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 行 千 里
陈寅阳
儿行千里，隔开的是空间距离，隔不开的是心里牵挂。
正是夏天最热的时候，我和妻送儿赴沪入职。八月的上海，出乎意料的热浪滚滚，直逼40摄氏度，让人直接怀疑上海不是地处江海之间的城市。以前有过多次送子外出的经历，但这次感受完全不一样。这次是陪他入职，开始独闯“江湖”，是学生生活的彻底结束，职场时代的全新开始。有些担心、有些不舍，以及些许伤感，这些复杂的情绪弥漫在一家三口之间，一度超越喜悦。
正午时分抵达上海，妻脚下不慎，扎扎实实地摔了一个大跟头，与滚烫的大地来了个亲密接触，半天动弹不得，挪不了步。一家三口只好兵分两路，我陪妻子去医院检查、做手术，儿子自己去单位报到。手术是全麻，术后，妻似乎还没有完全清醒，情绪有点失控，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嘴里不停念叨：“我要把儿子带回家！我要把儿子带回家！”我在一旁鼻子也发酸，只有忍住，不停地安慰她：“孩子终归要长大，终归要工作，该放手时就放手。”第三天，我们返盐，儿子送我们，隔着车窗，挥手告别，妻子的泪不禁又流下来。
今年三月份，我送儿子去北京面试。报考的单位竞争激烈，再加上毕业论文还未完成，儿子压力很大。终于考完，儿子当晚要返回南京的学校，第二天还有一场考试，我送他到高铁站。其时的北京，春寒料峭，阴冷干燥，满眼是光秃秃的枯黄，看不到早春的生机，站前广场上，父子俩相对无言。孩子越大，交流似乎越少。一会儿开始检票，我说：“进去吧。”儿子知道我晚上要去亲戚家吃饭，突然冒了一句：“晚上少喝点酒。”声音不大，稀松平常，却瞬间让我破防，眼泪在眼眶打转，强忍着不让它流出来。儿子以如此关切的语气和我说话，这是第一次，有点猝不及防，有点不适应。看着儿子转过身，背着包，一米九的个头，看着高大，脸庞却略显稚嫩，进了安检门，消失在人群中。剩下我一人，在站前广场的寒风中，独自凌乱……
三年前的秋天，儿子准备考研，投入到紧张的复习备考中。每天十多个小时的学习，身心压力俱已到极限。我和妻子去南京看他，帮他放松放松。秋意正浓，正是南京最美的季节，游了一回栖霞山，山不高，也不陡，一家三口拾级而上，及至顶峰，“却顾所来径，苍苍横翠微”。站在山顶，映入眼帘的是红得狂野的枫叶、青得深沉的松树、黄得夸张的银杏，层林尽染，色彩斑斓，驳杂多姿。一个月后，儿子以良好的状态参加考试，最终高分考取。我很庆幸，儿子的每一场重要考试，高考、考研、省考、国考，我都没有缺席，陪伴在旁。在孩子的心目中，父母是一座山。
儿子似乎匆忙间长大，分别次数越来越多，渐成常态。曾经温暖的家，终将成为他的客栈。每一次挥手，每一次目送，看着他的背影渐行渐远，直至消失在视野里。送儿离开，千里之外。遥远的爱，纵隔千山万水，却依然还在，甚至浓得化不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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