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鹏实务 | 小微企业刑事合规不起诉的具体操作要点

司法机关对于企业是否符合启动合规整改的要求，除了考量企业及相关责任人员所涉罪名的情节严重程度、社会危害程度外，还会考虑企业是否符合单位犯罪的认定，例如是否以进行犯罪活动为主而设立，涉案业务的发生是否出于单位的整体意志等。更会就企业是否具有坚定的整改决心、企业进行整改的可能性和整改意义进行考虑，例如企业或企业实控人在预计退缴违法所得和履行行政处罚之后，还是否具备经济条件进行合规整改，是否在整改过程中、整改后能维持继续经营，经营过程中是否具备盈利可能性等。

合规团队在向检察机关申请适用涉案企业刑事合规不起诉及第三方监督评估机制时，必须搜集、整理涉案企业的既往业务情况，详细开展尽职调查工作，释明涉案企业属于单位犯罪情形，同时具备其他合法主营业务。尤其对于小微企业，其基本不具备品牌知名度，过往的主营业务情况若与案情无关，并不会体现在案件卷宗之中，这就需要合规团队收集、制作详尽的数据和报告，向检察官说明企业的历史和现今情况。

除此以外，合规团队还需要和涉案企业主要管理人员详细磋商确定企业的合规整改计划与未来经营计划，向检察机关和第三方监督评估机构展示未来的经营思路和战略、企业的盈利点和业绩预测、增长计划和时间节点等，以体现涉案企业具备整改的决心、可行性和重要意义。

实务中，刑事合规整改中涉及的各环节都是非常专业的领域，小微企业与第三方成员存在较多的沟通障碍。如鉴于回避、廉政等原则性要求，第三方成员无法深入了解涉案企业，无法与涉案企业管理层充分交流。而小微企业无论在人员素质、专业知识和身份履历等各方面，与专业的第三方成员无法相提并论，因此经常出现企业难以理解合规整改要求，无法具体落实合规整改意见的情况。

本案中，由于涉案企业作为小微企业，并未具备自营进出口业务的资质和能力，过往均是委托货代公司、报关行完成相关工作，对于第三方监督评估机构中的海关关员提出的整改要求，在理解上就存在较大偏差。所幸合规团队长期办理海关关务相关案件及走私刑事案件，对于海关提出的整改意见，合规团队能够结合小微企业的特点逐条分析适用，并将相关内容解释和传达给涉案企业，让企业明白海关的意图，并迅速制定具体整改措施，进行适用和落实。

随后，针对不同第三方成员提出的相关问题，及时制定相应的整改措施，通过重整企业架构，对涉案企业管理层和企业员工开展大量的答疑及培训工作，为企业建立进出口内审、禁止进口类产品品类审查、场所管理制度等一系列进出口企业合规制度，推动涉案企业大量业务环节通过第三方监督评估机构的合规审查。

另外，第三方成员之间对整改也经常存在不同意见，合规团队在此时还要发挥沟通协调、整合不同意见的作用。以广东省第三方机制入库的专业人员名单为例，第三方成员中包含了各政府机关公职人员、学者、律师、会计师、税务师、司法鉴定专家等不同专业背景的人员。鉴于此，不同的第三方成员对于合规整改中关注的重点均有不同，且经常存在较大分歧。

因此，合规团队的成员必须具备除法律知识外的综合知识，具备一定的税务及财务知识，特别在涉嫌罪名相关联的行政审批、处罚流程上（如走私犯罪对应海关关务事宜、涉税犯罪对应税务缴纳及稽查事宜）具有一定的专业判别能力，可以在各专业人员与涉案企业间，成为一个“翻译”人员，打通专业壁垒，成为各方的沟通桥梁。

涉案企业属于小微企业，在资源与时间有限的前提下，合规团队应当向第三方成员征求以“简式合规”方式开展整改工作，即结合小微企业的自身特点，积极探索适合小微企业的合规模式。在保证合规计划制定、实施、验收评估等基本环节的同时，通过简化程序、降低合规成本、制定与大中型企业不同的监管标准等简式合规管理，激发小微企业做实合规的积极性。

本案中，合规团队就主动向第三方成员提出了企业自身的困难，如无足够成本聘用法务人员构建企业合规部门；企业合计仅十余名员工，属于“小、散、杂”的经营团队，若专门制作OA审批系统既浪费企业资源也难以达成合规目的等意见。同时，参考第三方成员的意见，合规团队又提出引入外部常年顾问律师兼任企业合规专员的意见，还确定了企业每年度额外开展“合规财务审计”等一系列监督制度，并将聘请顾问律师、审计机构等事项列入了公司章程，以“法定”的形式加以固定，成为必须完成的年度任务。另外，合规团队又建议涉案企业利用信息科技手段，以“钉钉”等第三方APP建立业务交流、业务文件上传等制度流程，通过合规专员、业务负责人、公司高管共同审核方可执行等简化方式，以较低成本，高质高效地建立了企业的业务合规审批流程。

小微企业中多见家族成员负责公司核心岗位、公司的决策实际只由实控人一人决定等情况，极易造成企业违法违规。合规团队需要与实控人深入沟通，考虑修改公司章程，调整公司股东结构、表决方式，考虑引入外部股东或推行简易的员工持股方案，制定相关举报监督制度，加强监事权限等，形成有效企业的决策和监督机制。

小微企业的人员较少，法律认知也相对薄弱，在合规整改中，为构建企业合规的内部监督机制，企业员工可能存在身兼数职的情况。这时，不少员工会认为公司进行刑事合规整改与自己无关，更害怕自身会被牵连涉案，导致消极应对整改工作，并随着刑事合规整改工作的深入，程序性工作不断增加，自然会萌生离职的想法。合规团队应积极动员企业管理人员，开展企业文化及法律宣讲工作，合理排解员工消极情绪，加强员工守法意识，并将合规事务作为绩效奖励加入到员工薪酬方案中，提升员工的积极性。

同时，倡导民主决策，鼓励员工积极参与企业决策，提出自己的意见和建议，营造民主、平等的决策氛围，增强“主人翁”意识。加强团队合作，培养员工的团队精神和协作意识，促进各部门之间的沟通和协作，提高企业的整体运营效率。

通过上述方式，让员工可以看到企业良好的前景，愿意“留下来”，与企业一起走出阴霾，重获新生。

在开展刑事合规整改前，合规团队还应对企业涉案情况进行深入研究，估算企业若不起诉后，其违法行为对应的行政处罚或赔偿数额。不同于大型企业，小微企业的资产较少，合规经费不多，若企业无法处理后续的行政处罚或赔偿数额，将可能导致合规整改存在最终无法通过的情况。同时，若企业所涉的是经济类犯罪，还应当建议企业聘请专业的审计机构，对历年的财务纳税情况进行评估，降低税务风险。

以本案为例，若涉案企业最后通过刑事合规整改，获得检察机关的不起诉决定，按照法律相关规定，检察机关必须对涉案企业的行政处罚提出司法建议。海关根据此建议，按照《中华人民共和国海关行政处罚实施条例》相关规定对涉案企业进行行政处罚，以涉案货物的货值进行罚款，而此罚款金额是相当巨大的，若企业无法承担，则刑事合规整改的意义便不复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