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李签约作家】第1629期 || 孟迪《终南五台的艺海佛天》主播:简简单单、米粒儿
文摘
文学
2024-10-13 19:49
安徽
终南五台的艺海佛天
文/孟迪
春日的长安,被称为空谷幽兰的终南山,万物复苏,绿意盎然。历史的眷顾与亲昧,终南山土石的滋润与厚养,让南五台这块佛教圣地越发神圣和威严。十万秦山尽览,佛山佛寺普渡秦川。山下的山村,万亩良田,无垠的绿色田埂错落中,映衬着分散的农家院落。隐士达人,闲适学者,退隐公仆等,也常客居于此,更有禅修的居士,常伴沐风佛音,温润耳畔。偶遇处,也会有高士结缘,感激这静谧祥和大自然。
(南五台的日出)
佛,我清晨中美丽的遇见
在清晨的绿色田野我心里徜徉着舒适和惬意。迟暮的我,把自己幻觉成点缀这绿野的青春少女,轻盈的脚步,走在田间小路。不远处,是一个花墙小院,一尊洁白美丽的高大塑像塑在院内,镂空间隔中的蔷薇花偎在塑像的身边。哇!这是阿弥陀佛神圣而美丽的化身呀!我一阵惊喜。走近仰看,无比的震撼。佛祖背光贴身,天衣飘逸,身形伟岸,秀丽端庄。双脚踩着祥云,单手托起莲花,眼眸中充满了智慧和慈悲。真是一尊集智慧、至尊、善良、美丽和爱于一身的经典杰作,深藏于这朴素的民间宅院,惊叹不知是哪位作家的经典绝唱。这时,房间里走出一个青年女子,很客气地给我打招呼。这位女子大约有四十岁的样子,身材比较瘦小,梳一条长长发辫,衣着很朴素,慈眉善目,柔和谦卑,很有修行人的感觉。我心中揣摩着,怪不得都说这山村有各类隐世之人。也许这妹子也是隐士吧,她将大佛请进家里,可这尊佛,分明是高堂大庙中方能敬请的至尊,这僻乡小院,农家民宅,如何供得起?庙小敬不起大神呀,再说身份也不够。琢磨中,院子里响起了舒心轻柔的佛曲,我心顿悟,这也许是对我疑惑心境的召示和洗礼吧。随着这女子的客气邀请,我走进她的客厅,门楣上一块带着树皮的原木板悬挂在上方,没有任何雕凿,上面写着很有功力的四个大字“光明世界”。往里走,更使我惊讶,上下两百平米的房间里,几乎全是佛祖的世界,菩萨的家园。有着佛菩萨的各种形态的塑像,有的玉面丹唇,有的面含慈悲,有的双耳垂肩神态自若,更有面壁悟道的达摩,一念禅心的法师,手拿锡杖的佛祖,还有中南五台圣寿寺的方丈、住持等,神情各异,惟妙惟肖。一幅创作中的《极乐世界》群体塑像的初稿,摆设了一地,正在斟酌打磨中。墙壁上敦煌壁画的临摹,原木板上烙出的菩提烙画,应有尽有,简直就是一个集佛菩萨欢聚的乐园,一个现实版的极乐世界。我又一次被深深地震撼了。这些作品的水平,堪为一流,形象逼真,神态丰满,栩栩如生。这些呼之欲出的作品塑造,似乎有异于专业艺术家的创作,隐约中有神韵灵魂的气息。我环顾四周,除了我和她,并无他人的存在。莫非这作者就是她?院中那伟岸美丽的阿弥陀佛的塑像也是出自她手笔?我看着这位羸弱的女子,心中很诧异。我再次转身仰望大佛时,更有一种无法释怀的美感。我笑着对她说,您塑的大佛除了慈悲还非常美丽,很洋气。没想到我这种不规则的评价正合她意,她突然兴奋起来了,笑着说:“我就是要这种效果,人类前行中,佛祖在护佑我们,佛与我们同在,我们现在都不土气了呀!”是呀,她用传承与创新的意境相融合,去诠释佛祖的现代之美。她又接着说,一千六百多年前,敦煌艺术的开放之美,早已经超越了现代。我们的传承都落伍了,我总是念着继往开来……她叫常弘,我看她很动情,也很美。有一片美丽的海七朵莲花开,我懂得隐士文化是终南的风采,我看到天地间处处有爱,我悟到了眼前这位女子入世的情怀。日近午时,小院内太阳很晒,佛的身影,给我们撒下一地清凉。终南灵山,五台道场,这幽兰谷地,钟灵毓秀,却不知有位柔弱又坚强的女子,隐居于此,又有着怎样的由来。
一个丽日下午的拜访
一个丽日的下午,我应邀走进了她的工作室,也是她礼佛禅修的地方。“终南山常弘佛艺研修工作室”是书法家亲写的名牌,字迹清新流畅很见功底,名牌的末端一枚莲花印刻在其上,很显纯洁和吉祥。捧上一盏新茶请我品尝,我笑着说:“见笑,我不懂茶,只知饮,不懂品,好坏解渴就行。”她说:“客气了。所谓禅茶一味,就是禅文化和茶文化的相融,是心与心的沟通。所以,请您来正有此意。”我说:“多谢,我们相识即是善缘,看你年纪轻轻,道行非浅,你那么多作品非同一般。”她说:“我醉心创作,得益于与佛结缘。在家乡,我被誉为非遗传承人。很小的时候,冥冥中就常有这种理想。”我说:“你的这些技能是什么时候开始学习的,师从哪些老师?”她说:“我的伯父是甘南师专的一位美术教师,五、六岁时,看到他在书房里作画,我就激动不已,很是感兴趣,但从没有想过自己去学着画一画。年龄稍大一点后,看到别人画画,自己也想试一试。从伯父那要了纸和画笔,毫不含糊地照着画册就画了起来,一页纸画下来,居然能临摹的与原图相差无几,我自己也很是兴奋,激动地拿给伯父看,原本伯父认为小孩子凑热闹,胡乱涂鸦,没成想,画得还有点味道。于是从我十多岁那年开始,就跟着伯父学习素描,而后,伯父调入兰州教育学院工作,我又跟着他学习油画。几年下来,有不少长进。在此期间,我在更深入一些的领域拓展,在伯父的引导下,在姐姐的帮助下,我儿时的那些懵懂的追求逐渐在变得越来越清晰,我在努力中学习和实践着。绘画、读诗、读史、研佛、塑雕像、练书法,成为我对艺术追求的执念,这执念只为我光明世界中的佛缘。一心向佛,学佛、敬佛、塑佛,是我从小的发愿。人生是由选择来决定命运的。我若塑佛,依我所愿,把世间的一切爱恨情仇,都转化成一尊尊佛像的大爱,能唤醒多少迷途之人,唤醒众生的慈悲心和佛性,让人膜拜和祈福,那该是多大的功德呀。在后来的成长中,我的老师和朋友也给我了很多的指导和提升。”听着她的讲述,跟着她的思绪,我走过了她的昨天,又回到了眼前。我无法相信这衣食极简,对物质生活淡漠,瘦小羸弱的女子,怎么能支撑起如此强大的内心。这内心要行动来丰满,常说一念成佛,她却十年历练。(仰观大佛)
从家乡出发循着佛的召唤
渭源县,是古老的渭河之源,那是常弘的家乡,她从那里出发,完成了自己蜕变的她,以满满的热忱和自信,遍寻古寺灵山。在兰州西固慧光寺,受邀塑一尊近四米高的佛像,由于该寺香火旺盛,各方居士信徒到寺里进香拜佛者诸多。寺里师父向大家介绍这尊新塑佛像的作者,当他们看到是一位恬静、瘦弱、矮小的女子时,都惊讶地直摇头,不敢相信这尊佛像是出自这位弱女子之手。要知道,做雕塑的水平仅是一个方面,其中要挖坑、取土、打骨架、绑稻草、立身柱、爬高上低等等,艰辛而劳累,辅助工作不是一个人能完成的。但是这一切还要靠她组织协调,亲力亲为。一般都会认为,这样大的工程不是她的身体和力量能承受的。这种惊诧和质疑,在其它的寺庙塑佛时,也时有发生。在定西市海拔3388米的太白山顶,她受邀雕塑太白金星像,住在露着房顶的草房,睡着飘雪花的土炕,雪花飘在脸上冰凉冰凉,上面盖着被子,下面烧着热炕,高山上的熟睡,只感浪漫,不说凄凉。一遇极端天气,有时也会断了食物供给。但是,一看到太白山夕阳的霞红,她就会对着夕阳,慢慢地吟唱。我又一次问她,这是什么力量?她说这就是信仰。在首阳山的大小石窟,在高石崖的悬崖边沿,不惧艰险,在渭源草堂寺她主导塑出全堂的佛像。她的路越走越广。老君山的城隍庙、平凉市庄浪县的乡村寺庙、阿坝州九寨沟风城庙等,这些大小庙宇和寺院,都有她塑的数尊佛菩萨雕像。此生何求,每次塑佛像时,她心中就会有莫名的欢喜,当在为佛像敬修面容时,常常是在冥冥中与佛祖交流。所以,她塑出的每一尊佛像,虽神态各异,但都释放着思想的光。当人们夸赞她的作品时,她会自信地说:“我所塑造的佛的情致,应该是佛内心所想。因为在塑佛时,我常想,佛在想什么?”啊!我终于看到了她一点个性的张扬。
我手握泥土你将我雕塑
何鄂,中国雕塑艺术的翘楚。新中国第一代女雕塑家,著名雕塑《黄河母亲》的作者。在常弘孤独漫长的跋涉中,友人引见了这位贵人,这是她生命中一个崭新的起步。看着她年轻柔弱又充满渴望的眼神,何鄂老师把她纳入了一个大行群雕创作的队伍。这是一项艰巨的充满挑战的任务。酒泉大法幢寺群雕工程,有36座佛像塑造,其中,大雄宝殿的大佛就有七米多高。当时参与这项工程的队伍十分庞大,仅雕塑人员就有几十名,以美术学院雕塑专业的老师为主体,有地方专业雕塑家、工艺师和各地慕老师大名而来的追随者。老师决定将大雄宝殿十八尊罗汉每人两尊先分给九个人来做,作为开工前的考试。由于常弘是女性,年轻又瘦小,佛像都很高大,她的身体条件也比较差,完成作品还是有难度的,为满足她的渴望,也选她参加考试试一下。她在完成考试的过程中,何鄂老师很注意她在操作中的表现。等到全部完成了考试以后,老师把大家召集一起开了个现场会,让大家谈一谈对这次塑像的感受。美院老师们的谈法基本大同小异,他们说,在雕像的过程中,要时时调整罗汉的身体尺寸比例,肌肉和面部表情等。大家谈完后,老师让常弘讲,她知道这实际也是考试。她壮壮胆说:“罗汉已经修出了六道轮回,仍没有修到无我的境界,可是他已经看到了轮回的苦。”老师高兴地说:“你说出了雕像的精髓。”并表扬她雕的两尊罗汉各有不同的特点。这位雕塑界的大师对她如此的评价,她一时欣喜不已。冷静下来她又想,虽然老师表扬了她,但是那些美院的专业老师水平还是比自己高的多,他们没有修佛,所以他们的信仰沟通有一定难度。受到老师的肯定,更增加了常弘完成这次任务的信心了。在她塑佛的历程中,从未遇见过这样天花板级别的导师,也没有开阔过这样的眼界。所以,在这一段的工作中,她认真工作、虚心学习,在很多专业技术方面又都得到了老师的精心指导和帮助,她的雕塑技艺又有了空前的提升。老师的巨作,曾被誉为新时代雕塑的奇迹,老师不以为然。老师说:“我能够奉献给中华民族的唯有雕塑。”“这是何等的境界和情怀,此刻,我拿什么奉献给你呀?祖国。”常弘问自己。这也是她精神世界开悟和提升的重要转折。临别时老师告诉她,人生如此美好,你要一点一滴用好它!要把自己的智慧汇入到人类智慧无限的洪流中。何鄂老师现今已经87岁高龄,她依然保持着和老师的亲密。
(常弘在工作)
生命中的再一次出发
常弘新的提升,有缘于和何鄂老师的遇见,老师的博爱,老师的境界,老师的业绩,老师的谆谆善诱,老师的业界盛名,让常弘的内心受到了极大的震颤。静下心来,回首十多年走过的路程,她感到了自己的浅薄、无知和狭隘。虽然一心向佛,却没有佛的博大胸怀,虽然有塑佛的业绩,老师对她的提升,还抱有很大的期待。特别是成长途中,得到了常天平等传统工艺大师,雕塑方面的师傅和学长们的鼎力支持,他们也一直在倾情帮助和指导着她,关心着她的进步,希望她能提升,希望她能成才。几度风雨,几度春秋,把她当个好苗子培养,连父母都想着办法在生活上,事业上支持她。有压力,有动力,要放下过往,清空自己,为了光明世界,觉悟人生,不辜负所有的亲情友情,她决定又一次出发了。移步终南五台山下吸吮佛山灵气,潜心修炼,开始了生命中的又一个十年。来到终南山,遇见和参学许多隐士,扩展提升了思维理念,也得到美院教授们的点播,她如饥似渴地吸收、消化,再转化成自己的东西。院落中,我最初遇见的那尊庄严美丽的大佛,正是她在此创作的经典。她以修佛的执念,把修佛与塑佛融为一体,把对佛家艺术的精进和创新作为使命的承担。更多的佛的艺术种类的创作,都在她的佛的世界里展现。佛的彩色群雕、佛的版画烙烫、佛画的铁线白描、临摹的敦煌壁画、《极乐世界》演奏的乐团群体等等。常弘在诸多的艺术领域里,创新着佛的世界里的艺海佛天。她的胸怀,她的执念,她的情操,她的慈善,都展现着出世情怀和入世的风采,和着时代的新颜,青灯古佛,已显得那么遥远。
(《极乐世界》雕塑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