朝张九龄的《登临沮楼》“高深不可厌，巡属复来过。本与众山绝，况兹韶景和”的况味孤寂。放眼远眺，见罗汉峪山势险峻，想到关公在回马坡落马，不觉悽然伤怀。

纪晓岚是清朝著名的大才子，博古通今，学识渊博，才华深得皇上乾隆爷的赏识。乾隆外出时，常常把纪晓岚带在身边，既可以增长知识，还可以为自己逗乐解闷，实在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好臣子。

天气晴好，鸟语花香，乾隆随口还吟咏了郭璞的诗：清溪千余仞，中有一道士。借问此阿谁，曰是鬼谷子······君臣玩得相当尽兴。

纪晓岚发挥自己见多识广的特长，为乾隆滔滔不绝地做着种种解说介绍，让乾隆爷内心十分佩服自己这个臣子。当他们踱步行至回龙观时，发现此处气势恢宏，雄浑高大，透露着一股英气逼人的气息。乾隆一看侧厅对着回马坡方向，供奉着三国时期的著名将领关公关羽。

乾隆突发奇想让纪晓岚夸奖一下关公的老婆，来为难一下这个大才子。

众所周知，关公被称为“武圣”，在民间拥有着数量庞大的“粉丝”，全国各地修建有无数供奉关公神像的庙宇。关公的忠肝义胆、义薄云天、武艺高超为世人所津津乐道，古往今来，关于歌颂关公精神的文章、诗词、对联等等文学作品不计其数。

那么，他的家庭如何呢？他的老婆又是怎么样的呢？世间夸奖关公的文学作品那么多，却几乎没有见到关于关公老婆的赞词。纪晓岚的才华震古烁今，不如让他出个对联夸奖一下关公的老婆吧。

于是，乾隆笑呵呵地说：“晓岚啊，你看啊，赞美关公的对联多如牛毛，屡见不鲜，不如今天我们来个新鲜的吧，你写个对联夸一下关公的老婆吧”！说完乾隆是一阵坏笑，乾隆的坏笑是有原因的。因为无论是在《三国演义》还是在《三国志》中，根本就没有关公老婆的只言片语，她根本就没有正式出场亮相过，纪晓岚又怎么能够为她写出对联呢？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乾隆这分明就是想为难纪晓岚。

乾隆这个难题，显然是奔着看纪晓岚笑话来的，然而，谁让人家是堂堂天子呢！一言九鼎，身为臣子，纪晓岚当然得接过这个难题啊。于是，他立马发动大脑神经，冥思苦想，搜索着关于其他史书上有关关公老婆的记载，可依然是毫无头绪。

怎么办？难道要告诉乾隆自己不会吗？不！纪晓岚从来就是一个对联高手，才思敏捷，这点难题又怎么可以为难到他呢？只见他歪着脑袋思索片刻，很快就有了答案，开口说了上联：

生何年，殁何月，皆无从考。

乾隆一听，还以为是什么语出惊人的上联呢，纪晓岚这么说，明显是说关公老婆不知出生、死亡时间，什么都是一无所知啊!既然如此，纪晓岚还怎么夸关公老婆呢？乾隆心里暗暗窃喜，心想自己这个难题恐怕是要把大才子给难倒了。

不料，纪晓岚沉思片刻，下联脱口而出：夫尽忠，子尽孝，岂不谓贤？乾隆一听，不得不为这个大才子深深折服。

《三国志》《三国演义》中，关公老婆没有出场是不假，可是纪晓岚却没有顺着乾隆设置的这个“坑”往下跳，毕竟关公和儿子都尽忠尽职，干出了一番轰轰烈烈的大事业。而这与关公老婆是密不可分的，正是她在丈夫儿子的背后默默地奉献着。完美地做好了相夫教子的任务，这才能让他们大展拳脚啊！这样的女人，又怎么能够说不贤惠呢？

听完舅老爷的回龙湾传说故事。心想，这次洋坪之行，让我大开眼界。

沮水回龙湾真有腾龙行天下之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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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 | 清欢

审核 | 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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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美沮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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