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深处
牧人那动人的情话
【走路声、风声、马叫、呼唤马的声音】
“二花！唉……二花……哎……过来……”
【采访录音】
（王万全）这边有两群、那边有三群，还缺几群……
（记者）一早出来都是就这样看一看？
（王万全）看看，就怕是出了网围栏外面，上街了。
（记者）这个刚刚受完伤，不得劲吧？
（王万全）这两天好多了。
（记者）会疼吗？
（王万全）疼，走走就好一点……
大雪节气，达茂草原气温已降至零下二十度，滴水成冰。早上七点刚过，70岁的王万全一瘸一拐地行走在巴音敖包苏木起起伏伏的草原上，坑洼不平的小道，每走一步都会牵扯腰部，身上嘶嘶啦啦地疼。目光所及，王万全惦记的却是眼前这200多匹雪豹马。
【采访录音】
（王万全）今天还缺的两群，在山里面呢。它每天都是一群群地回来喝水，喝完水它就走了。
（记者）每天的这个点您都会站在这儿迎接他们吗？
（王万全）嗯。每天这个时候差不多都回来了。这个群有16个，它生来就是这种野性的，蒙古马它这个特性，生存能力强。
两个月前，王万全喂牲畜时被一头暴躁的公牛撞倒骨折，断了一根肋骨，在医院治疗了一个多月。身上的病痛稍有缓和，他便着急赶回牧场，操持蒙古马保种工作。早在2006年，蒙古马就被确定为全国首批畜禽遗传资源保护品种。最近，他的马场被认定为自治区级畜禽核心保种场，王万全心里是由不住地欢喜。
【采访录音】
（王万全）只要能做自己喜欢做的，不管多苦多累，也心情舒畅。
记者团队采访中
2013年年底，在外打拼多年的王万全回到达茂草原，接手父母经营了一辈子的牧场。碧绿的草原是牧人的希望，年近60岁的王万全下决心要养马，养草原上最漂亮的雪豹马。
【采访录音】
（王万全）从小就了解知道，这个马是很少的。我们那个时候就这个队有400多匹马，这个豹花马就那么一两个，所以这个豹花马脑海里就是印象很深的，很稀缺的东西。
漂亮的雪豹马在王万全心里留下了难忘的印象。雪豹马耐力好、速度快，是蒙古马中的稀有品种，几百年来，由于遗传基因很不稳定，濒临绝种。繁衍保护雪豹马，这是一件连年轻人都不愿意尝试的难事；可王万全却认准了：干，他要趁着还算年轻拼一把！
【采访录音】
（王万全）有三四十天，每天三四百公里，一户一户走，听见说他们家有，去了没有了，卖了。都是通过周边的人，一个问一个，这样走的。关键收马你收不上那个心情，特别这个……哎呀，你说不上来的那种，挺难受的。只要有的话，再晚上再艰难的路也走，那个时候就这样。
为了收集马种，从鄂尔多斯的乌审旗到锡林郭勒的东乌珠穆沁旗，近两个月的时间，王万全踏遍内蒙古千里草原。
一天傍晚，得知几十公里外的一户牧民家里有几匹品相很好的雪豹马，王万全来不及吃饭，穿上衣服驾车就赶往牧点。11月的草原已是初冬，呼呼的西北风卷着沙粒打在脸上生疼，草原深处暮色沉沉，仅有车灯打出的几米光亮，崎岖的道路很难辨别方向，但王万全心里燃烧的却是一团火。
【采访录音】
（王万全）车上放着刀郎《披着羊皮的狼》，我就像狼一样寻找自己的猎物，真跟我寻找这个马，好多好多地交织在一起，一种难忘的五谷杂成，就那一段段，能唱出人生酸甜苦辣。
【歌曲《披着羊皮的狼》压混……】
因为有着豹纹一样的特殊花纹，雪豹马是牧人的心爱之物。市场上一匹蒙古马的价格要8000元，雪豹马的价格却要贵五成，王万全拿出多年辛苦积攒的家底儿，跑遍内蒙古草原，高于市场价格只收集到了38匹雪豹马马种。2014年初，他成立了包头市大漠雪豹马培育有限责任公司，热火朝天地干了起来。
【采访录音-走路的声音】
（记者）每匹马您都认识吗？
（王万全）认识。
（记者）那您靠什么认识这些马呢？
（王万全）靠眼力，每匹马和每匹马不一样。
（记者）马起名字了吗，都叫什么呀？
（王万全）好多，大花呀、二花呀、走花呀、雪豹呀，还有龙卷风，这就是小不点儿，欧霸是一匹黑马，在那边呢。
（记者）这么远就能分辨出来？
（王万全）嗯，只要看见就能分辨出来……
王万全爱马，是刻在骨子里的。他从小生活在牧区，工作后职业又是兽医，对马有着天然的特殊感情，对雪豹马他更是视若珍宝。
雪豹马马种有了，然而，选育繁育的难度，却超出了他的想象。起初买回的几匹雪豹马，身上的豹纹会随着时间褪色；王万全尝试用黑马或枣红马做父本选育雪豹马，结果出生的雪豹马驹微乎其微；他带着资料寻求内蒙古农业大学教授的指导，但几年下来，终因经费紧张而搁浅。
【采访录音】
（王万全）这是漫长的一件事儿，遗传这一块好多好多东西。它一个个排除，比方说这个公马它肯下豹花的，那个母马肯下豹花的，最后它们下的驹子，咱们就留下，最后再往下传，再往下走再选……
王万全执拗，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他认真观察，了解每一匹马的生活习性，自己想办法挑选优质马种，人工选育。一年一年的尝试，一代接着一代选育……
雪豹马性子烈、野性足，生人很难靠近。为了接近马群，王万全想尽了各种办法。几年下来，他的身上留下了各种伤痕、记号。
【采访录音】
（王万全）16年那是小花赛马，马栓着的，修蹄子，它一着急一拿蹄子，啪，牙断了，我没在意。最后没到几天，又过去抬它，捉住它笼头，胳膊都断了，整个两根骨头齐齐都断了。
（妻子姚玉玲）完了拿石膏绑上以后，他晚上疼的不行，一晚上没睡。第二天也没休息，还来马场，我说让他挎着点，他也不挎。一个礼拜以后就干脆自己把它掉了，一天都没休息过。
（王万全）最后我就是提溜着一根胳膊，每天一过个摸摸它喂喂它，原来不让你抓那个蹄子，它反抗你，最后这个马真乖了。它要记住你像狗一样，多少年也不会忘的。
最近几年，草原大旱，为了维持马群数量，王万全花高价买来干草饲养雪豹马，甚至，他不得不低价出售正在生长的肉牛来贴补亏空。然而，保护雪豹马，形成区域特色，这是他心中的一个梦。
10年时间，无数个不眠之夜，王万全人工选育的雪豹马，历经四代繁育，从最初20%的出生率，稳定在了60%；最初仅有的38匹雪豹马马种，如今已是200多匹的雪豹马马群。奔波多年，他的马场，也终于有了政策支持，他心爱的雪豹马的繁育保护就会更快了。王万全的脸上也终于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采访录音】
（记者）您这柜子里全都是奖杯证书，这都是什么情况下得的?
（王万全）16年、17年、18年、23年，这个赛马。
（记者）在赛马里面，豹花马的成绩如何？
（王万全）成绩可以、成绩行。去年我还举办了一场，这不是有那个那达慕，我说咱们认识一下豹花马，我掏钱赛。
（记者）那是为啥？自己掏钱？
（王万全）想展示一下，看一看，那场18匹马参赛的，都是豹花马。咱们豹花马已经有名了，好多地方都知道。
草原上的那达慕，是牧人的盛会。那达慕上，王万全最骄傲，他的雪豹马皮毛浓密、肌腱发达，一亮相，总是最受瞩目；王万全很细心，他的赛马跑出汗时，他会用刮板仔细刮掉全身的马汗，帮马舒筋活血；他也很要好，只要他的雪豹马出场，他会提前剪好马鬃，修好马尾，再戴上红色的笼头配上雕花的马鞍。十年来，王万全带着他的雪豹马多次参加内蒙、宁夏、河北等地赛马比赛，取得了优异的成绩，声名远播。
【采访录音】
（王万全）阿巴嘎旗是‘黑马之乡’，西乌珠穆沁旗是‘白马之乡’，东乌珠穆沁旗是‘黄骠马之乡’，内蒙已经承认我们是蒙古马保种基地，我一定要把雪豹马培养成品牌。
在草原儿女心中，马是神圣的动物，在王万全心里，雪豹马是他的理想，也是他的伙伴，他付出的再多，马儿都知道。
【采访录音】
（王万全）这马是真的懂人，真的有灵性。在哪喝酒喝多了，只要我上了马，肯定能回了家。真的有时候，我心情不好，我跟我的爱马，我能抱住它说我的心里话，好像他也能听懂我。
图片来源于网络
【鸟叫、走路声、门栏响、压水声、马蹄声、狗叫声……】
因为马儿，草原才有生机。草原深处，蒙古马像是草原上大大小小的敖包，总能为迷失的人找到回家的路。冬日里，王万全喜欢走在高高低低起伏的草原上，任寒风吹红了他的脸膛，也丝毫不在意，他常常会眯着眼，眺望着远处嬉戏的雪豹马，就像看着自己的孩子一样；心中对雪豹马那份执着的热爱，是牧人的深情，是草原上最动人的情话……
【采访录音】
（王万全）从明年开始，三年到五年之内，我要申请到育种场，基因稳定了以后，那就是我们内蒙或是全国的一个新的品种，真的想，做梦也想了，哈哈……
【歌曲《雕花的马鞍》】
注：本文首、末图片来源于网络
终审｜李运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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