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其明:大 嫂

文摘   2024-11-01 17:30   安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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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  忆

大   嫂

■ 曹其明

在人们尽享国庆长假的时候,我的大嫂却离我们而去,享年76岁。76岁于今天,算不上天年,大嫂终是挨不住心、肺双重衰竭。

大嫂是一个大好人,周围的人都这样说。除了微笑,她从不以第二种表情示人。

大嫂嫁过来那年,我六岁,已有清晰的记忆。

大嫂在娘家的名字叫友群,嫁过来后母亲作主,把她名字改作友琴。因为母亲有一的女儿叫月琴,这样两个更似亲姐妹,亲近。也是从那个时候起,我们这些弟弟妹妹们叫大嫂不叫大嫂,而叫大姐。

大嫂生性话语不多,是一个只晓得默默做事的人。这一点与大哥倒是般配,一对寡言少语的人,就算呆上一整天他们都不会为说不上几句话尴尬。年轻的时候大哥做篾匠,他们白天各自上班做农活,晚上或冬闲在家,大哥总是找些小活计忙着,大嫂纳鞋底、补衣服,低头做事,彼此忙忙碌碌无一句话,像另一个人不存在似的。直到一个说“瞌睡来了,睏告吧”。另一个说“就好,嗯先睏”。就这样的两个人感情还特别好,生活一辈子,从未红过脸吵过嘴。凡事大哥作主,大嫂相随,这在我们那里算是难得的一对。近些年大嫂每每发病,大哥都日夜守护,到处寻医问药,希望能出现奇迹。大嫂走了,看着众人穿梭忙碌于大嫂后事,一旁的大哥无所适从,像个孩子,孤独又无助。两个人相守了五十四年,突然间去了一人,剩下的必然孤单又惆怅。

大嫂嫁过来时22岁,头上扎着两根短辫子,青春正好的年纪。大嫂五官周正模样好,有着那个年代农村青年女子特有的健康与美丽。第一次大嫂来“察人家”,她害羞得不得了,怎么也不肯把头上的草帽摘下来。想是怕被未来的婆家人与邻居看。就是后来邻居与家里人拿这事打趣,她也觉得怪难为情的,讪讪笑着:“有那个事吗?俺不记得了。”真不记得了?想这样人生中的甜蜜事谁会忘记呢?听家里人说那天我有点“人来疯”,踞在高高的楼梯上不下来,像只兴奋的猴子。那一次大嫂并未因我们家穷,小姑子小叔子多嫌弃,还是相中了大哥,从此我们成了一家人。后来我们这些弟妹陆续离开老家在外成家立业,但我们还是一大家子人,我们从未分过家。这不光是有没有祖业可分的事,那时的大哥大嫂若是独立分出去,一定比与我们绑在一起生活得好,但他们从未提过另立单过。后来因为工作,我们各居一方,但心里我们永远都是一家人。

那年母亲离世,大嫂说:“老娘在时怎么样,以后还怎么样,这是你们的家。”我完全懂得大嫂“怎么样”的意思,她不希望我们因为母亲没了而疏离这个家。她就这样一个真诚厚道的老好人。母亲没了,大嫂每年还照样给我们做香菜,晒笋干、萝卜菇,晒落索子瘪(一种茄子淹制晒干的食品),做粉丝。母亲在日时跟我说,“别看你大嫂不作声,她心里是有数的很。”

我们与大嫂之间从没感到过生分,相处几十年,说话做事从未见过客套,都是直来直去。我在家是老小,话又多,总是咋咋呼呼话没分寸,可无论对与不对,大嫂都是笑一笑了事,从不计较。一家人就是这样的亲近随和地处着。我跟大嫂一起上山砍过柴,一起下田做过活。上高中时农村分田到户。大哥是个手艺人不善农活,在镇上厂子里上班。其他哥姐都外出上班了,剩下我还在家。那些年暑假“双抢”,我踩打稻机,大侄子与侄女割稻、捋稻把,大嫂负责最脏最累的扒桶。这些收割时的活,当时都是农村强劳力做的事,可见它的劳动强度。当然,现在有割稻机,哗啦啦一天十几二十亩,人力彻底解放了,也再体会不到做农民收割时的那种苦了。

那时候母亲主内,大嫂事外。大嫂半生都是在田地里做活,针线女红,烧锅炒菜不是强项,偶尔为之,我也嫌大嫂炒的菜不好吃。后来母亲年事大了,大嫂在家里担纲,厨艺也在实践中渐渐提高了。再后来我带些朋友回老家,朋友们直夸大嫂的菜烧得好吃。可见她也是有这方面天赋的人。

大嫂是与共和国同龄的人,那个年代出生的人都历经过风雨苦难,也见证了国家的发展。大嫂在娘家也是家中老大,兄弟姊妹八个。很小的时候大嫂右手不慎弄骨折,但小人儿不敢回家说,父母忙于事未能发现。后来大嫂的手肿得不能捧碗吃饭,父母发现为时已晚,落下终身残疾。这也是大嫂“左撇子”的缘故。因要照顾弟妹,大嫂没上过几天学就辍学,但能勉强写出自己的名字,也认识几个简单的字。大嫂常跟我们调侃,说自己是个“孬子”。这世上我还没见过真正的孬子说是孬子的,敢说自己是孬子的人内心都很强大,大嫂实质是一个聪慧仁智可陈的人。像母亲常说的,“终归是大户人家出来的,懂规矩识大体”。母亲这样说是有依据的,大嫂家祖上世代中医,是李姓大户,她父亲一辈人从小的教育便是家聘的“文先生、武教师”。这样的家庭出来的人,受言传身教影响,教养都不差。大嫂待我们弟妹也是多有担待与包容,视若同胞。

大嫂话不多,但说出的话实在,还时不时有点俏皮智慧。在大嫂的语境里有一句话说得最令我钦佩,我想我是说不出那样的话的,尽管我还自谓对文学有爱好的人。

我的老家在吴家垄,一个阳光和美的地方。老屋位置处得高,四季阳光丰沛。冬天的时候,令左邻右舍都喜欢在我家门前晒太阳。其中过路打尖(方言,短暂休息的意思)的也多,晒太阳聊天,东南西北地扯一阵。后来拆迁到新居,门向选得好,新村里的一些老人也喜欢前来晒太阳聊天。家乡人厚道,享受过日光的人也不会吝惜他们的赞美,夸一句“你家门前的太阳真好!”见别人夸赞,大嫂也不忘笑咪咪地回应对方:“咹,就是迈,我把吴家垄的太阳带来了。”她不经意的一句,把一旁的我真是吓了一跳。我忍不住赞道:“大姐,你这是诗吔。”大嫂或许不知道什么是诗,但她笑得很开心。也许大嫂的前世就是一个诗人,不然怎么会有这么好的想象力?

真正经历过苦难的人,才更懂得生活的满足。大嫂从未埋怨过生活的艰辛与不公,她也知足于晚年生活——不再辛劳,衣食无虞。只是疾病使她走得太早。晚年的大嫂虽曾受疾病折磨,但离去的神态安祥。这世上事,总是不得十分的完美。

大嫂走了,终于逃离了疾病的折磨,对她来说也许是一种解脱,但留与我们的,是深深怀念。

曹其明,安徽省池州市青阳县人。1965年生人,1995年开始文学写作,以散文写作为主,作品有诗歌、小说、散文等散见于省内外报刊、杂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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