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是一个坚定的「不婚不育」者,认为在当前的社会环境下,只有不婚不育才能保平安。
那么,当你喜欢很久的博主突然决定结婚、并且火速怀孕、生小孩,你会取消关注吗?
当你亲密的朋友说自己「为爱结婚」,随后成为了妈妈,你会跟她继续友谊吗?
当你从小一起长大的姐姐到了年纪,不得不顺应家里的要求结婚生子,你要如何与她继续交流呢?
图为 小红书相关发言截图
实不相瞒,以上每一个问题都曾困扰我,也几乎最终都造成了我与亲密之人的失联。
在当前的舆论环境里,「不结」与「结婚」、「不生」与「要生」之间的割裂,似乎已经到达了我们甚至不愿投入一丝精力去彼此理解的地步,也就更别提彼此接纳了。
我们是否还有必要、有可能建立这种理解,这种理解又能够给我们带来什么呢?
我带着这样的困惑翻开了作家荞麦的新书《无尽与有限:36岁当妈妈》,并在随后与她对谈了 2 小时,希望能与大家分享我们的答案。
图为 《无尽与有限》书籍实拍
01
关于生育的决定
让我看见了“懦弱”的自己
在我的印象中,无论是在书里、还是在微博上,荞麦都分享过好几次自己决定生育的那个时刻:
母亲反复催促、经常吵架,丈夫说都听你的,自己懦弱了一下、于是就这样「顺流而下」,生下了自己的小孩。
这个「懦弱」时刻,得到过很多读者的共鸣,也有许多人为此来信,讲述自己家庭中类似的重重阻力。
图为 荞麦微博的读者来信截图
我想,如果决定生育是一种「顺流而下」,那这绝对不是浸润着一个人的溪流。而是一座巨大的、吞噬着所有女性的瀑布:
能够不顺流而下的,才是少数中的少数。
可令人难过的是,哪怕是这种看似更加进步的「少数派」,她们的决定也未必「发自内心」。
荞麦在书中这样写:
「很多时候,女人的生育并非一个自然的决定。决定生育可能是为了别人;决定不生育可能是为了反抗别的东西。我们不知道如果在真正放松的环境中,生育到底是怎样的一件事。我们在顺从或者愤怒中做决定。」
图为 原书该段落照片
我与荞麦一同聊到了福利社会中的社会育儿体系,并且发现:在生育这件事情上,外界给予男性与女性的压力是截然不同的。
对于男性而言,那是一种充斥着传宗接代、生殖功能的父权压力,而且最终一定能够通过「转嫁到一个女性身上」的方式被解决。
而女性要面临的,却是一个接一个细碎的课题:
身体与衰老(会否错过最佳生育期?生育会带来多少身体损伤?是否要冻卵?)
经济与事业(产假能不能休?休完还有工作吗?在公司中还有地位吗?还能赚到同龄人相似的钱吗?生育完去工作吗?谁带小孩?育儿嫂的钱哪里来?)
家庭与无偿劳动(家务谁做?孩子谁带?与公婆父母是否会有育儿理念争执?怎么办?)
传统封建伦理压力(有没有小孩、有几个小孩、儿子还是女儿)
......
图为 一个困扰的女性
所以,我想我们必须承认:
生育,对于每一个女性而言,都本应该是个慎重的决定。
可关于生育的压力,却让几乎每一个女性都无法真正慎重地作出这个决定。
对于这种压力的消解,绝对不只是、甚至不是个体的责任,而是整个社会的责任。
我时常看到这样的言论:只要你自己足够坚定、经济独立,没人能逼你结婚生子啊。
关于这个问题,我非常希望引用荞麦在对谈中、面对「不够进步的批评」,说的话来回答:
我作为个人来说,已经不知道如何再取得更大的进步了。我的生活状态、情感状态、思维模式,已经比以前进步了很多,几乎到达我能力的极限了。
我认为我最大的进步就是看到女性,然后理解她们。
我的下一个进步,大概就是尽量去理解批评我的人,理解这种批评指向了什么。
不过,我现在也不再苛求自己进步,因为我发现:对自己苛刻也可能会导致对别人的苛刻。
我觉得我以前对很多女性也有点意识不到的苛刻,会觉得:你怎么还不进步?现在不对自己苛刻,也就不会对其他人这么苛刻。
02
我的妈妈
是更「不进步」的过去吗?
东亚母女关系,一直以来都是女性主义这一分支下面,非常重要的课题。
在很多境况下,女儿与母亲们彼此深爱,却又无法互相理解。就这样“别扭”地生活着。
图为 瞬息全宇宙 电影截图
在荞麦的新书里,她回溯了自己成长过程中,妈妈提供的帮助与支持,最终得出了这样的结论:
我是在生下了自己的小孩以后,才逐渐意识到自己对妈妈的爱,也开始理解和看见妈妈对自己的爱的。
在成为了妈妈以后,我才意识到:“妈妈是比我更厉害的人。”“是她克服了时代灌输给她的思想、斩断了暴力与权力争夺的链条,在我身上实践了爱。”
图为 书籍原段落照片
在这种令人向往的、互相理解的母女关系中,我忍不住追问:我们有别的方式、达成这种理解吗?但又或者说,我们一定要达成这种理解吗?无法达成理解,是女儿的错吗?
为了回答这个问题,荞麦跟我分享了她的投稿故事里,许多妈妈与女儿的故事。
有的女儿在了解女性主义思想后,开始理解自己的母亲,感受到了母亲的爱;
有的女儿则感受到了更纯粹的不爱。
有的女儿向妈妈介绍女性主义思想,和妈妈一起获得了崭新的生活;
有的妈妈则始终停留在原地,和她的丈夫站在一起。
图为 出走的决心
最后,荞麦这样总结她的发现:
那些真正能够「出走」的母亲,大多是自己本身就拥有出走的勇气,而不只是女儿做了多少「进步」的宣讲。
那些能够达成理解的母女,是因为妈妈一直真正地爱自己的小孩、与自己的小孩站在一起,而不只是小孩为此做了多少努力。
图为 好东西剧照
我们当然可以把我们觉得好的、进步的思想传达给妈妈,并期望她能够成为「更进步」的人。
但我们必须要承认:哪怕是「不进步」的妈妈,也有独立的判断能力,就像妈妈必须要对刚刚长大的我们承认的一样。
如果你想要做些什么,来摆脱这种无力感,那不如就夸夸她吧。
赞美她一切已经做得很好的地方,同样会给人勇气和力量。
就像荞麦说的那样:如果你觉得自己比她进步、厉害了那么多,又为什么不能给予她赞美而非讽刺和训诫呢?
03
我的小孩
是更进步的未来吗?
因为自己的小孩是男孩,荞麦在育儿初期,产生了很多困惑。
比如,一个女性主义者,需要对自己的男孩更不好,来平衡性别的不平等吗?
比如,如何对小孩进行性别教育呢?性别教育又如何避免增加他身上有毒的男性气概呢?
图为 游行活动照片
内容为:You can be masculine without being toxic bro.
但随着小孩逐渐长大,这些细碎的困惑,逐渐被现实带来更大的「问题」替代,成为不得不面对、却又难以克服的困境。
她在书中这样写:“我有时能够感觉到社会在跟我争夺小孩,因为社会对孩子的性别塑造似乎自有一套标准。”
随后,她从生活的缝隙之中找到了许许多多早已被我们忽视、却又不得不承认深受其影响的标准本身:
女孩总是因为退让、忍耐、宽容、善解人意被赞美,总是被期待拥有更多美德、与父母拥有更亲密的关系、比别人做得更好。
而男孩不被比较也不被要求,他们需要面临的挑战是:男孩的成长总是被太多空洞宏大的词语所围绕,却缺乏具体生活的能力。
图为 传统性别角色中,男孩和女孩各自的玩具
在荞麦的概括当中,我无数次看见了小时候那个被给予更多要求、标准的我自己。
在对谈中,我们再次聊起这个话题,荞麦又向我进一步阐述了新的思考:
很多人已经意识到了,我们需要跟社会争夺男孩,让他不要被有毒的男性气质包裹。可是却没有意识到,女孩也同样需要被争夺。
这种「争夺」,包含两个方面:
其一,所谓的「男性气质」,我们理所应当地能够知道,这是不好的。可是「女性气质」呢?
女孩从小被教育得有更强的服从性、更强的沟通和理解能力、更善于照顾别人的情感,这种「利ta」的性格特质,妈妈同样是受益的一方。我们真的能够如此清醒地把自己剥离开来判断吗?
其二,对于很多妈妈而言,我们不仅仅要跟社会争夺小孩,更是要争夺自己。
我们必须自己先看见曾经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性别陷阱,才有可能帮自己的女儿避开。人没有办法知道自己不知道的事情。
图为 《无尽与有限》与荞麦鹅子的画
注:“鹅子”是荞麦给自己儿子起的互联网昵称
所以,发生在妈妈身上的,其实是一场无声却又格外剧烈的拔河比赛。
一头是社会、亲人、甚至孩子的父亲,另一头是她自己。
在如此的高标准和严要求当中,我逐渐理解并且原谅了一部分并未给予我「理想教育」的,我的妈妈:
对于大部分妈妈而言,找到自己都已经足够困难了,更何况是抢回小孩呢。
所以,小孩本身或许不代表着更先进的未来。
但就像《好东西》里所表述的那样:想要变得更先进的我们,可以努力创造一个新的游戏送给 ta 们。
图为 好东西剧照
最后,无论是有关生育的决定、还是处理自己的母女关系,抑或者育儿,我们在自我探索当中,越来越清楚地意识到一件听起来有点荒谬的事,那就是:
我们没有办法成为男人。
对于曾经尝试过的荞麦而言,她逐渐意识到:属于「成功男性」的人生范式,从来都无法真正地应用到女人身上。
她很难仅仅付出精子就获得自己的孩子,相反地,她至少需要投入自己的全部身体;
她很难在育儿中真正地成为一个甩手掌柜,相反地,哪怕在工作、她也会忍不住记挂自己的小孩;
她很难像男人一样,变成更冷漠、自私、只关注个人利益的人,相反的,她的心总是控制不住地为弱小牵动。
很多时候,她明知道像他们一样会更开心,但她做不到。
图为 出走的决心 截图
但我们想告诉大家的是:
意识到自己无法成为一个男人,是真正接纳自己女性身份的开始,也是探索真正属于你自己人生道路的开始。
我们没有办法成为男人,我们不必要成为男人,我们必须成为自己。
最后,本文提及的《无尽与有限》已在线上售卖,你可以在各大平台找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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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每个曾经思考过生育问题,亦或者是正在经历生育的女性,都可以在其中找到一部分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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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莓辣的赛博妈妈海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