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年2月起的半年内,西安连续发生3起儿童被拐事件,引起警方高度重视。此后,3起案件被公安部列为重点督办案件。受当时技术手段限制,案件侦破工作陷入了僵局。被拐儿童家属与警方一同陷入漫漫苦寻中。今年9月,在技术手段的助力下,西安警方取得关键线索,一场抓捕与解救也从此开始。余辉和妻子带着女儿来西安创业,2006年5月11日,与妻子生下儿子,小名豪豪。在西安莲湖区原红庙坡西村,余辉租了一间门面,经营着一家电话缴费店。店开了将近一个月,连着四五天,经常有一名三十多岁的女子光顾,她有时和余辉妻子聊天,有时和附近商店的店主打麻将、聊天。女子的面孔渐渐让周围人熟知。余辉妻子记得,这名女子的眉心有颗褪色的痣,身高1.6米左右,微胖,金黄色的头发不长,皮肤微白,自称是铜川市人。该女子嘴很甜,跟余辉妻子说话总是“姐长姐短”,显得特别亲热,但当时没人知道她的名字。2007年8月18日,余辉妻子正忙着照看生意,将1岁多的儿子交给了9岁大的女儿照看。此时,这名女子再次来到店内聊天。大约上午11时左右,该女子趁余辉妻子不注意,抱起余辉儿子就走。余辉女儿紧随其后跟了出去,该女子塞给女儿50元钱让她去买点东西,但女儿说什么都不肯走,该女子就推了女儿几下,又扔给女儿5元钱。待女儿转头再找弟弟时,弟弟与该女子已经不知去向。得知儿子被人抱走,余辉一家人像发了疯一样四处寻找,他们不仅报了警,还发动周围朋友一同寻找,但始终没有结果。余辉告诉上游新闻记者,为了找儿子,他关了店,全国各地但凡有一点线索,他都要去看一看。他被骗过钱、睡过桥下,在外地也遇过威胁……“每一次去,都是充满希望,但每一次去,都很失望。”余辉说,他从来没有放弃对儿子寻找的执念。他也坚信,有天儿子会回家。余辉曾给上游新闻记者算过账,一年寻子要花七万余元,因为关了店,家里也没了收入。实在没钱供自己找儿子了,无奈之下他又把电话缴费店开了起来,妻子看店挣钱,他继续找儿子。为了增加寻子的曝光度,他把儿子的照片与犯罪嫌疑人的画像印在了电话缴费店门头,取名“寻子店”,他说,一分曝光,儿子就有一分回来的机会。多年前,西安原红庙坡村要整体拆迁,余辉依然不愿离开。他怕离开后有天儿子回来了,再找不到这里的村,找不到这里的路,找不到这里的店,儿子就找不到回家的路了,他不想离开。在那段岁月里,他一直留守,等待着儿子回来。然而,他的儿子始终没有任何音讯。余辉不清楚的是在他儿子丢失的半年内,西安已经连续发生3起儿童被拐事件。2007年2月14日和5月27日,另有两名女童被拐。警方告诉上游新闻记者,卢某某和李某被拐时不足2岁。嫌疑人均为一名三十多岁的妇女,此人以“熟人”身份帮忙为由从家属身边拐走女童。2007年5月左右,西安市雁塔区沙井村附近来了一个中年妇女。李军刚记得,那人自来熟,跟谁都能说上话,很快,此人与邻居们打成一片。当年5月27日中午,还在小学门口开文具店的李军刚正在照顾生意。他说,当时店内挤满了人。他稍不留神,女儿李某就在他的视线中消失了。一旁摆摊的四川人告诉他,那个中年妇女把女儿带走了。李军刚报了警,也发动家人四处寻找仍无果。从此李军刚关了文具店,开始了寻女之路。此后,在西安一家画院,根据几个摆摊和看摊人的描述,他请人把拐走女儿的中年妇女头像画了下来。多年来,他一直在外寻找女儿。他曾去过江西、安徽、浙江等地,无论走到哪,他都特别留意35岁至40岁、身高1米65左右、眉间有痣、西安口音的女子。李军刚经常将寻女的材料放在手提箱里,他说,这些年,他用坏了很多个手提箱。多年来,工伤赔偿及积蓄大约数十万元都在寻女的过程中耗尽。“一有些闲钱,就要走出去找女儿。”李军刚说,在寻女过程中,搭车、睡草地、蹭饭等是常事。三起案件发生后,西安市公安局第一时间成立市区两级联合专案组,围绕当时的目击者和周边群众进行了大量走访调查工作,并运用了多种侦查措施,但受当时技术手段限制,均未获取有价值的线索,案件侦破工作陷入了僵局。2009年,全国“打拐”专项行动开展以来,这三起案件均被公安部列为重点督办案件。西安市公安局成立了由刑侦局、高新分局、莲湖分局及有关警种部门组成的联合专案组提级侦办,将被拐儿童父母的血样录入“全国公安机关打击拐卖妇女儿童犯罪信息系统”,但多年来一直没有比对成功。这些年间,公安机关从未放弃过对案件的侦查,先后多次赴河南、河北、山东、山西、福建、广东等地进行线索核查。马凯是西安市公安局莲湖分局民警。2008年时,他还在红庙坡派出所工作。当年,由于同事工作调动,他接手了余辉儿子被拐一案。对于余辉的遭遇,马凯十分同情。“都是做父母的,每次见他,都觉得他不容易,我也想更快帮他找回儿子。” 马凯说。马凯陪同余辉前往河南、山东、河北、山西等地寻子多次,“有一点线索,我们就陪他去一次,虽然每次都很失望,我们知道很难,但一直在鼓励他,让他相信我们民警一定能帮他找回儿子。”此后,马凯的工作也发生了调动,余辉儿子被拐一案被其他同事接手调查。时间就这样过去了17年。随着科技的发展,警方也在不断总结提升技战法运用。2024年,“人像识别”技战法比对愈加成熟,给积案侦破带来新的思路。今年9月下旬,在陕西省公安厅组织开展的拐卖积案刑事技术破案会战中,西安公安运用“人像识别”技战法,在数万条线索中抽丝剥茧,最终发现了2007年西安被拐儿童李某与现居住在山东省菏泽的赵某洁高度相似。随即,专案组民警奔赴山东菏泽展开调查,几经周折,最终成功突破了李某养父的心理防线,并供认出卖家上线。民警依靠线索追踪,通过两昼夜的蹲守,终于抓获犯罪嫌疑人张某红。然而面对警方审讯,张某红拒不交代犯罪行为。民警从被拐儿童家庭寻亲之路的艰辛、期盼亲人团圆的心情,以及认罪认罚、立功赎罪等法治教育等方面展开思想攻势。此后,张某红终于供述,17年前,她伙同其妹张某峰将3名儿童(2名女孩、1名男孩)先后卖给东明县3户人家的犯罪事实。专案组经过14个昼夜,将涉案嫌疑人全部抓获,西安3起拐卖儿童积案得以告破,被拐17年的3人得以解救。经DNA鉴定,3名被拐人员确系2007年西安被拐儿童李某、余某某和卢某某。上游新闻记者从西安警方获悉,目前,犯罪嫌疑人张某红和张某峰已被依法刑事拘留,现羁押在西安市看守所,案件正在进一步侦办中。得知儿子被找到,余辉说,他不敢相信这天能到来,但他自己也一直坚信这天终会到来。11月22日,在西安市公安局刑侦局一间会议室内,警方为这3个家庭举办了回家仪式。跨越17年的等待,3个家庭终于等来了自己的孩子,3对父母各自紧紧抱住自己的孩子。“我是你妈妈,我是你妈妈,叫我一声妈妈好吗?”抱紧儿子,余辉的妻子泪如雨下。在余辉妻子的记忆中,17年前的儿子还是襁褓中的婴儿,17年后儿子已经比她还高。对于未来,余辉妻子说,她什么都不期望,只要儿子能一切平安就行,转头又面对儿子说:“能不能叫我一声妈妈?”“妈妈!”儿子的一声回复,让余辉妻子再次陷入痛哭。余辉等团圆家庭家长向警方送上了锦旗,表达对警方的感谢。人群中,余辉再次遇见马凯,余辉招呼家人,马凯招呼一同办理余辉儿子被拐案的民警,大家一同合影留念。“因为有了他们,才有了我们一家的团圆。” 余辉说完,与马凯等人一一拥抱。
上游新闻记者 贾晨 编辑 向家庆 责编 谢聘 审核 戴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