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香政协——路家云的武装活动（节选）

荆涂春秋（第一辑）

（1986年9月编印） 

路家云的武装活动（节选）

路元奎

一、出任护乡队长 

路家云是怀远县草寺乡路家岗小新庄人，1905年出生于农民家庭。因父兄去世早，年轻掌家。其性嗜赌博，胆量大，好争斗，人们呼他为“小疯狗”。他心猿意马，不安心务农。1929年6月，路家云请路奎道引荐，持路海南（路遥之父）手书往蚌埠见方振武部团长路遥，愿投效当兵。路遥将其介绍给该部军长鲍刚当卫士。 

方振武因倒蒋在南京被扣，鲍刚军在芜湖缴械。路也逃回家乡，流浪江湖，纠集乌合之众，打家劫舍，残害百姓。1931年路家云往寿县投族叔路杰之（时任寿县某区区长）当兵，因“剿匪有功”，颇受器重。后路杰之离职，路家云也随同回家。 

抗日战起，淞沪败退，南京失守，蚌埠、怀远也于1938年2月初相继沦陷。县、区政府迁移远去，乡公所大部解散。沙沟乡联保主任孙福庭召集会议，提出三个问题和与会者讨论：（一）各乡公所多已解散，我乡公所怎么办？（二）乡公所枪枝如何处置？（三）是否利用现有的枪枝，选一年富力强，勇敢善战者为队长，从事游击活动，保卫家乡。 

路杰之见国家大乱，正是时势造英雄的好机会，就想捧路家云出来做一番事业，乃推荐路家云为候选人，并向到会者声明：“如果路家云当队长胡作非为，全由我路杰之负责。”各保相信。 

会议决定：乡公所解散，选路家云为队长，负责保卫家乡，活动费、生活费由全乡筹给。 

会后，路家云接管了沙沟乡武装，驻防草寺。 

二、扩大地方武装 

沙沟乡选队长时，孙开鉴要选王得胜，未能成功，因此心中不服，便与红枪会头子万士富密谋并联络红枪会数百人，于1938年3月某日凌晨包围草寺，高喊“打疯狗，喝狗汤”。路家云率部在院内还击，打伤数人，其余后退，傍晚时全部走光。孙开鉴认为惹了大祸，央求孙福庭、孙启藻调解。经协商，凡攻草寺之枪枝弹药，全缴给乡队部，因之路的势力渐大。 

1938年4月初，抗日桂系军与日军大战县北时，路将部属分散，自己带少数人躲进四方湖芦荡丛中。桂军败走，战场上尸体狼藉，枪弹无数，路常与部下趁机收罗武器，先后集中了重机枪两挺，轻机枪三十多挺，迫击炮一门，手枪三十多枝，步枪四百余枝，弹药无数。当年5月，日军驻守县城，城北郊一带无有驻军，路家云便集中旧部，纠合附近地方武装，招兵聚粮，编了三个大队，一个机炮中队，一个手枪分队。县北一带，以路的武装势力最大，路自量难负重任，就派人往寿县请路杰之回来执掌军权。 

三、杰之被害  路梅火并 

路杰之闻路家云势力扩大，心中大喜，随往颍上县见纵队司令纪广恩。纪司令委路杰之为该部支队司令，路家云为副司令，暂发军饷万余元，并印制了臂章、胸章、旗帜、表册、刻关防戳记，雇土牛车两辆，带随从五人，急忙赶回。1938年7月某日傍晚，路杰之一行六人到达怀远西廖巷子住宿，听说当地驻军是梅凫士部，因与梅有点交情，乃往见梅司令，互相寒暄、热情招待，当夜与梅同室安息。次日，梅部大队长单吉甫等以请路杰之赴宴为名，三杯酒后，一声暗号，将路杰之擒获，并将随从及车夫一并捆绑，口塞棉花，囚于密室。当夜拉出村外，全部枪毙于田埂边。 

单吉甫等为何要杀害路杰之呢？因单吉甫心怀妒嫉，怕路杰之回来与路家云协力同心，势力扩大，与己不利。吴箴吾原任怀远财政局出纳主任，曾因犯罪被判刑九年，囚于寿县专署牢狱时曾央请路杰之向专员说情，因被路拒绝而心中怀恨。日寇进驻寿县时放走囚犯，吴便投靠梅凫士，被委为参谋，与娄学科并称梅的左右二丞相。王得胜因在沙沟竞选队长时落选，也素恨路杰之，后投入单部当分队长。今日相逢，单、吴、王三人同谋将路杀害，以舒宿恨。 

杀害路杰之的次日梅部便开往胡疃。茆塘孙立春、尤村葛治友素与梅有隙，就一面送信给路家云，一面率部纠合红枪会追击梅部并刺死参谋娄学科等。 

路家云在龙亢参加军事会议时，听探员报了凶信，放声大哭，誓死要为叔父报仇，随约各处地方武装，共讨梅、单。从此便大兴戎马，各部纷纷前来，云集河溜以南地区。梅部移住葛家圩子时，路家云率本部与茆塘孙立春部会合，围攻葛圩。时值仲秋，葛圩四面皆水，两军隔水相峙，互相射击，枪声不绝。路家云报仇心切，斗志昂昂。梅部知来军众多，自量孤军被困，又无援军，便于夜间乘筏渡水，匆忙突围逃走。攻圩先锋进入村内，举火为号，大军进村，俘获单吉甫爱妾及士兵七人。各部趁机抢劫，十分混乱，路部为泻私愤，将葛家圩子全部烧光，百姓惨遭祸殃。 

梅部到宿蒙边境后，于九月间派人将胡沟韩福均刺杀，以泻助路攻梅之愤。单又派人到官庄请王海廷说情，愿以巨款赎回爱妾。路坚持不允，一定要将主谋杀害路杰之的仇人——王得胜来换。单思爱妾心切，竟将王得胜绑缚，交于王海廷换回爱妾。路家云在草寺设祭追悼路杰之亡灵，杀王得胜于灵前，表报仇之赤诚。 

四 、再战梅单  投靠日伪 

1938年秋，梅、单在县西北活动，联合韩金山部，并邀来解、淝河一带各地方武装，反攻路家云。这些地方武装朝秦暮楚，反复无常，助梅南下，乘机抢劫。淝河以北，东至曹家坂，西到太平集，尽是梅单邀来的队伍。梅、单、韩于1938年10月与路家云在万巷交战。路家云与孙立春部协同激战四昼夜，因寡不敌众，日渐败退。时有蒙城全集人王克明（此人曾在冯玉祥部任过师长）来草寺相访（一说是王占林来路部劝其降顺日伪——编者注），见此情景，便向路进言说：“前有强敌来攻，后有日伪窥伺，孤军作战，又无援军，形成四面楚歌之势，万一日伪夹攻，腹背受敌，难以保全。为君之计，无如暂投日伪，委屈求全，待机反正，起义杀敌，立功报国，未为晚也。切勿坐困待亡，应当机立断，速定决策！”路家云服其高论，立即派丁梓材、陈豹三往县城见伪县长何君侠，经何引荐与日本土本贞雄相见，述说路家云愿率部归顺皇军。土本大喜，立即发子弹十箱，追击炮弹十数枚，交丁带回，并连夜派出日伪军驾汽艇沿涡河西驶直抵马嘴子登陆。夜间机枪声如鞭炮，照明弹流光夺目。梅部知日伪出击，恐被包围，撤兵渡河而去。 

土本贞雄委路家云为伪剿匪司令，丁梓材为副司令兼驻城办事处主任，接洽剿匪事宜，委田世田为参谋长，率第四大队任汉三部及机炮中队驻淮南大通。 

五、起义反正  归回祖国 

自路家云投日伪后，安徽省主席兼二十一集团军总司令廖磊，屡令部属派员联络，策动路家云起义反正。1938年冬，泗县专员盛瑜派龙亢钮玉书等到草寺，面交专员书札，劝路起义。路家云认为泗县远隔津浦线，不大方便，如远去路东，辜负家乡父老保卫地方之重托，未允所请。 

1939年2月，阜阳专员兼第五战区十一游击纵队司令郭造勋，派副司令葛昆山来草寺交专员书札，信中语言诚恳，并代表廖主席致意，又赠报刊多份，阐述世界大战形势。他说：“抗日胜利，定属于我。”又说：“局势好转，已可看到，侵略国危亡，就在眼下。你们应当果断起义杀敌，建殊功，立奇绩，名列抗日英雄史册，今乃千载难遇之良机，不可错过！如犹豫不决，一旦抗战胜利，定下汉奸罪名，将遗臭万年，悔之晚矣！君一生事业，尽在今朝一举，望熟思之。”路家云静听沉思，第一大队长路家英点头称是。路家云说：“蒙先生指教，令我十分感激！本来被迫暂借虎穴栖身，待机杀敌。现今决意起义，洗我违背民族罪名。”随令书记官回专员信，并请转告廖主席，以表起义决心。接着廖磊来电嘉奖，促其早日动手。 

1939年3月某日，路家云召集中队长以上官长到草寺司令部开军事会议。丁梓材、陈豹三由城内赶来赴会。淮南田世田等恐日本宪兵见疑，特派全权代表，并声明绝对服从会议决定。 

开会时，会场外设双岗，杜绝闲人靠近，气氛十分严肃。会议一致表示反正杀敌，归回祖国。 

散会后，分头准备。丁梓材、陈豹三留司令部帮助决策，指挥作战。 

1939年3月某日下午，手枪队三三两两、从容徐步、想由龟山头溜进城。另一部分到小街子过河进城。但龟山头伪军阻止前进，渡口也停止往来。过去，凡佩带“剿”字臂章的官兵，可以随便往来。今天行动受阻，且城内来人说：“手枪队士兵路家顺、任保国被摘下手枪，关进牢房，丁梓材、陈豹三家属，亦被囚禁。”才知秘密败露，司令部立即迁移双沟。一面下令各大队分布防地以防日军来攻，一面派精干传达兵张之良速往淮南送信。 

3月某日，淮南宪兵队长通知田世田率全部官兵到操场开会，田因反正时刻未到，不敢妄动，只得遵令到会。宪兵队长手持短枪，指田说：“你的脑筋坏了！”田说：“我怎么坏的？”宪兵队长说：“你私通猫猴子！”（指抗日军队），田不承认，他大怒，举枪要杀田，田毫无惧怯地要他拿出证据。你一言，我一语，从上午直辩驳到下午，宪兵队长才怒气稍懈。经商会会长潘巧云（女）劝说，日本宪兵队长既未看出可疑形迹，又无证据在手，才宣布散会，令田将队伍带回。 

田知密谋已破，回到大通，天色已晚，即派人与寿县游击司令陈化亭联系，请陈通知部下，准许来军通行。一面传令部下：官兵一律不准外出，饱食严装，以备行军。 

初更时，田部整装撤出大通矿，翻山越岭，由寿县境内，经凤台绕道返回怀远双沟。与路家云相会时分外亲密，互相嗟叹，深感遗憾。 

1939年初，土本升任蚌埠特务机关长，怀远由金野漫道接任班长，中岛茂为副。路家云起义一事，土本认为金野不能容人。丁梓材因家属被押便托沈席儒讲情，前往蚌埠投靠土本。4月底土本令丁梓材致信路家云，并载大米、面粉、军服、毛巾、纸烟等物品一船，派人到双沟，交丁书信，劝路部重返日伪阵营，被路拒绝，土本大失所望。5月初，日军驶汽艇数艘，由蚌埠出发沿涡西犯，抵老河湾，路家云率部伏涡河两侧，对日艇痛击，日军不敢前驶，转回蚌埠。5月15日，怀远金野漫道与中岛茂率日军，配合伪军张天柱部到路家岗小新庄将路家云住宅全部放火烧光。 

阜阳专员郭造勋约路家云到蒙城相会，1939年4月17日，蒙城县长马忍言等军政首领出城迎接，各处张贴“欢迎路将军反正归来”的标语。路家云与郭专员相会时，新闻记者到场采访，消息通报全国，各省报刊也转载佳音，盛极一时。 

第五战区司令长官部委路家云为第五战区独立第七游击支队长，田世田为副支队长，受郭专员指挥，并批准在双沟设关卡，盘查往来船只，商船要按货报税，税收为独立七支队军需。 

六、红枪会争夺关卡  路家云围攻陶咀子 

双沟关卡设立，税收颇巨。红枪会郑有才、杨兆丰为争夺这块肥肉，便纠合陶文彩、陈锡品、徐广聚、蒲永宽等密谋先消灭驻蒲、陈圩子的路家英部，再夺双沟关卡。1939年6月某日拂晓，陶文彩、徐广聚率红枪会数百人，猛扑蒲圩子，第一中队仓促应战时，红枪会已到身边，因措手不及，伤亡二十余人，中队长丁少祥阵亡，其余逃散。红枪会接着又包围了陈圩子，第二、三两个中队在室内应战还击。分队长杨德林带轻机枪跳出墙外，架机枪射击，被背后红枪会砍死，郑有才指挥红枪会作战时，中流弹伤亡。激战数小时，第二大队前来助战，第三大队也由燕集赶来增援，红枪会才退回淝北。 

路家云、田世田在蒙城闻信，急回双沟，率第二、三两个大队过河反攻。第二大队攻占陶嘴子后，烧毁了三、四个村庄的房屋，杀害未及逃脱者多人，并抢走了群众的财物和几车粮食，乃转向他村搜索。待他们走近时，隐在高梁地里的红枪会猛然冲击，猝不及防，大队长苏家亮陷于泥坑，被砍下头颅。路家云率领第三大队前进，知第二大队失利，催军快行，到高岗上架机枪射击，红枪会逃遁。路家云知在青纱帐内作战，与己不利，随下令渡河回双沟，重新整顿队伍，待秋后再行清剿报复。这两场血战，路部伤亡五十余人，失去手枪两支，机枪两挺，步枪三十多支。红枪会也伤亡惨重。 

阜阳专员为避免军民冲突，于7月令独立七支队调驻蒙城。双沟一带为红枪会占领，他们除在双沟报税外，还在沿涡一带增设关卡几处。不久梅凫土部开到双沟，用武力解决了杨兆丰、陈锡品、陶文彩，徐广聚诸部，红枪会随之瓦解。 

七、整训改编  驻守立煌

9月间独立七支队从蒙城调到阜阳城关。专员李盛宗对该部进行了认真整顿，官佐分批在立煌、阜阳两处受训，士兵加紧操练。1940年8月奉第五战区副长官二十一集团军总司令李品仙命令，编为两个大队，一个机炮中队，淘汰了部分不称职官佐，改称挺进支队，路家云仍为支队长，路家英为第一大队长，杨润田为第二大队长，配备优良武器，军容军貌焕然一新，受桂系172师程树芬师长指挥，开往合肥前线，曾几度夜袭合肥城。

1940年9月中旬，路家云奉命指挥该部分两路向合肥前进，第一大队由高刘集前进遇上日军，双方酣战时，忽然日军大批增援来到，将三个中队冲为数段。路家英率官兵十数人向村庄撤退，登炮楼固守，日军数十人追到村前，疏开前行，向炮楼猛攻。路家英恐子弹浪费，就向身边的赵连城队长说：“你素有神枪手之称，今日可以大显神通了！”赵奉令举起步枪，对敌瞄准，百米左右敌人无不应声而倒。敌军改变战法，全部猛扑炮楼，气势汹汹。赵队长放下步枪，用两枝快机驳壳枪轮番扫射，敌伤亡惨重，退到村外，架小炮向炮楼猛轰，炮楼起火燃烧，火光冲天，烟焰弥漫，楼上人匍伏一角，表现尤为镇静。敌疑楼上人被炮火消灭，大笑而去。黄昏时中队长吕亚豪找到部下，来寻大队长，途中发现敌军回城，令全队隐蔽丛林中，待敌来到埋伏圈内，机枪步枪、手榴弹突然齐发，杀得日军死伤众多，狼狈逃窜。

这场遭遇战，第一大队牺牲分队长孙重英一人，班长三人，士兵三十余人。第二大队与日军血战于合肥近郊，伤亡惨重。由于在合肥附近与日军进行大小十几次战斗，人数大减，随于1941年4月李品仙将该部改编成一个大队，并人第十二挺进纵队，委路家云为该纵队副司令，调往寿县境内淮南线杨家庙、车王集、哈巴集、庄墓桥一带作战。路家云见部属零散，心中闷闷，不愿就任副司令，故久不到任。1941年7月，172师师长程树芬以不服从命令罪，将路家云拘留。

省府官员陈化亭、余亚农等老人进见李品仙说：“路家云起义归来，全国皆知，功大罪小。处分太重，使抗日将士寒心，众人不服，亦为敌人耻笑。今后无人再敢反正起义，这是逼人投敌，与抗战不利，司令长官李宗仁得知，将军恐不好交待，望深思之！”李品仙也觉得程师长此举欠妥，便派人迎接路家云到立煌，用好言安慰，给公馆居住，委为省府参议，在正薪俸以外，每月不限定额批特支款补助生活，以示优待。 

八、重招兵马  义乌起义 

1942年，路家云因老母病重请假探亲。接着老母故去，在家守孝闲居一年多。1944年秋与原十一纵队副司令葛昆山接洽，准备成立队伍未果。1945年经部下郭俊峰介绍，受宿怀县长汪冰石委为边防大队长，正在招集旧部，扩充势力时，于旧历八月初四夜在新马桥被伪军周化功、崔兴富部俘获，押交固镇。时值日伪投降，固镇伪军在八月底将路移交蚌埠，囚于军区司令部，几度审讯，未供出是汪县长部下。1946年春，经军区司令部传达长路正传积极活动向当权首长说情，被保释放。 

释放后，路没返回宿怀县，却去上海投奔淞沪警备司令部督察长兼水上稽查大队长路鹏。路鹏念其有民族精神，派他到黄浦江港口检查商船并负保卫商民安全之责。1947年路鹏调任荣军管理处处长，路家云不愿在港口工作，离开上海。 

1948年7月路与陆亚夫成立正义部队，路家云任支队长，8月间受廖运泽在寿县改编，分属廖运升师任团长。1949年开往浙江义乌，同年5月4日路随廖部在义乌地区起义并参加我军。5月21日奉命编入中国人民解放军三十四师第四团，路任副团长。我军对起义部队进行了两个月的整训后，上级决定将路家云分配到宿县军分区工作。因路家云不愿工作，执意要求做生意，故我军发给路家云马匹和钱款，由其自行生产。 

至此，曾风云一时的路家云便脱离部队，寓居南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