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醒来，请读“胡说”
（一）
也许你喝过茅台，可你见过一整箱茅台摆在面前，是什么样子吗？也许你见过数万的现金，可你见过10万现金放在挎包里，是什么状态吗？
（二）
经过两次小升初考试，阿敏的女儿接到通知，她被桃城中学和滨湖志臻实验学校录取。可是，阿敏和女儿有点固执，硬是瞅准了衡实初中部。
阿敏早就知道，我曾是衡水中学的顾问，还是衡水中学实验学校的家委会副主任。她心怀一个执念——坚持让孩子进入衡实初中部，它是升入衡中的捷径。
那年的阳春季节，阿敏就找到了我。我们是威县老乡，她请我吃饭，希望我能推荐她的女儿送入衡实初中部。彼时，母女俩的户口已经迁移到衡水市区。
我觉得非常无能为力。我有衡水中学好几个领导的联系方式，可衡中系学校每扩招一个学生，都需要校长一支笔来批准。我虽然经常写文章力挺衡中，但我没资格为衡实推荐学生啊！
阿敏到了我的办公室，亮出来女儿的厚厚一沓获奖证书和历次的考试成绩。每一张成绩单都非常清楚地验证，孩子绝对是优秀的小学毕业生。可是，依我的能力，真不能掌控孩子的升学方向啊。
我鼓足勇气，把孩子的成绩资料，一份份地在微信上发给了衡中某领导。这是我向一些学校推荐优秀学生的惯用方法——只晒成绩，然后听凭对方是否录取。
衡中某领导没有给我面子，连续一周，在微信上没有反馈。这意味着我攻关失败。想来也很正常，在衡中领导们的案头，得有多少通过“各类关系”被推荐的学生啊，能入衡中领导法眼的学生，哪个不是成绩斐然、出类拔萃？
阿敏在微信上给我发过几个???，我在通过微信给衡中领导发几个？？？，让我扫兴的是，某领导从来没有理会我。我转念一想，唉，某领导不搭理我也应该啊，如果每一个熟人推荐优秀学生，学校领导都会考虑，领导者的权力岂不是失去底线？
盛夏的时光一天天逝去，网络上的传闻千奇百怪。有人称，某机构成功地把某学生介绍进了衡实初中部，“中介费”是10万元。开学日期逐渐临近，各种消息流传在各个微信聊天群。
大概是某一天下班后，阿敏拜访我，敲响了我的办公室门。她稳稳当当地坐在办公室的沙发上，旁边放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包。她说，哥，听说有机构收10万元中介费，我也托人了，你先把它收下吧。我惊奇地问她，这包里有10万？阿敏点点头。
我的内心涌出了一股惊悚的感觉，眼前的这位妈妈，为了孩子的学业和前途，竟然下了如此大的决心。我无奈地说，我能做到的，也只能是再请求学校领导，我绝不能收你的钱。
阿敏非常坚决地说，哥，这点钱你一定要收下，你找领导，或者找中介机构，都要舍脸面。我斩钉截铁地说，你打破了我的底线，我向个别学校推荐过学生，但是从来没有收过陌生家长的现金和礼物。如果你真给我这些钱，等你离开后，我就上交给纪委。
阿敏有些无奈，申神情写满了沮丧，只好把成袋的现金拎走了。望着她离开我们单位大院的背影，我的鼻子酸了一下。接着，我鼓足勇气，继续在微信上给衡中某领导留下一段话，向他汇报了招生中的某些传闻，再次推荐了阿敏的女儿。
衡中某领导比较警觉了问了问细节，对是否录取阿敏的女儿未置可否。此后的数日，我们的聊天又陷入沉默中。某领导就是不搭理我，我也干着急，不知道如何给阿敏一个交待。
不知不觉，9月开学季已经到来，阿敏的女儿进入桃城中学，开始了初中的学业。某日，阿敏又联系了我，再次来到我的办公室。这一次，她拎着一箱酒，包裹得严严实实。我有些惊讶地问，你怎么又给我送东西了，你让我觉得太难堪了。
阿敏有些腼腆，但很利落地说，哥，孩子上学的事儿让你操心了，我这是表达谢意。我问，这是什么酒啊？她说，飞天茅台，绝对是真品。
我的头脑猛地一炸，天啊，你这不是几瓶普通的老白干，这可是价值超万元的飞天茅台啊，于情于理，我真的不能收啊。阿敏说，哥，你继续费心吧，闺女还是想去衡实读初中部。
我皱着眉头，对阿敏说，为什么你对衡实心怀这么坚定的执念啊。我已经尽力了，衡中领导那边通不过，孩子的确很优秀，但是户口不在那一片儿，划片招生已经错过了，我真的无能为力了，我跟衡中领导没有那么深的交情。
阿敏说，那你也要留下，这几瓶酒表达我的感激之情。我非常坚定地说，绝对不收，咱俩撕破脸皮也不能收，我是党员干部，被党纪国法约束着我，守规矩是最大的安全，如果收了你的茅台酒，就打破了我的底线，你即使留下酒，我也要上交给纪委。
阿敏说，难道去衡实初中部上学，真的没希望了吗？我说，在我这里已经绝望了，中介机构不可靠，我找衡中领导，人家铁面无私，无懈可击。
阿敏说，咱再找找领导，不怕花钱，看看有没有希望。我扳着面孔说，没有希望，绝对没有希望，至少从领导层这一块，已经被拒绝得非常果断，你家闺女还是踏踏实实地在桃城中学读书吧。
阿敏问，那以后真的无法去衡中就读了吗？我瞪大双眼，慷慨激昂地说，希望肯定有啊，你们已经是衡水人了，3年后就是中考，只要孩子中考成绩过硬，衡水的任何一所高中，包括衡实高中部，肯定会对你们敞开大门。
阿敏悻悻而归，拎走了那箱沉甸甸的飞天茅台。我有些沮丧，也有些感动。我感慨地想着，我也是孩子的父亲，也在努力为孩子提供最好的受教育资源。我理解阿敏的良苦用心，可是，衡实初中部不是那么容易进入的，衡中领导的原则性不是那么容易动摇的。
接下来的几个月里，我和阿敏在微信上的聊天越来越少，我得知，她家闺女的成绩在桃城中学班级里名列前茅。我曾经说过，刻苦学习吧，等着中考创佳绩，我们不再求人，必须堂堂正正地推开衡实的大门。
这些年，我认识了本地和衡水的一些招生老师，的确向本地学校和衡水的个别学校推荐过优秀学生，但是，我保持了一条底线，那就是坚决不收现金，坚决不收贵重礼物。我深知，一旦触犯底线，就是违纪违法，身为党员干部，那就是作孽。
我一直牵挂着阿敏和她的女儿，今天早上，阿敏把孩子的中考成绩发给我时，我的热泪瞬间涌出。此刻，我敲打着这篇文章，嘴边上还在絮叨——衡水中学实验学校的大门，正在爽快地为阿敏母女敞开。
我在微信上与阿敏语音聊天，哽咽着对他说——我一直记着你给我送过10万元和一箱茅台酒，你触碰了我的底线，可是，我感到了你身为妈妈对孩子成长的投入和关爱。当年，我家儿子进衡中，我也像你一样，一次次哀求，加上孩子的成绩尚可，才打动了招生老师的心。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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