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章：那一场，窒息的欢愉
前情回顾：
赵逾明一次次渴望而不得的升迁，就这样，从天而降。
第400章：
越强烈渴求，越不得。
越是彻底放弃了希望，越是无心插柳柳成荫。
赵逾明觉得，他被命运戏弄了。
隔离结束那一天，阳光刺眼得很。
农历二月，在他的隔离中，忽悠悠过去了一半，乡里的春天，一如往年般，姹紫嫣红。
他在这个贫困乡，奋斗了一年半。他接手的时候，这里被黑势力影响，工商业一片荒寂，风气很乱，小摊贩们都要被收保护费。一年半的时间，他走访了全乡所有贫困户，深入各村入户调研，走访各个企业谋发展，落实基层廉政建设，杜绝吃喝现象，一线救灾……
乡里修桥、修路，有老板托关系找他，成捆地送钱，他不带一丝转圜地拒绝，不收一分不义之财，以保证工程质量为第一要义。
他没日没夜地工作。
如今，一朝被看见，成了疫情中的英雄，他之前做的一些小事，也被拿出来表扬，说他“走出温度，管出力度”。
赵逾明被表扬时，轻轻咳嗽，微微局促。
不管怎么样，能升迁，终是好事。
坐在返城的专车上，赵逾明看着窗外的树木和田野疾疾后退，他想，他该如何面对这次新生？如何面对那夜的荒唐？
02
死人，顾不上道德。
活人，要顾。
他新生了，他又回到他人生划好的格子里，又成了格子里的人。
他无尽地愧悔。
明明从童年，到学生时代，到毕业参加工作，四十年，他都中规中矩，对自己严加要求，何以在崖边走错那一步？
古语说，贞女失节，不如老妓从良。
虽然话语粗俗，道理却清晰。
一个人一辈子坏，最后上岸，会被无数人称颂。一个人一辈子好，最后做错一次，会被无数人鄙夷唾弃。
赵逾明心里，油煎火烧。
他时时刻刻背着一座牌坊，行走在世间，现在，牌坊碎了，他不敢相信，牌坊碎了。
郑红也隔离结束了。但郑红一直没有联系他。像是凭空消失了。
他返城的路上，郑红给他发了条消息：恭喜。
他回复：谢谢。
又过了许久，郑红发来三个字：你放心。
其实，他走出隔离仓的时候，郑红就站在离他不远的地方排队，但是郑红没有喊他。
郑红非常明白，他没有死，他成了疫情中的英雄干部，他升了，他必须又回到格子里，他与她再无关联。
不可能有关联。
不能有关联。
“你放心”这三个简短的字，包含着很多意思：你别担心我会说出去，我绝不会破坏你的前途，你把那件事忘了吧，我们都错了，现在唯一能做的，是将错误埋起来。这是我最后一次给你发消息了，祝你前程似锦。
03
他后悔了。
但她没有后悔。
赵逾明删除了她的信息。
他已打定了主意，把那场荒唐埋起来。
那一夜，于他，于郑红，真的成了一场虚幻的梦。
他们又回到了原点。
他从乡里调离了，以后不会再见到她了。
天地生人，生一人应有一人之业。人生在世，生一日当尽一日之勤。
既然继续活着，那就继续履职尽责。
回城以后，他先回了一趟父母家。
他的母亲孔娟跟他说：“逾明，家里一切都不用你担心，我和你爸爸身体都好，你只管忙你的，尽可能地也多顾一顾红豆。大丈夫修身齐家平天下，咱们要外头，也要里头。那天，红豆打电话来，讲了怀孕的消息，现在小区不许出门，我和你爸爸也没办法去照顾她，是咱们亏欠她了。”
“是，我知道。”赵逾明说。
孔娟又叮嘱：“你跟红豆说，不用太有压力，大疫当前，保护自己，才最重要。如果有不舒服的情况，该吃药吃药，孩子的事，顺其自然，我们看得很开。千万不要为了保胎，伤到自己。她是个实诚孩子，死心眼儿。她妈妈从前也这样。”
“好。”赵逾明说。
赵逾明想跟母亲说说心里话，又怕母亲对他失望，就作罢。
他从小就怕身边人对他失望，事事追求完美。
他离开的时候，孔娟说：“逾明，宦海浮沉，你要始终如一，做个正直本分的人。”
“是，妈，我知道了。”赵逾明说。
孔娟对儿子赵逾明的教育，不亚于《三娘教子》。
但愿我儿龙虎榜，留下美名万古扬。
为官，为人，为夫，名声都要正。
04
赵逾明回到家里。
恍如隔世。
疫情所致，他很久很久没有回来了。
红豆知道他调回了城里，非常高兴，以后不必再与他两地分隔了。
她跟瑞瑞一起写了“欢迎英雄归来”，贴在门上。
赵逾明看到那几个字，失神片刻。
红豆又想着他上次在电话里，劝她打掉孩子，她的高兴里兀地搅动着一些小脾气。
“老赵，你回来可不要劝我去打孩子啊，我不会听的！”红豆说。
赵逾明思前想后，轻声说：“你一定想要，那就要吧。到时候好的坏的结果，一起承担就是。”
红豆舒心了：“这样才对。”
他们像天底下所有久别重逢的夫妻一样，一同做了一桌丰盛的菜肴，一家人围在一起吃着。
平和与欢聚，揉在柴米油盐里，深浓浅淡。
赵逾明再次确定：要瞒着，一定要瞒着。
·未完，待续·
大壮碎碎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