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前几年父亲去世,接着去年外婆也走了,再到今年早些时候弟弟也告别了我的视线,可以说几乎所有重要的人都远去,春节对我来说变得可有可无,甚至有些许讽刺的意味。去年春节本来捉摸着复习一下日本,功课也做好了,兴奋度也提起来了,无奈签证的策略有误,连续被拒签了三次,一度怀疑人生。女儿暑假回来,谈到了国外的见闻,口沫横飞背后似乎藏了些落寞。于是赶紧着手准备签证事宜,想着趁着春节的大好时光,让彼此的寂寞好好互勉一下。资料巨细,因为有了之前的屡败经历,各种严谨。好不容易抢到了十月份的面签,搭车去上海,早早到达地点。被怂恿购买了VIP通道,前后半个小时,异常顺利。无意外的话,十天左右给个痛快话,度日如年,无数忐忑。转请祖宗和上帝各自帮忙,千万别拂了女儿的兴致。昨晨收到挂号信,护照上分明贴了张签证,非常开心。中德友谊源远流长,果真不虚呀。
大致布置了行程,柏林,德累斯顿,布达佩斯。将我最爱的巴塞罗那放在了下次。那可是高迪的城市,梅西的城市,必须单独制定计划前往,每一步都是朝圣。柏林是一座有着特殊破碎感的城市,有着独一无二的阴郁和清冷的气质。从西柏林驱往东柏林,那种风格的转变,会让你浑身起满鸡皮疙瘩。同时,这座城市又有一种语无伦次的包容,包容爱,包容欲,包容需要,也包容希望。去柏林的第二天,正好是除夕,如果有可能,把女儿的同学们聚起来,一起守个岁。就去柏林最好的中餐馆,上让人落泪的传统菜。转天根据自己的极限脚力来一场CITY WALK,从勃兰登堡门到国会大厦,到柏林墙遗址公园,到博物馆岛,每一步都浅尝辄止,每一步又都意犹未尽。时光从不等人,但记忆可以等,当你触摸到更广大的世界的时候,哪怕明天就死去,今天也不算沉沦。在这里,可以观瞻到古埃及古希腊与古罗马的文明,且请记住,文明是文明,文化是文化。文明是与野蛮相对的,而文化可能与野蛮共生,文明是普世性的,而文化是特殊性的,文明是用于传播的,而文化是偏于固守的。文明是存在于包括政治,物质,精神世界的一种升华体现。所以恭维一个人是文明人往往是褒奖,而说一个人是文化人,大多怀有不溢于言表的恶意。
德累斯顿也是要去的,一来假期偏短不宜远足,二来如果巧合淘一两件当地的梅森瓷回来装装门面,三则易北河边的佛罗伦萨从不虚名,何况淬过火。世界十副最著名的画画,这里就摆了一张,拉斐尔的西斯廷圣母像。应该还有一张维密尔的窗边读信的女孩儿,要知道维密尔一生只留下了三十几副画,每张都是精品,而维密尔又是怎么排都能排进历史前十的巨匠。前十是个什么概念吧,范曾大约排在一万五千名左右,张大千进不了前三百。虽然我也不懂怎么欣赏,闻过则喜吧,游历这东西不就是去到别人没去过的地方,进而吹别人不敢吹的牛逼嘛。
去布达佩斯也是因为离得相对近,且是平替版的罗马,更是中国失散多年的亲兄弟。这个故事简短来说大约是这样的。曾经华夏的土地上存在过一个叫匈的游牧民族,我们蔑唤他们叫匈奴。匈奴因为所处环境和生活方式的原因,形成特定的生存方式,常年侵扰掠夺南方的农耕民族。在积累了千百年的能量后,汉武帝这个孙子倾全国之力为自己竖立所谓的不世之功,封狼居胥,算是彻底赶走了匈人。南匈人进入河套地区,经过多少多少年,与我们融为一体。北匈人北遁,就此消失了两百余年。因为中亚的历史记载从来碎片,你无法清楚他们的行动轨迹。两百年后欧洲突然出现一支匈人部落,首领叫上帝之鞭阿提拉。一时强大无两,与东西罗马势成鼎足。由于他们霸占了哥特人的土地,哥特人只能无奈去侵占日耳曼人的地盘,日耳曼人一脑子问号,被逼着灭了西罗马。之后匈人到底根基浅薄,很快又被蚕食,最后他们与源自苦寒西伯利亚的马扎尔人抱团取暖,构成了如今匈牙利人的主体。所以匈牙利人在某种意义上也可称为我们被逼走的兄弟。再多说个题外话,几百年后的大唐帝国,又是因为受够了西北的突厥,双方大打出手。突厥终于不敌,其中一支也就是土库曼斯坦一路飞奔,最后把东罗马给灭了。这么说来,条条大道通罗马,也不是一件好事,反而更像是一句谶语。
聊着聊着就跑题了,总之事就是这么个事,哥们儿春节要到外国去玩耍。年夜饭到时就不晒了,寒碜,拜年也只能通过西北风的方式奉上了。虽然也玩不了几大天,但每天都会当作世界末日来狂欢,啃最大的骨头,喝最上头的啤酒,看最更老的建筑,听内心里最小的声音。荡胸生层云,商略黄昏雨,倘使七分风霜,换作三分自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