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岁，如洪水猛兽
文摘
2024-11-09 00:45
湖南
都说时间是治愈一切的良药，其实时间本身并没有治愈的功效，它只是把当时的纠结、怨念等感受连同场景一起，都从记忆中淡化了，从而变得不再那么重要。该庆幸吗？这一切到最后都归结为成长吧，不管它是涓涓细流，还是洪水猛兽。在我二十一岁以前的世界里，成长是认识这个灯红酒绿、喧哗浮躁的世界；二十一岁之后，成长后知后觉，终于让我学会接纳自我，跟自己和睦相处。二十二岁，毕业半年，我开始相信生活其实比电影精彩多了。
大四下学期，我遇到了 Y，我们渐渐熟络，聊心事，他单身且有意追我，我觊觎他的美色又被他强吻，最终屈服。短暂的在一起的日子，都是在月色下，我们坐在校园里偌大的足球场草坪一隅，聊过往、亲吻、牵手、拥抱。原来记忆是会被覆盖的，我差点忘记我们还有这样的过去。后来，毕业将至，他突然变得很难见到人，我努力维系关系，很吃力，就想不如点到为止，何必互相羁绊，就和平分手了。毕业后，他试图和我保持联系，我觉得过去了就是过去了，不应留恋过往。直到七夕的时候，我突然收到 Y 的信息，一条突如其来的表白，他说了很多，解释了当时消失的原因和无奈，以及等待好时机再次出现在我面前的隐忍。真真假假，说得我泪流满面。然后他发来了我们以前的照片，就这样，口口声声说好马不吃回头草的我，还是答应跟他在一起了。爱情是个难题，让人目眩神迷。而这一次，我又是被动的一方，他多擅长，总有伎俩。那个时候，我上班很辛苦，明明可以回宿舍倒头就睡，因为他说想要我陪，我便抵住一切疲惫，经过各种公交、摩的辗转还能完美地出现在他面前笑得没心没肺；强迫症如我，大包小包的行李里一定少不了专程买给他的夜宵还有胃药。骄傲如我，却被张爱玲一语拆穿，在爱情里面也算低到了尘埃里。既然敢爱，就没想过有所保留，性自然而然地发生了。我是处，他不是，我也不在意，谁没有过往，爱在当下最重要。第一次的时候，碰巧我来例假，我们实质上并没有“合为一体”，但那意乱情迷的十二个小时是我这辈子最难忘的美好时光。不管后来我们变成了什么样子，那夜的懵懂悸动、冲动渴望、湿吻紧拥永远在记忆里保持鲜活，任何时候想起都会让我恢复怦然心动：我裸露的青涩的样子，他将我的头紧揽在胸口，指尖穿过我凌乱的头发，说的那句“从来没有觉得这么幸福过”。那晚之后，未知的平行世界开始跟我的人生并轨，蓝色大门就这样打开，我沉浸在雄性荷尔蒙的自然魅力中感受那份迟来的幸福。落地窗没有被打开，窗外城市的夜在灯火阑珊中显得格外深邃，我们在窗内吻遍了彼此，用尽了力气，以为爱液和汗液最能浇灌爱情。爱情这座房子可以很大，大到可以包容对方的过去、现在、未来，甚至接纳一个千疮百孔、鲜血淋淋的对方；大部分时候它却很小，小到只能容纳两个人，多一个人就会窒息。最好的爱情不是一味付出，也不是一味得到。房子里的两个人一呼一吸，互有损获才能保证新鲜空气流通，爱情才能扎根，健康地存活。可悲的是我们从一开始设定的目标就不一样，感情的面目在谎言、失望、冷漠、争吵中失了真。我是个极其不善于表达感情的人，我认知里的爱就是用尽心思对他好，但后来发现掏空了自己也没能得到最初想要的。既然爱炼不成钻石，那就不再苦苦坚持，岔路口一个向左走一个向右走，都是独立的灵魂，不用互相依附，各自寻找属于自己的国吧。如果故事只到这里，其实也挺圆满的。年轻的时候，爱啊，恨啊，互相伤害，在一起，分开，都司空见惯，好像没有这些就构不成青春一样。然而现实总是更狗血，更赤裸裸，它让人皮开肉绽，仿佛怕不把你撕碎了，你就不能触底反弹、破碎重生一样。我从来没有想过，有些电影里的桥段会这样突兀地出现在我的生活里。堕胎，这个一直被我嗤之以鼻的词汇，有段时间围绕它的一切竟然成为我生活的全部。天真如我，无知到相信他能控制体外射精这种鬼话，性知识和安全常识的匮乏导致的结果就是我怀孕了，而且在根本错误的时间，不是惊喜，只能是惊吓。Y 提议生下这个小孩，他说从一开始就打算要跟我结婚的，小孩的出现只是让他的计划提前。我很坚定地不要这个小孩，不管能不能跟 Y 结婚，孩子的出现完全在意料之外，我们如果在心理上、经济上、时间上都完全无准备的情况下贸然生下他，这只能是对小孩不负责任的表现。确认是否怀孕的过程中，我的精神压力非常大，一度逃避和不愿承认怀孕的事实。二十多年来所接受的传统道德观念在这种时候格外具有威慑力。我不敢跟任何一个人分享这件事情，我远在老家的父母甚至不知道我有这个男朋友。我本能地认定未婚先孕这件事是可耻的，万一事情曝光，我一定会招致诋毁、蔑视和放荡、“贬值了”、嫁不出去等评价。虽然我知道这件事发生在我自己身上，要不要小孩是我私人的事，但是对他人评价的担心、焦灼、惶恐、害怕仍然是我的第一反应。11 月 23 号，我走向医院的每一步都特别沉重，一进医院就感受到恐怖片里常常营造的阴冷氛围。我咬着牙，硬着头皮，脚步变得欢快起来，反正后退不了，不如大步迎上好了。我躺在手术台上，双腿打开，几个医生忙着做术前准备，我不紧张了，但突然特别难过，眼泪打转的时候开始上麻药，眼前一阵眩晕，然后就失去了意识。醒来的时候我已经被抬到治疗室，下腹的疼痛难以用语言描述。高科技无痛人流的广告都是骗人的，术后疼痛持续了四十分钟之久，我当时很想飙脏话或者握着 Y的手，然而疼痛占据了所有心力，我最终也没能骂出口，￥也没有被允许进入治疗室。那天之后，很多事都走到了头。一个星期之后，我跟 Y 分手。2015 年末尾，生活跟我开了特别大的玩笑，好像所有的霉运都一窝蜂砸中我。怀孕、流产、分手，辞职、搬家、找工作，手机坏、电脑坏、身体坏，术后第二十天我的身体终于崩溃，下腹剧烈疼痛，我眦牙咧嘴地赶去医院，医生说是急性盆腔炎，再拖可就麻烦了。然后，我开始了每天在医院和家两点一线的生活，整整十天。那个时候我真的累了，失去了所有动力，有过很不好的想法，最坏的时候想到了死，想那会不会是一切痛苦的结束。这个时候，L 抱紧了我，她把自己搭建成避风港，把我圈养起来，让我慢慢恢复力气，给我重新开始的勇气。L 是我多年的闺密，我们大学考到同一个城市，毕业后都留了下来。她拉着男朋友第一时间赶到医院，带了饭，我笑着说突然肠胃炎犯了，她说多大点事，然后硬拉着我去喝鸡汤，唠唠叨叨地让我收拾东西，把我拽到她那儿住。L 知道我分手了，也知道我那段时间生活动荡，但她不知道我怀孕和做了流产手术的事情。我本来没打算告诉任何人，因为不知道如何开口。第二天，她请了假非要陪我去医院，我想应该是瞒不住了。医生边写病历边说了很多流产后应该注意的事项，她站在我身后，以为自己听错了，错愕了许久，我看了她一眼，然后转过身，强忍住眼泪继续跟医生聊。她拿了药单，挽着我的胳膊去前台缴费，已经尽量压制但声音明显在颤抖，问我：“什么时候做的手术？Y 知道吗？为什么不告诉我，手术后要好好休养的你知不知道？”我抬头，看到她眼含泪水地望着我，我的眼泪再也忍不住了。我没有回答，扭过头，眼泪奔涌而出。医院的走廊特别安静，我们面朝两个方向站立着颤抖的频率格外一致，之后谁都没有说话。你看，是不是特别像电影里的情节。记忆里总有许多特别的日子，与它们相关的是一段旧时光，我不会买醉痛哭，也不用抱怨孰是孰非，那些曾是我的选择，现在的我是从那时候成长过来的。我曾经很难过，但我没有变得很糟。二十二岁，成长如洪水猛兽，这是我的故事，我想坦然面对。我失去过方向，但如今已积攒力量再次出发。破碎后重生的我已经能跟自己和睦相处。--END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