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场上没有亚军”
■解放军报记者 郭丰宽 张 雷
秋日高原，西藏军区某旅演兵场上，一场红蓝对抗激战正酣。
蓝方阵地与周围的地貌地物浑然一体，反侦察工作可谓滴水不漏。红方派出无人机实施空中侦察，却没有实质性收获。
“让我们上吧。”征得指挥员同意后，红方侦察参谋李成龙带领一个小分队，在高原夜色掩护下，携带新型装备悄悄向蓝方阵地前进。
天空飘起了雪花。事不宜迟，李成龙和战友们操纵装备迅速向目标靠拢。关于蓝方阵地的精准信息很快传回红方指挥所……
“知己知彼，是取胜的关键。面对各种先进反侦察手段，仍能找到洞悉之道，这是侦察兵存在的意义。”李成龙说，“这一次，我们又做到了。”
入伍11年间，李成龙和战友们一起，先后4次参加国际军事比赛“厄尔布鲁士之环”项目备赛训练，3次出国参加比赛，先后在国际赛场上夺得12个单项第一、11个单项第二，因表现出色被保送上了军校。
有如此闪光的经历靠什么？对此，李成龙的回答是：“直面挑战，不断战胜困难并持之以恒，就能有所作为。”
对这个回答，战友们很信服。在大家眼里，李成龙就是这样一路走过来的。他身上明显的伤疤有七八处。这些伤疤，都是李成龙训练时留下的。其中胳膊上那道疤，是他第一次参加“厄尔布鲁士之环”项目备赛训练时留下的。当时在进行负重越野训练，一段险路上，他一脚踩空，从3米高的山坡上滑了下去，胳膊顿时被划开一道口子。
为什么这么拼？李成龙的回答很简单：“战场上没有亚军。”说这句话时，他会习惯性地挥挥手。满是老茧的手，与他30岁的年龄有些不相符。
在二级上士张光辉的印象中，每次受领上级赋予的任务时，李成龙的回答都是6个字：“保证完成任务。”每次，李成龙洪亮的声音中都透着自信。
张光辉告诉记者：“他的这种自信，对身边的战友有很强的感染力。”
那一年，上级组织侦察兵集训。极限拉练时，一名战友因体力透支，脚步明显慢了下来。同样达到极限状态的李成龙发现后，从这名战友的肩上取下装具背在自己身上。尽管气喘吁吁，李成龙的语气却很坚定：“别人能坚持，咱们肯定行！”后来，他带着这名战友比规定时间提前50秒到达终点。
解读高原侦察兵的“奋斗箴言”
■黄兴国 解放军报记者 郭丰宽
前不久，西藏军区某旅组织侦察分队开展训练，锤炼官兵在高寒缺氧环境下的适应能力。解放军报记者 张 雷摄
在采访高原侦察兵的日子里，记者经常随手记下他们似乎漫不经心说出的一些话。
这些话，有的在他们中间流传许久，来自一代代老兵心口相传；有的是他们在经历了常人难以想象的拼搏之后，从心里一下子“冒出来”的；也有的是他们多年茹苦含辛，“越琢磨越有道理”的军旅感悟……
怎样理解高原侦察兵们的这些“奋斗箴言”？记者想，还是把这些话“还原”到它们当时的语境中去吧。或许他们的故事本身，就是对这些“奋斗箴言”的最好解读。
——记者题记
如果不勇敢地去尝试，不会知道自己的差距和潜力
去年底，李成龙被评为西藏军区“固边稳藏十大标兵”之一。
站在领奖台上，李成龙感慨万千。“如果不勇敢地去尝试，不会知道自己的差距和潜力。”“要时刻想着‘现在还来得及’。”对这些话，李成龙的理解又深了一层。
现在，很少有战友把李成龙和“胆小”这两个字联系在一起。然而，回忆刚入伍时的情形，李成龙自己也觉得有点“糗”。他恐高，一站在高处双腿就发抖；他胆小，得闭着眼睛才敢往沙坑里倒；他体能也弱，跑步总是跟不上趟。
新训班长的一句话鼓励了他——“如果不勇敢地去尝试，不会知道自己的差距和潜力。”于是，李成龙开始试着“了解”自己。他先从3000米跑开始，一次次去试自己的耐力极限，然后是8000米跑，然后是负重跑。经过几个月的科学训练，李成龙越试越有信心，越跑越有劲。新训结束时，他的综合排名已跃升至新兵团第一名。
新兵下连时，他分到了侦察连。刚一接触侦察专业，他再次感到了什么叫“吃力”。
看着老兵们熟练地操作各种技术装备，他羡慕不已。可当自己操作时，却手足无措。尤其是一同下连的新兵已能使用单兵战场侦察雷达发现、捕捉目标时，他仍分不清图像代码。
“每个人的进度都不同，有快有慢。”班长发现李成龙有点着急，对他说，“不要放弃努力，要时刻想着‘现在还来得及’。”
在班长点拨下，李成龙渐渐稳住了心神。
对照说明书，他反复拆解和组装相关装备，了解它们的构成和运行机理……一次次地静心琢磨加上反复训练，他手里的“高技术战友”开始“听话了”。
看到李成龙的进步，战友们给予他鼓励和赞扬。但李成龙没高兴多久，就再次陷入沉思。
那是一次重要演训活动，他和战友们负责提供全天候的战场态势侦察情报。面对从各个方向和层面传回来的大量信息，哪些是“干货”？别的战友能很快做出选择，他却有些手足无措。
“‘现在还来得及’的另一面，是时不我待，加快步伐。”意识到这一点后，李成龙主动向技术骨干请教，找资料参阅。有院校专家来调研，他抓紧机会抛出心中的疑问，寻求帮助。
转变，就发生在勇敢尝试和持之以恒之中。又一次演练，李成龙再次承担提供侦察情报的任务。
获取信息、预判走向、真伪辨别、引导打击……看李成龙处理得井然有序，一旁的班长对他竖起大拇指。
2016年，李成龙由于侦察专业综合素质在全旅考评中排名第一，被推荐参加上级组织的“厄尔布鲁士之环”项目备赛训练。
“这个兵肯定能成事！”带着单位领导这样的推荐评价，李成龙站到了国际军事比赛的赛道上。
向上攀登，始终要盯着战场制胜的“峰顶”
翻开李成龙的履历，他获得的一连串沉甸甸的荣誉，让战友们很是羡慕——
陆军优秀士官标兵、西藏军区固边稳藏标兵、优秀共产党员、爱军精武标兵……
对李成龙来说，沉甸甸的还有一些感悟。“向上攀登，始终要盯着战场制胜的‘峰顶’。”这句话，被李成龙写在笔记本的第一页。
2018年，两个重要机会摆在李成龙面前：一个是部队准备将他作为优秀士兵保送入学，另一个则是第二次出国参加“厄尔布鲁士之环”项目比赛。
李成龙主动选择了后者。因为，以前的那些参赛经历，让他清晰地看到了侦察领域不一样的“峰顶”。
“比如山地障碍比赛，外军打绳结的速度特别快。”李成龙清楚地记得，他首次参加山地障碍比赛时，用时29分钟，而外军只用了14分钟，“差距主要是在打绳结这个环节拉开的。”
第二次参加山地障碍比赛时，他的用时大大缩短，取得第二名的好成绩。外人不知道，自上次比赛结束回国后，他和战友们就反复研究打绳结的方法，大大缩短了该环节的用时。
那年，旅里的新训结束，时任班长的李成龙奉命去选侦察兵苗子。备选对象中，一个上过体校，身体素质好；一个基础体能较弱，入伍前是网络信息工程专业的大学生。
两个人中，李成龙选择了后者。对此，他解释说：“信息化作战环境对侦察兵的专业素养提出了更高要求。盯着未来战场的‘峰顶’，才能选准苗子并培养出合格的侦察兵。”
当班长期间，李成龙坚持这个标准，挑选了好几个高学历的“学生兵”。但是，这种选择也引发了另一个结果：他们班的体能考核成绩一度在全连垫底。
对此，李成龙很乐观：“好苗子迟早会长成大树。体能考核成绩徘徊不前，只是因为他们在经历墩苗的过程。”
李成龙的乐观有自己的道理。他发现，这些“学生兵”在学习高技术装备方面的优势得天独厚。教员讲一遍，他们操作几天，就能基本掌握，有的还开始试着对装备性能进行挖潜。
关于体能短板，李成龙采取一对一帮带的方法加以补齐。
战士高刚斌的体能较差，李成龙与他结成对子，耐心地带着他强化训练。渐渐地，高刚斌的体能成绩跟上了大家。
而在另一个“跑道”，高刚斌的“提速”却非常快——
一次，李成龙操作某型装备时遇到一个难题，反复研究不得其法。高刚斌大胆提出结合某技术，轻松将问题化解。李成龙大喜过望，当即建议推广这一技术。去年他带队参加上级比武，在野外侦察课目中借助这一技术迅速达成目的，夺得桂冠。
去年12月，高刚斌当上班长，并荣立三等功。他说，自己也要像李成龙那样，成为拥有“峰顶”视野的侦察兵骨干。
获胜的总是那些在平时就咬紧牙关超越自己的人
重温电视剧《士兵突击》时，有一句话再次“击中”李成龙的心：“想到和得到，中间还有两个字，那就是要做到。”
话很平实，但细琢磨起来，“做到”这两个字让人刻骨铭心。
那一年，李成龙第一次参加“厄尔布鲁士之环”项目备赛训练。负重30公里越野考核中，他出现了腰痛等状况。
越走腰越痛，李成龙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要不要中断训练、放弃机会？”
“绝不！”主意打定，他用力咬自己的手背，转移腰间痛感，最终坚持了下来。
高寒极限训练，一些队员在行军途中出现了幻觉，一些队员脚上打起了血泡，很多人脸上被晒得脱了皮。但李成龙最难忘的是一名战友的眼神。这名战友因旧伤复发，超出了身体可承受的极限，只能跟大家分别。
“他当时的眼神写满遗憾，让我心痛。但战场无亚军，赛场也同样。”李成龙说。此后的备赛训练中，李成龙和战友们更加积极地投入到训练中。
抗缺氧能力是侦察兵在高原执行任务的必备能力。第一次举着轮胎在水里进行憋气训练，上等兵姜文只能坚持10秒左右。此后的训练中，每次下蹲泡进水里，他都会坚持到实在难以忍受，才会冲出水面，然后往复5次。后来，姜文的训练成绩越来越好。
“你不咬紧牙关，永远无法突破自己的身体极限。”对李成龙的这句话，被保送入学的达瓦旺堆深有体会。
那次的越野训练中，他已经累得不能说话，边张着嘴大口喘气边往前挪步。对战友们的问话，他只是挥挥手示意大家往前跑。
“这个时候再坚持一下，就能突破极限。”李成龙带着两个队员轮番拉着达瓦旺堆往前冲，最终，达瓦旺堆和大家一起提前抵达终点。
这种“咬紧牙关”，也使达瓦旺堆在其他方面获益匪浅。
2020年，达瓦旺堆参加上级组织的某型侦察系统升级任务。由于改造升级幅度大、环节多、涉及专业广泛，他负责的调试工作一直没有明显进展。
领导的多次催促，加上其他工作进展迅速，让他开始怀疑自己的能力，一度产生退出的念头。
“再坚持一下。”每一次质疑自己时，达瓦旺堆都想到李成龙的这句话。一天，他在图书室翻看杂志时，受一篇文章的启发，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构想。接下来的连续攻关，让他终于在更高层面上完成了系统调试任务。
“获胜的总是那些在平时就咬紧牙关超越自己的人。”李成龙经常对战友这样说。近年来，他所带的兵有20多人立功受奖，3人提干，很多人在自己的岗位上独当一面。
现在，李成龙仍然坚持早上提前一个小时起床，晚上在学习室“泡”一个小时。对他来说，这已经是一种习惯。因为，在他看来，只有不断超越自我，才有可能“俯瞰战场”，继续建功军营。
锐视点
让战位成为成长沃土
■张勇民
在部队，官兵身边总有一些骨干和典型。他们如同一个个标杆、一盏盏明灯，以奋进的姿态、奋斗的身影，用行动把“在战位上茁壮成长”诠释得淋漓尽致。
稍加分析就不难发现，爱岗敬业是他们的共同选择，精武强能是他们的共同特点。也正是基于此，他们才完成了从普通一兵到“兵王”或“技术大拿”的转变。
部队的战斗力链条是由一个个战位组成的。对部队战斗力建设来说，这些战位是作战链条的一个个环扣。但是，对官兵来说，这一个个战位就是一片片沃土。官兵只有安下心来、真心付出，才会尽快摸清其中有哪些养分，才会知道自己的根该朝哪儿扎，枝条该朝哪儿长，从而打下爱岗敬业的根基。
战位的最大特点是“战”。因为，军队是要打仗的，军人为打赢而存在。对军人来说，精武强能、练兵备战是主业。官兵要在部队茁壮成长，就必须不断强化使命感、责任感，坚持主业主抓。这样，才能紧扣中心，全力以赴，才会谋事、干事、成事。
在自然界，种子播撒容易，茁壮成长却难。官兵在战位上的成长与此类似，很重要的一点是要经得起风雨，经得起变化与挫折。在北方，农民在播下种子后会踩上一脚，在青苗越冬时会用石碾碾压一遍，目的就是把庄稼成长的基础打得更好。官兵的成长也是如此，要经得起急难险重任务的“压”和“碾”，要明白给任务就是给磨砺与成长的机会，能够在关键时刻咬紧牙关，坚信冬天过去就是成长的春天，从而坚持到底。
俗话说，每一颗种子都有长大的梦想，官兵也是。但是，追梦的过程往往很艰辛。这就要求官兵一方面要愿意深深地扎根战位，另一方面也要心胸宽广、目光高远，要把自己的奋斗置于部队战斗力建设大局当中。这样即使在最艰难的时刻也会不改初衷，继续努力，达到一个又一个精武强能的新高度。
日常生活中不难发现，在园丁精心培育下，苗木会长得更好更快更茁壮。对官兵来说，组织就是“园丁”，组织“浇水”“施肥”越是及时，官兵的成长成才就越迅速。因此，各级组织应该急部队建设之所急，想官兵之所想，适时地为官兵选准岗位、搭建舞台，激发出大家立足战位精武强能的更大热情，从而真正实现官兵奋斗与部队建设所需的高度统一，带领官兵以实际行动为强军兴军贡献力量。
本文刊于11月11日解放军报05版
解放军报微信发布
编辑：王社兴 刘妍
编审：张华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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