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来人啊!快来人啊!时妍把少夫人推下楼了——”
乌云遮蔽月光,闪电嚯嚓一声,劈开夜幕沉沉的天空,将整个禹城都照亮了一瞬,旋即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落下,气氛在无形中变得压抑而且渗人。
医院抢救室的红灯长亮不灭,江家老老少少一群人,急得直跺脚,不停地问“出那么多血孩子还能保住吗,
好端端的怎么会从那么高的楼梯摔下来,要是这个孩子没了谁能救阿琛的命啊”……
相比之下,最外围的女人就平静到格格不入。
是时妍,她没有化妆,但也丝毫不影响她五官的绝美,一条简单的白色纯棉裙子,就让她穿出了别人都没有的风情,
任谁来猜她的身份,往好了想是哪家娇养的千金,往坏了想是哪位人物包养的情人,但事实上,她只是江家的佣人。
手术室的灯终于熄灭,医生走了出来,江夫人立即冲上去,眼里满是希翼,但医生还是遗憾地说:
“大人没事,但孩子……我们尽力了,还是没能保住。”
没保住,没保住……
江夫人身体摇摇欲坠,脸色惨白,他们全家都对这个孩子寄予了厚望,只有这个孩子生下来,
他们才能取脐带血里的造血干细胞给江何琛做移植,否则江何琛就活不到今年的冬至,他们好不容易才有这个孩子,结果现在……现在……
江夫人眼睛通红,猛地看向那个还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的女人,崩溃地冲过去,狠狠一巴掌甩在时妍脸上:
“贱人!你为什么推薇薇下楼?你明知道她怀着阿琛的孩子,怀着阿琛的救命药引!你想害死阿琛吗?啊?!”
江家人都冷眼看着,都恨不得将时妍扒皮抽筋,一个佣人,竟然敢将江家怀有身孕的少夫人推下楼,她罪该万死!
江夫人一想到亲孙子没了,亲儿子也可能没了救命的机会,就顾不上名门夫人的仪态,抬起手要往时妍脸上打第二巴掌,但是这次,手被时妍抓住了。
时妍面无表情地说:“你再打下去,你第二个孙子就要没了,江何琛就真的等死吧。”
“你说什么?”什么第二个孙子?江夫人盯着时妍过分艳丽的脸,那是任何一个男人都难以抵挡的绝色,
她想到一个可能性,目光慢慢下移到她的腹部,“难道你……”
时妍慢慢道:“对,我怀孕了。”
走廊上上安静无声,她每个字都清晰清楚,“江何琛的孩子。”
江夫人不可思议地盯着她,一时间判断不出她说的话有几分可信度,走廊那边就蓦然响起一道低沉的男声:“你怀孕了?”
声量不高不低,但暗含的压迫感,足够吸引所有人的注意,众人的目光纷纷看了过去。
一张轮椅首先出现。
轮椅上的男人成熟而且俊朗,二十七八岁的年纪,皮肤有些病态的苍白,于是就将眉毛与瞳眸衬得极黑极沉,
本就有些凌厉的五官,在这加持之下,更加叫人不敢直视。
他并非不良于行,而是病症已经恶化到一定程度,使得他十分虚弱,很难直立行走,医生也下了最后的通牒,
他必须做造血干细胞移植,否则今年冬至,就是他的忌日!
可是当特助推着他来到时妍面前,时妍都还没来得及说一句话,他就突然从轮椅上站起来,一手掐住时妍的脖子,直接将她按在墙壁上!
男人身上有很淡的药味,但力道一点都不轻,时妍甚至感觉到了窒息,她不得不抓住他的手,减轻他的力道,嘴角硬是扯出个弧度:
“二少爷不信?那天晚上,你没做措施,从九点到凌晨四点,七个小时呢,你别,低估自己啊。”
江家人听到这话,一时间都不知道该先高兴还有一个孩子,江何琛还有救;
还是先惊讶于江何琛现在的体力竟然还能七个小时,不是说连躺在里面的少夫人都是做的……
“我怎么确定你怀的是我的孩子?”江何琛分辨不出感情的一句话,像是迎面泼了时妍一桶冰水,她嘴唇一颤:“你觉得我会跟别人?”
男人眼神居高临下:“没什么不可能,那晚你那么熟练,也不是第一次。”
时妍咬紧牙齿,不知道是太难堪还是被戳中事实,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
江家人也纷纷看向时妍。
是啊,这样一个身份低微的女人,有那样一张美貌绝艳的脸,别说是丢到外面,就是在江家,
那么多男人,老的少的,他们都能坐怀不乱吗?她怀的真能是江何琛的孩子吗?
江夫人讨厌极了时妍,这个女人从来到他们家的第一天起就不安分:“我也不信她怀的是阿琛的孩子,我看她就是为了脱罪才撒谎!
来人!报警!把这个害薇薇流产,害死我们江家小少爷的贱人,押去坐牢!”
江何琛一言不发,只漠然又生疏地看着时妍,看着这个两个月前才来到江家当佣人,没干多久就按耐不住,自荐枕席,上了他的床的女人。
平时装得怯懦安静又顺从,居然敢做推怀孕的二少夫人下楼这种事,他还真是,小瞧她了。
时妍梗着脖子说:“距离最后的期限,只剩下不到十个月,除非你现在马上能让另一个女人怀孕,否则我去坐牢,你就得死。”
这是威胁!
江夫人大怒:“你!”
医生犹豫着说:“羊、羊水也能做亲子鉴定,但至少要等16到18周才能做穿刺抽取羊水……”
江何琛乌沉沉的眼眸钉在时妍的脸上,时妍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捏紧。
三五分钟的沉默,整个手术室前一个人都不敢吭声,安静得连一根针落地都能听见。
“到时间带她去做鉴定。”江何琛终于说话,松开时妍,他也虚弱无力地跌坐回轮椅上,挥手,让特助推他走。
时妍一直紧握的手此刻才松开,手心里一个深深的指甲印。
江夫人再不甘心,江何琛都发话了也只能同意,咄声:“把她带回去,关起来!”
时妍就又被带回江家,从此被关在阁楼里,四个月下来都没再见过江何琛。
和她接触最多的是荣妈,荣妈心地很好,她托荣妈给她送饭的时候,顺便给她带了一些毛线和钩针,
她每天靠钩围巾打发时间,钩累了就躺在榻上,听打扫阁楼的小佣人骂她。
“看到了吗?她就是那个时妍,勾.引二少爷,怀上孩子,想上位,就推二少夫人下楼,害得二少夫人流产!”
“呸!都还不知道她怀的是不是二少爷的孩子呢,就算是,凭她也配做我们江家的二少夫人,下辈子吧她!”
时妍摸着微微隆起的小腹,勾出一道说不上来是自嘲还是讽刺的笑,拿起钩针,继续钩围巾。
满16周的第一天一大早,时妍刚睡醒,阁楼就响起一阵脚步声,几个壮妇出现,直接将时妍带出了阁楼。
去医院,抽羊水!
时妍被送上手术室的床。
护士将她的双腿曲起来,呈M字型固定住,这样近乎屈辱的姿势,以及后面子宫被仪器刺穿,
都让时妍疼得揪紧身下的床单,眼睛不受控制地红了起来。
以前……以前那个人在的时候,从来不会让她受这样的苦。
眼泪模糊间,她眼前出现一片白光,光里有一个身材修长高挑的人,朝她笑得很温柔,轻唤了她一声:“小时妍。”
时妍一下溢出了眼泪,好像还看到自己不顾一切奔向他,投入他的怀抱,那是她做梦都想汲取的温暖。
她张开嘴,想呼喊他的名字,护士就啪的一声解开固定带:“可以了,起来吧。”
突然地插.入另一道声音,像花瓶落地,打碎美好的幻境,将时妍一下拉回冰冷的现实,护士递给她一张纸巾说:“缓一下再走路吧。”
时妍接过纸巾,才恍惚地发现,自己已经泪流满面。
她喉咙滚了一下,咬着唇在心里对自己说——不哭了不哭了,他不会愿意看到她哭的,她不能让他担心。
她一定会努力,努力回到他身边的。
时妍扶着墙走出手术室,冷不防看到走廊上的江何琛,脚步蓦然一顿,他们的视线也直直对上。
男人依旧坐在轮椅上,膝上盖着一张薄毯,身上的黑色衬衫衬得他周身气场愈发低沉。
时妍没想到他会来,但他的目光只是在她通红的眼睛上,无足轻重地落了一下,就漠然地转开。
时妍却有些贪恋地望着他,江何琛哪怕已经被疾病折磨了整整两年,身体比以前清瘦很多,脸上也总是流露出病态,但容貌还是十分出挑。
尤其是那双眼睛,她最喜欢他那双眼睛,垂下眼皮时是一片扇形弧度,双眼皮的褶皱浅浅的,漂亮又温柔。
江何琛察觉到她的目光,忽然抬起眼,这一抬,乌沉浓郁的黑眸,瞬间就将温柔击溃,只剩下冷寂和孤高。
“你在看什么?”
时妍下意识说:“你真好看。”
江何琛一怔,心头无端有种焦躁的感觉,冷声说:“这就是你那晚出现在我房间的理由?
那个要你第一次的男人,也有我这么好看?也是你主动脱衣服上的?”
时妍呼吸不畅,却有一股逆鳞,咬牙说:“不是,我跟他,是他跪在地上,从我的脚尖亲吻到我全身开始的。”
江何琛厌恶地道:“人尽可夫。”
时妍像被铁锤敲击脑袋,晕眩了一刹那,然后就听到医生难掩高兴地快步走来:“亲子鉴定结果显示,时小姐怀的,确实是江先生的孩子!”
江夫人跟在医生身边,也是激动:“太好了,太好了!时间上也来得及!阿琛有救了……
时妍,你把孩子生下来,你推薇薇下楼的罪行,就一笔勾销!”
时妍睁开眼,摸着自己已经四个月的肚子,又看向江何琛。
可能是因为长期的病痛折磨,他的表情总是很寡淡,得知这个检查结果,也没太大的情绪起伏。
就像宋薇,他名义上的妻子,那天孩子没了,他也是看都没看就走了。
时妍抬起下巴,突然开口:“我有两个要求。”
江夫人皱眉:“什么?”
时妍说得更清楚一些:“我说,我可以生下这个孩子,但我有两个要求。”
江夫人的脸色也淡了几分,但还是用大发慈悲的语气道:
“看在你怀的确实是阿琛的孩子的份上,你说吧,要钱,还是要房子车子?我们江家都可……”
时妍直接道:“第一个要求,我要江何琛——娶我。”
江夫人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而江何琛的表情也终于有了变化。
该怎么形容他的表情呢?
就是明晃晃的厌烦憎恶!
想必是在听时妍说出那个要求的时候,他就已经在心里给她下了定论。
断定她就是一个处心积虑,甚至不惜当佣人也要进入江公馆接近他;恬不知耻,自荐枕席怀上孩子之后;
胆大包天,推二少夫人下楼,害二少夫人流产,最后再仗着自己肚子里那块肉,意图取而代之,一步登上枝头的恶毒心机女!
——如果这个人不是时妍自己,她也会这么认为,毕竟这一整套行为逻辑,很无懈可击。
时妍深吸了口气,在江何琛讽刺的眼神和江夫人难以置信的神情下,说出第二个要求:“我还要跟江何琛签一份协议。”
“我怕你们等我生下孩子后,就要我和江何琛马上离婚,所以签协议,婚姻关系至少持续三年,三年内,
如果江何琛要离婚,他手里恒安航空集团一半的股份就得转到我名下。”
江夫人差点又要冲上来给这个贱女人一巴掌!
“你做什么春秋大梦?!”
江夫人从来没见过这么无耻下作的女人,“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啊?怀上孩子,就真把自己当成金疙瘩了?
你别以为过去四个月我们就不能让你坐牢,你……”
“我在你们面前确实不算什么,但我现在怀孕了,”时妍慢慢地说,“怀的是江何琛的救命药引。”
这句轻飘飘的话语,就如同一只手,扼住爱子如命的江夫人的喉咙!
“你们可以不答应,也可以继续把我关起来,但一个在我肚子里的东西,我想要‘拿掉’还是很容易的,摔倒、撞桌角什么的,
你们可以试试是你们囚禁我的方案多,还是我自残的办法多,反正我什么都不是,你们当我还怕死吗?”
时妍考虑得这么周全,显然是早有预谋,没准被关在阁楼那四个月,她脑子里盘算的就是这些!江夫人摇着头:“你简直是……”
时妍柔柔地问:“二少爷,你说呢?”
江何琛冷冷一笑:“我说你是在找死。”
时妍微微笑:“有二少爷和我一起死,是我的荣幸。”
“你要钱,要房子车子,甚至要工作要地位,我们都可以给你,唯独这个,我们绝不可能答应!”江夫人一字一字地说,“阿琛的妻子是……”
“宋薇吗?”时妍摇摇头,“她也只是怀了孩子,才成为名义上的江家二少夫人,但其实,她和二少爷还没有领结婚证,不是吗?他们不算夫妻。”
江何琛神情冷嘲,示意时妍蹲下来。
时妍顿了顿,乖顺地在他轮椅边蹲下,江何琛一手捏住她的下巴,看着这张让他那天晚上失控地要了一次又一次的脸:
“连这个都知道,准备得很充足啊。”
江夫人更加生气,这个贱人就是什么都打听好的,就是什么都准备好的,他们竟然掉入了她的算计!现在被她拿捏住!
时妍望着他的眼睛:“我的要求,就是想跟你当三年的夫妻,三年而已,比起你的一辈子,只是很小的一部分,你都不能容忍吗?”
江何琛指腹按着她的嘴唇,却露出了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好,我答应你,但愿你坐得稳这三年的江太太。”
“我要马上领证,”时妍得寸进尺,“马上签协议。”
“很谨慎,怕跟宋薇一样,只是名义上的江家二少夫人?”江何琛捏着她的下巴的手在用力,时妍很疼,但她没有吭声,也没有躲避。
男人眼眸中隐约有黑气在翻涌,昭示着被她威胁这件事,他根本没有看起来那么平静。
“好,马上领,马上签。”
江家养着一支律师团队,二少爷一声令下,起草好的协议马上送来。
时妍逐字逐句看着协议里的内容,江夫人看她那副精打细算的样子,气得又吞了几颗保心丸。
哪怕只要三年,她也难以接受自己的儿媳妇,竟是这样下作的女人!
“把这个改掉,”时妍轻声说,“不能写是因为我怀孕了,能给二少爷移植骨髓,
所以才有这桩婚姻,我怕你们将来告我要挟,或者买卖器官,让协议作废。”
江何琛刚吃了药,喉咙里发苦,脸上愈发没有表情,他身后的特助问:“那您说要怎么写?”
时妍谨慎至极的态度,让江何琛不知道她这是为了婚姻还是为了钱?
“这只是婚前协议,就写婚前协议就好,”时妍认真道,“大意就是,‘男方与女方,自2021年X月9日于禹城民政局领证登记,结为合法夫妻关系,
即日起至2024年X月8日,期间男方若提出离婚,便要将名下持有的恒安航空集团50%的股份,无条件赠送给女方’,具体请律师再组织一下措辞。”
特助看向江何琛,江何琛颔首,特助才让律师修改,修改完毕后,时妍又认真看一遍,确认无误,便签下了名字。
签完,时妍拿到江何琛面前让他签,江何琛接过钢笔,流畅地写下自己的名字,
目光则在时妍的脸上,慢条斯理的说:“就那么想嫁给我?那么怕我们的婚姻不成立?”
“嗯,很怕。”时妍承认。
“放心,身份我会给你,以后你不要求着还回来就好。”江何琛嘲弄一笑,将钢笔丢开,时妍将协议书交给公证员,
公证员盖章后,一式两份,还给他们。
江何琛接过协议书,然后说:“带二少夫人回公馆。”
对她称呼的那四个字,他明明没有加重语气,却还是让时妍听出了咬牙切齿的感觉。
“医生说她胎像不稳,有流产的风险,必须卧床静养,即日起,不准离开阁楼一步。”
时妍愣了愣,然后才明白过来,江何琛又要囚禁她!
江何琛是什么人?怎么可能任由她威胁却不反抗呢?
江何琛睥睨而倨傲,“江太太,好好在阁楼待产吧。”
“江何琛,你不能……”
时妍话还没说完,江夫人就冷冷打断她:“时妍,请你搞清楚,就是因为你怀了这个孩子,我们才同意你和阿琛结婚,
如果你在外面乱跑乱跳,把孩子弄没了怎么办?协议已经签了,就算你掉了孩子,我们也不能和你离婚。你谨慎,我们也不能当冤大头啊。”
“……”
时妍闭上眼睛,手摸着肚子,又攥紧了衣服,是,这个孩子现在是江何琛唯一的救命机会,绝对不能出事……
她颤抖着嘴唇:“好。”
……
时妍又被带回了阁楼。
她本身不是特别闹腾的性子,为了江何琛最后的救命机会,再忍几个月这样几乎与世隔绝的日子,也不是不可以。
毕竟、毕竟她竭尽全力,就是想到他身边。
只是树欲静而风不止,有人却不会让她安安生生过这几个月。
凌晨两点多,时妍听到阁楼的门砰的一声被大力推开的声音,她从梦中惊醒过来,还没看清楚是谁来了,一盆冰水就直接迎面泼到她的脸上!
虽然现在是盛夏六月,但禹城的夜向来温度比较低,时妍被这盆冰水泼得差点原地去世,抬起头一看,宋薇恨不得吃了她的眼神,森然可怖!
宋薇丢开塑料盆,抬手还要往时妍脸上扇去,黑暗中,手腕被时妍准确拦截住,但她憎恨的声音几乎穿透耳膜!
“贱人!江家二少夫人的位置明明是我的,你区区一个卑贱的佣人,竟然敢抢我的东西!”
时妍现在才缓过来,全身湿淋淋,脸色发白道:“你可以骂得再大声一点,把人都引来。”
“你以为我会怕?你勾.引我的男人,杀死我的孩子,抢走我的位置,我扒了你的皮也是你死有余辜!”宋薇胸膛剧烈起伏,昭示她被气得不轻。
她流产后就被接回宋家养身体,起初宋家人还瞒着她,直到她察觉不对劲,再三追问,他们才告诉她,江何琛已经领证结婚,就是那个时妍!
她怎么能忍?!
时妍的脸在月光下,有一些清冷:
“我肚子里这个孩子,是江何琛唯一的救命机会,看在孩子的份上,江家人也会护着我,宋小姐想扒我的皮,恐怕没有那么容易。”
“你!”
时妍因为冷,身体微微战栗,笑了一下:“我杀死你的孩子?宋薇,我看在你确实没了孩子的份上,才没有把那天晚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出去,
你到底是怎么摔下楼,你摔下楼之前我们说了什么话,需要我跟你复述一遍吗?”
“……”宋薇眼眸急剧一缩,显然也想起来了,十根手指一下捏紧!
阁楼没有开灯,看不清她现在的表情,时妍也懒得看,她扶着肚子,小心翼翼地下床:“没什么事就出去吧,我要换衣服。”
宋薇看她这幅颐指气使的样子,忍到极限,反而发出一声冷笑:“生,你尽管生!”
“江何琛根本不喜欢你,这个孩子只是一个药引一个工具!他生下来,江家人一想到你的所作所为也不会接受他,一个不被父母家人期待的孩子,
来了这世上只会受苦受难!等他长大了,就会问,为什么爸爸不喜欢我?然后所有人都会告诉他,因为他妈是小.三上位!他是小.三的野……啊!”
最后一段话还没说完,由始至终都是平静无波的时妍,突然利落地扬手,甩手就是一巴掌打在她脸上!
宋薇不可思议地看着时妍,万万没想到一个身份低微,平时安静怯懦的佣人敢对她动手!
时妍明显是被触碰到了逆鳞,黑白分明的眼珠在月光下,犹如冰凌,她一字一字地说:
“小.三?我跟他的事情,你又知道什么?滚出去宋薇,否则,我现在,就把你那些破事都说出去!滚!”
宋薇从来没见过她这个模样,又听到楼梯传来佣人边上楼边问“是谁”的声音,出于忌惮,以及不想真的惊动江家人的考虑,
她捂着脸,咬咬牙,转身走。
时妍等到阁楼上下都安静了,才扶着墙,开了灯,玻璃窗模糊地映出她此刻湿哒哒的头发,以及还没有完全褪去桀骜的神情。
仿佛又回到了两年前,那时候的时妍,身边有他,是可以谁都不用忍的。
……
江公馆非常大,从阁楼到主楼,坐电动车也要三五分钟,特助赶来告诉江何琛:“二少爷,宋小姐已经离开了。”
江何琛在调试他的大提琴,没什么反应,特助斟酌着说:“宋小姐好像被二少……被时小姐打了一巴掌,是捂着脸跑的。”
江何琛这才抬起头,宋薇会找时妍的麻烦在他意料之内,但时妍竟然还能反击,而且看起来还是时妍占上风,他倒没想到。
那个女人,果然没有她装出来的那么温顺,他倒要看看,她还能玩出什么把戏?
宋薇跑下阁楼,脸上还是火辣辣的疼,她愤恨地扭头,瞪着阁楼的顶层。
江何琛一定非常厌恶时妍,才会将时妍关在这个阁楼,阁楼和主楼离得远,
据说是因为江家大少爷喜欢天文学,才会建这座阁楼观星,还是全木制的结构。
人在极度愤怒的情况下,就会生出一些疯狂的念头,宋薇从来没有受过这种委屈,再加上时妍知道她的事……
她眼底的火慢慢烧了起来,变成实质的烈焰。
——时妍,你等着!
……
周六是江夫人的生日,因为江何琛的身体还没好,江家没有心情大操大办,只在江公馆举办一场小型的晚宴,邀请亲朋好友来吃个饭,
饶是如此,江何琛也仅是露了个面便先行离开。
宾客们看着他被特助推走的背影,哪怕并没有佝偻,甚至还因为骨子里那与生俱来的优越矜贵,
让人不太敢直视,但他坐在轮椅上,多少有些明珠蒙尘的苍凉感。
原本,他是多风光霁月的一个人。
“两年前那场空难,对江家来说,是致命打击啊。”几个人凑在一起小声唏嘘。
“可不是,江家大少爷在那场空难中去世,二少爷虽然被抢救回来,但也因此得了病,听说到现在都没有找到合适的骨髓移植。”
另一个人迟疑道:“我怎么听说已经找到了呢?”
“是吗?”
“对啊,听说是医生建议让二少爷生个孩子,取用脐带血,那个女人都已经怀孕四个月,还跟二少爷结了婚。”
那么问题来了,大家环顾江公馆:“怎么没见到二少夫人?”
“……”
江何琛没有回房,而是让特助推他到院子里,他望着远处耸立在乌云下的阁楼,转动拇指上的戒指,淡声问:“她这几天怎么样?”
特助道:“一如往常,每天不是钩围巾就是看书。前几天跟荣妈要一把大提琴,
但大提琴不是棉线书本这种便宜东西,荣妈没办法买给她,所以就拒绝了,她也没有强要。”
江何琛眉毛挑了下:“她会拉大提琴?”
特助笑了笑:“她之前打扫二楼,可能是看到了琴房里有很多大提琴,知道二少爷您会拉大提琴,所以想用这个办法,讨您的喜欢吧。”
毕竟大提琴这种乐器,也不是她一个佣人学得起的。
江何琛没有说话,目光不悲不喜地落在阁楼的顶层。
之前他看到过她打扫琴房,当时她抚摸着琴弦,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嘴角弯起,她长得确实是太漂亮了,
江家统一的佣人服饰,穿在她身上,腰是腰,腿是腿,他都忘了自己在门口看了她多久,直到她回头,喊了他一句:“二少爷?”
他当即就感觉喉咙干渴,冷着脸转身离去。
江何琛目光一闪,忽然皱眉,握住轮椅的扶手微微向前倾身:“那是烟吗?”
特助愣了愣,连忙看去,果然看到阁楼的窗户飘出滚滚黑烟,在夜幕中很不明显,
如果不是仔细看,根本看不到,他喃喃:“是……阁楼怎么会有烟呢?”
江何琛沉声:“着火了,快去叫人来救火!”
着火?!
特助不敢耽误,迅速跑回去喊人!
江何琛凝眸盯着那个窗户,是顶层,是关着时妍的顶层着火!
此刻连他自己都没有发现,他握着轮椅的手,捏得很紧很紧。
……
今晚起了东风,助长火势,全木制的阁楼转眼就被投入火海。
时妍拼命地拽门,然而江何琛把她软禁在这里,根本无法从里面开门,而阁楼的佣人又不知道去哪里,她被浓烟呛得咳嗽起来,用力拍门:“救命啊!”
“救命啊——”
火是从阁楼内部烧起来的,所以外面很难第一时间发现,等到大家都看到火时,时妍已经被高温和浓烟折磨得奄奄一息。
她越来越有呼吸不上来的痛苦:“……有、有没有人?救命、救命……”
时妍能保住她的孩子吗?
她为什么要费尽心思的去做江何琛的妻子?
她的身上隐藏着怎样的秘密?
那个叫她‘小时妍’的人与她和江何琛之间又有着怎样错综复杂的关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