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格＋无衬线体＋不对称结构＝冷静+克制＋客观＋朴素＋通用＋干净＋易读……设计师们对以少胜多的瑞士国际主义设计风格都不陌生，但此时一种与之类似的汉字创意编排风格正活跃于国内平面设计领域。你注意到了吗？
今天就来聊聊这种中文语境下的汉字创意编排现象。不过由于它在学术界上未有明确定义和界定，所以我将其命名为“汉字国际主义风格”既是对其概括也是为了方便与大家一起探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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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将近三到五年间在商业和文化项目中，基于汉字网格系统对文本进行字距拉宽、行距压缩等编排方式呈现汉字崭新面貌的现象称为“汉字国际主义风格”，主要有以下两点原因：△ 2019年 广州国际汉字创意大会｜TEN BUTTONS △ 2019年 方正字库品牌升级｜A BLACK COVER DESIGN△ 2020年 第十届方正奖颁奖典礼｜杜潇、黄炜杰△ 2020年 牛啤萬日豐餘系列啤酒｜NiceLab-Studio西式网格系统助推着瑞士国际主义设计风格逐步走向世界，而在汉字领域也有一套极具中式气质的网格体系支撑起汉字国际主义风格的各种创意编排实现。我将汉字网格系统的内容定义为：基于米字格、田字格、九宫格、回字格四类汉字书写规范界格，进行组合式和变化式模块搭配后形成的一套界格网格样式。选择界格是因为根据汉字造字原理，造字环节必然需要借助界格规划文字的结构及笔划分布；同时现有的汉字编排案例甚至是部分西文作品，多数都可以通过这几类界格进行倒推演变，足见其强大的适配性。
得益于自身的方块字的属性，汉字能近乎无缝地嵌入西式网格系统中。但汉字以界格为演变媒介的特点又使得中西式网格有本质上的区别。因此丰富汉字网格系统的内涵要从中、西两方面深挖。形、声、义的联系
六书上记载的“造字六法”，即象形、指事、会意、形声、假借、转注，是被广泛接受的汉字造字原则解释。这里我们只需用到象形、指事、会意、形声四个定义进行阐述。象形字，指字形与意义对象在形体上具有同一性，如门、木、山；
指事字，指针对不能用实物表示意思的抽象概念，如上、下、凶；
会意字，把两个或以上的独体字组合得到新意义，如灶、尘、国；
- 形声字，多数在象形字、指事字、会意字的基础上形成，如颜、颠。
而中西文的明显区别之一是汉字既能以形表音又能以形表义，实现这两层效果则需要先以界格为底，后以规划笔划与偏旁的分布进而组合为完整方块字的过程得到闭环。笔划与偏旁的组合
从笔划形成偏旁与独体字的过程，印证了汉字造字原理与网格间的密切联系，如“永字八法”；而变体过程中出现的方向定位、形态变化、结构疏密等处理手法，又为拓展汉字创意编排提供了更多借鉴形式。从早期的作品可以看出，设计师们先在建筑、家具设计等领域，借助网格作为版面比例划分的工具，后来才发展为平面设计领域中包括理论依据、形式和过程在内的一种设计方法论，其规律和特点表现为：- 版⾯空间按比例划分，构造不同比例的版面空间来处理信息层级主次
一定比例的留白空间强化版面编排节奏
△ 1910年 德国电器公司灯泡海报及网格分布图｜图源网络△ 1926年 康定斯基60岁画展及网格分布图｜图源网络将头像、姓名等信息置入网格，无衬线字体Kandinsky横跨三栏突出展示利用栅格化网格探索画面的构成比例关系是中西式网格的相似规律，因此已成体系的西式网格可以为汉字网格系统的形成提供多种参考方向。而以界格为演变媒介的汉字网格系统，又可以在借鉴前者优势和发挥自身独特性的基础上，将内涵进一步丰富。汉字网格系统兼具相融性和独特性
将界格延长、位移、切割得出的各类网格结构，不仅可以套用到部分西文作品进行视觉创意诠释，也具备西式网格难以解决的汉字设计视觉和审美缺失等问题的优势。下面我将通过案例推演论证。米字格的两条竖横中线与西式网格的纵横线功能异曲同工；而米字格的两条对角斜线则为文本创意编排提供了新的对齐形式，同时也是中式网格系统独特性的表现。△ 1960年 National-Zeitung报纸 海报｜图源网络△ 1959-1960年 Kistler奇石建筑公司 广告｜图源网络田字格可以根据不同比例进行位移与切割，构架出多种可变的、可拓展的编排空间。九宫格可以理解为是田字格细分切割形成的进阶版，切割形式与西式网格系统最为相近。△ 2019年 广州国际汉字创意大会｜TEN BUTTONS△ Demo 动态设计节｜Dumbar Studio回字格在编排演绎环节中明显区别于其他几类界格的特征是中轴对称；回字格的内宫与外宫形成上下左右四个方向突破的切割网格，可以有效解决汉字过紧或过松问题。△ 2020年 第十届方正奖颁奖典礼｜杜潇、黄炜杰将中、西、emoji三种文字采取无字距、无边距的中轴对称式编排层层回字网格编排与西式网格系统纵横网格切割特征惊人相似在瑞士国际主义设计风格的影响下，如今汉字创新设计一方面基于造字原理迸发了突破传统规则的新活力，另一方面又基于网格系统挖掘到了中文语境下汉字更灵活多变的新模式。拆解与重组：强视弱传
对字形笔划进行拆解、重组以及笔划共用是常见的汉字创意视觉表达手法。但如今设计师们明显有了新思路——强势弱传，即视觉强输出，文字弱传达但不抛弃。设计师将汉字“新”打散为三个结构，组合码放后又能恢复为“新”字。如今市面上类似的视觉包装越来越常见，也证明了汉字本身独特且强大内涵才能合理满足以这般多样的方式进行创意编排。② 2017年 深港双城双年展｜another design设计团队将居民的书写文本用电脑打散，采用多种无序式的编排方式一一重组再现；这一设计手法不仅没有破坏文本传达效果，而且很好地贴合了主题中“城市”与“共生”之间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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压缩与重复：弱视强传
有时候我们总是更容易被重复的、夸张的事物吸引。所以如果对文字进行刻意的压缩或重复等手段来弱化版面效果实现强势传递信息，是否也能作为汉字的一种创意视觉表达形式呢？设计师融入了书架、书本的概念，将中英两种文本信息设计成犹如书架上的书籍一样编排在版面中，且进行了四次重复但不完全复制的编排变化，强化文本信息传达效果。设计师在版面中掺杂了不同字体、不同字号、不同字重的中英两种文字，同时加入了压缩和拉伸两个截然不同的动作；明显看出这是设计师希望以一种反常理、反常规的编排方式，实现弱视强传的效果。向“新丑风”借力
日本设计对“大道至简”、“空”等概念的解读和表达，引领着以原研哉为首的一众设计师，将日本设计带领到了区别他国的地位。但新丑风的出现明显打破了人们对日本设计高度统一的固有印象。草率变形的字体，粗糙简陋的图片，随性的版式……高田唯在上海举办的“潜水平面设计展”一经面世就引起广泛热议，并掀起了“丑丑惹人爱”的新丑风模仿热潮。中日语言体系关系密切，新丑风反其道而行的设计思路和率性而为的字体编排方式，一方面印证了汉字创新编排可以有更多颠覆性、令人耳目一新的方式呈现；另一方面它在实际推广过程中也确实影响了中国近现代的一批平面设计师采用类似风格进行视觉借鉴和创意诠释。所以说新丑风的出现某种程度上可以说是汉字创新编排的首次颠覆性使用，对汉字国际主义风格的形成与发展有着如同首例试验田般的示范意义。△ 图源日本平面设计师协会、高田唯潜水平面设计展、NEUE字距极紧与极松
① 2019年 武隆·懒坝国际大地艺术节 导视手册｜立入禁止手册以极紧式编排，同时置入不同色块形成网格式内容布局，是一次对汉字零间距甚至是负间距编排的大胆践行。文字以极紧的字间距与被压缩的行距撑满页面，在确保信息有效触达的前提下，挑战着观众的视觉极限，但这种非常规的文本编排方式又确实非常巧妙地融入并凸出了“迷宫”的主题。行距紧缩与文本重叠
文本重叠是传统汉字编排规范里的禁令，因为避免字、词、句间的重叠是确保信息准确传达的根本。在该案例中设计师将垂直行距调整到了负值，“故意”让字词句产生明显重叠，以信息间堆叠关系紧扣“未知”主题。2010世博会深圳中国梦想实验场的视觉形象设计更为大胆，使用了中英文全覆盖式的编排方式，加入主题色做视觉区分以确保信息准确传达。设计师这次全然抛弃了网格系统，将文本信息以类似弹幕的手法进行编排，以极具颠覆性的形式展现了汉字纯粹的、文本的、艺术的魅力。探索汉字创新视觉编排，离不开对汉字本体语义的解读、拆解与再传播，而利用造字原理的形与义进行规律摸索，不但凸显了汉字优于其他文字体系的传播功效，对尚处新阶段的汉字设计在未来媒介应用也有导向标作用。以形补义
设计师将传统地毯的语序拆解，获得了「欢喜+您来」与「您来+欢喜」双重语义表达；将食品贴标打散并穿插少量西文，使排版既有西式网格的味道，又呈现了中文语境下趣味横生的编排面貌。以义补形
设计师对取票、出口等常见中文词组的展现形式进行了颠覆性的改造与呈现：通过脱离传统造字原理生成的汉字，唤醒观众调动原有认知储备实现了「以义补形」，印证汉字独有的视觉补偿特征，是一次以图形方式挖掘汉字魅力的大胆实验。如今很多品牌都一改往常以图形或插图为首选的传统品牌形象塑造，不断涌现出以纯汉字编排为主视觉的品牌形象。这无疑是汉字设计面向更广大市场的利好趋势表现。①北平机器 品牌推广包装｜窦誉笙
推广单页使用了文字零字行距、满屏居中方式排版，对关键信息如价格和特惠时间涂以显眼的红色突出展示；后续的产品包装同样沿用该设计手法，形成统一的视觉识别符号，将该套编排版式和符号作为品牌资产的一部分。②黎薇·童话 品牌推广包装｜广煜
设计师同样将汉字与文本字体编排特征作为该品牌的语言符号，不同的是加入了放大和重复文本两个设计动作，使得品牌在传播时更被用户记住与识别。2018年末，梅数值、连杰、李习斌三位设计师联合策划了一场极具先锋实验性的展览，“大，不小展”探讨了西文设计构架体系语境中还原与建立中文构成的视觉呈现状态。他们用谷歌翻译对常见海报进行了中英文的机器转译，在进行版式再设计时发现尤其是将大字号英文转化为同尺度中文时，不仅难以还原原文构建的视觉效果，有的甚至出现了曲解原意的情况。“大，不小展”给汉字在数字时代探索带来了明显不同的声音，提醒着设计师们要注意中文设计语境和不同立场下对中文尺度关系的把控，并带着辩证思维对待类似的汉字创作产生的视觉空乏感与程序化视觉。结合技术与媒介，挖掘出这一贯穿古今的文化符号的更深内涵与更多表现形式，让汉字正从历史中跳出，又以新的面貌被重新载入，对设计师来说是挑战，也是机遇。最后，期待在评论区看到你分享印象深刻的汉字编排案例，让我们共同丰满汉字国际主义风格的内涵。1. 张艺凡：《奥德玛特&惕斯——“和而不同”的瑞士国际主义风格》2. 李天成：《Helvetica 字体结构在汉字字体设计上的应用与创新研究》3. 何见平：《沃夫冈·魏因加特：瑞士风格的“搅局者”》4. 吴冠聪：《版式的格律——网格系统在汉字排版中的应用》5. 王美玉：《平面设计中国际主义风格网格系统研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