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岁的第一天,我从美团离职,成为了一名自由职业者。
家里蹲一年的我怎么样了
家里蹲两年的我怎么样了
今年是我辞职后家里蹲的整三年,关于今年,我只有一个词可以形容:渐入佳境,feeling damn good。 上一年,我始终被虚无盘绕。经常会有人问,是不是看哲学让人虚无,但我觉得是反过来,往往是会虚无的人才会去看哲学。 今年开始的时候,我尝试去了解信仰和宗教。虽然在国内环境下是很难平和地讨论这些事情的,毕竟这是属于大爷大妈和灵修诈骗的地盘,尤其是在高知群体中更难去找到合适讨论的人。 我还是很幸运地找到了几个受过理性教育同时又有信仰的人,“小时候自然而然”、“家人影响”、“意外事故”是通用答案,这些答案对于我来说还是一次失败的尝试,果然信仰是不能由理性推断出来的,所以才会有“纯粹理性批判”和克尔凯郭尔的“信仰之跃”。 至少我知道我是没法通过信仰来获得精神上的彻底平静。 去年此时在引用完加缪在《西西弗斯神话》篇末那段话后,我曾说“道理我明白,但我无法停止盘旋的虚无感”;我早早地赞同不需要“活的最好”,却始终不真切地明白为何要“活得最多”,存在主义于我像精神胜利法。 今年夏天,我奶奶去世已经两年了,我回顾自己两年来的变化,才发现我其实一直在处理我对于存在和死亡的恐惧。 知道了问题在哪,我就知道了如何去寻找方向,直到海德格尔终于云开雾释。 海德格尔将人的生活状态分为“本己”和“非本己”两种状态。 本己即“人能够面向可能性地生活”,就像存在主义说的“存在先于本质”,认识到人的本质是无这件事,本己的生活就是面向孤零零的虚无而活。 非本己就是把自己当成物,遵循社会常规生活、按照别人提供的模板生活,追求一种平均的人生。比如给自己贴各种标签(星座/MBTI/户外爱好者),别人追求什么你也跟着追求什么,随着他人的行为而动,为满足他人的期待而活,活成了“the they”,也就是“常人世界”,在这个世界里实际上是让“他们”替你而活。 在这个常人世界中,会让你感受到有种回家般的安全感/温暖感,沉沦其中也没什么不好,不去想,死亡便与我无关。但这个常人世界是有bug的,你会需要面临海德格尔所说的“畏”的来临,比如你在当牛马劳碌的时候偶尔会有一阵情绪突然袭来,问自己这努力加班升职生孩子这一切一切到底有什么意义。这一刻来临时仿佛世界只剩下你自己,你感受到了虚无,正如加缪所说的“荒诞”。 而你要认识到,死亡是无可避免的本己的终极问题,死亡是只有你自己的,是内在于我的生存之中的,他人无法替你而死。 意识到这一点你才会能够从常人世界的沉沦中醒来,明白他人也无法替你而活,你只有面向可能性而活,面向本己带来的孤零零的虚无而生活。没有人能够告诉你应该如何生活,你要自己给自己做决定,向死而生。万物本可以不存在,但它存在了;我终将一死,但我竟然活过。——以上总结来自于b站《大问题》栏目 人在生命力蓬勃的时候、对人对生活对世界还没祛魅的时候,看到的前景都是充满希望的多姿多彩的。 当我走到生命下坡路开始的时候,走到死亡直面的冲击前,走到加缪所说的“荒诞”和海德格尔说的“畏”来临的时刻,我为了逃避,曾寄希望于辞职,辞了职便能够回到过去;寄希望于“去生活”,带来更多“活着”的感受;寄希望于疫情过去后有自由;寄希望于“do something new”……它们挨个实现、挨个给了我短暂的快乐,也最终都给了我长久的失落。 在今年此时,再也不是“道理我都懂”,我终于明白了过去、现在和未来。我已然从从对生活彻底祛魅后全盘接受虚无、从不再寄希望于通过各种方式追求海德格尔说的“回家般”的温暖感、从叔本华的“生存意欲否定”的状态中,完成了西西弗斯般的转变,重新获得了对人生的信念感, 彻底理解了为何而要“活的最多"。 上一年跟风拍了各平台热度比较高的主题,拍的多又杂,没有留下很满意的作品,客片还一点没少。 这一年真正落实了“不以接客片”为目标去创作,管它能不能复制,我爽了最开心。偷鸡摸狗地去了很多非常规的拍摄点位,拍的作品很满意,也没有刻意地拉高期待,突然就在各个平台都获得了爆了的流量。 这一年每一次创作,都越来越满意:每次拍摄都离我最初的设想越来越近,我对自己作品的掌控力越来越高。平台数据也屡次给出了很正面的反馈,这一年全网共涨粉16w+,在摄影这个小赛道是很不错的成绩了。 我找到了擅长又喜欢的,不再漫无目的的兜圈子,更清楚自己想要的,就拥有了更高的识别度:今年越来越多地听到“这个一看就是你拍的”、“我朋友看到了问我你是找郭婉瓢盆拍的吗”,也越来越多看到各类仿拍我的作品的人。 回望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看到一些以前喜欢的摄影师和作品,现在觉得一般了甚至能找出它们的问题;曾经关注的一些摄影师们开始关注我了,再一次感受到了被认可的感觉。 这一切再次让我感受到“我果然是做什么都能做的很好的”,不愧是我啊。 虽然我不是那么有天赋,但我还有表达和创作的欲望,我还想还能还会变得更厉害、更让自己满意。 今年的创作其实非常少,到目前只拍了18组(去年是46组,前年是63组),戒掉了商业社会鼓吹的焦虑和习惯带来的不由自主地卷。遗憾的是下半年还是在还之前预收定金的债,基本没空去创作,于是8月起更换了预约方式(变成有档现约,不再排队预定),等今年还完债后,明年的创作应该可以真正得到解放。 前期的大量练习去掌握技术很重要也必不可少,但真正创作的灵感不是理性的规划、盲目地追求忙碌能够涌出来的。恰恰相反,闪现的火花需要你能静下心来去感受风雨日晒,它是需要你消解功利心慢慢来的。 正如叔本华在《作为意志与表象的世界》中描述的,如何“摆脱物自体的钟摆、欲望的禁锢”的另一条道路,即审美静观。审美是非功利和非理性的,让主体得以短暂地消融在观审中,摆脱意志的束缚、脱离痛苦。而美学aesthtic一词恰就是感觉aethet+ic后缀,其本质就是感受的力量,只有感受力才能让人心敏锐溢满对美好的感知。 在今年大家流行阅读的诺奖作家赫尔曼·黑塞的《悉达多》中,他这么描写:青年悉达多放弃优渥的物质生活离家而求道,接受孤独和苦难,面对佛陀他持续质问“是什么让他可以涅槃”?“他经历了什么?”,为了体验佛陀那无法言说、不可传授的彻悟纪事(也许正如语言只会让感受枯萎和坍缩一般),他放弃了沙门的苦行之路,去纵情品尝尘世间一切苦与甜,接近暮年之时在河畔椰子树上察觉其灵魂骇人的空虚,在求死之际真正轮回,他重新去花数十年如一日地去感受河流,于尘土中倾听,等待内心某种声音,万千幻象从表面退去后,他如佛陀一般涅槃。 对着他的好友乔文达求教,悉达多道:“我并不为‘物’是否虚幻而忧虑,连我也可能只是个幻想。因此,我同‘物’并无区别。我因此热爱它们。你一定笑话我这种说法,乔文达,对于我来说,爱乃头等要务。审视世界、解释世界或藐视世界,或许是思想家的事。我唯一的事,是爱这个世界。不藐视世界,不憎恶世界和自己,怀抱爱,惊叹和敬畏地注视一切存在之物和我自己。”
附上的原因是觉得这串逻辑论证很巧妙,虽然往往现实生活中需要这么多大前提小前提论证的东西,很容易被以各类角度推翻(如休谟的怀疑论),就像杭州老公对此的评论就说是“bullshit、康德已经批判过了”。但我还是觉得巧妙和感动,和Disneyland那么巧妙和感动。
苏格拉底在《斐多篇》中,即他将被执行死刑前和信徒们的最后一次会谈中,论述了他关于死亡的论证。论证分为三个部分。
1、相反相生论证=>论证灵魂在死后存在
前提1:一切事物都是从与它相反的东西里面生成的。
前提2:两个相反的事物之间有一堆彼此对称的转变过程
(例如由小变大、由冷变热)
推论1:生与死时一对相反的对立物
前提3:存在从生到死的转变过程
推论2:存在从死到生的转变过程
前提4:死亡是灵魂和肉体的分离
结论:灵魂在死后存在
2、回忆论证=>论证灵魂生前存在
前提1:通过曾经知道的事而获得知识的认知过程就是回忆
前提2:一切现实世界中的具体事物都不是抽象的
前提3:我们再现实世界中有关于抽象概念的知识(完美的圆、时间、2+2=4,即大家已经广为接受的“知识是先验”的这一观点)
前提4:知识要么来自出生前,要么来自出生后
推轮1:关于抽象概念的知识不来自出生后
推论2:关于抽象概念的知识是生前就有的。
结论:灵魂生前存在
3、本质属性论证=>论证灵魂不死
前提1:一切事物都有本质属性
前提2:灵魂的本质是赋予生命
前提3:一切事物不可能有与本质属性相反的性质
推论1:灵魂不可能有与赋予生命相反的性质——死亡
结论:灵魂不死
至此,苏格拉底完成死亡是灵魂回归其所称的完美的“理念世界”,摆脱了肉体这一“疾病”和桎梏、重新得到解放的论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