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崇德丨书说40年：我和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

文摘 2024-04-18 10:20 北京

本文经授权转载自“北京师范大学出版集团”公众号

本文由林崇德教授应邀为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成立40年而作，文字略有调整。正值第36个教师节来临之际，品读精品力作背后的故事，还原出版社与名师大家的精诚合作，感怀他们为出版事业甘于奉献、精益求精的态度。

作者简介

北京师范大学资深教授，中国心理学会前理事长，中国著名心理学家、教育家，现任教育部人文社会科学委员会委员兼教育学心理学学部召集人，教育部高校心理健康教育专家指导委员会主任，中组部联系高级专家，32所高校兼职或客座教授。先后获得全国劳动模范和全国“十佳师德标兵”、全国优秀教师、全国优秀科技工作者、北京市人民教师和当代教育名家等荣誉称号。

一、以学术为第一生命

1983年年底，在我准备投入在职博士论文答辩的前夕，当我向恩师朱智贤教授（下文简称朱老）汇报自己已经做好充分准备迎接答辩时，朱老听了很高兴，并对我说，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武静寰社长来过他家，谈起两年前约好出版《思维发展心理学》和《儿童心理学史》两本书的事情。武社长对朱老说，听说你们师徒俩已动手了一年，现在林崇德马上要进行博士论文答辩，答辩后除了教学工作，让他抓紧，协助您完成宿愿。朱老又说武社长十分重视学术，他原先是《北京师范大学学报》主编，作为高校出版社创始社长之一，他以学术为第一生命作为办社的宗旨。1980年建社，1982年就出版了几本校内名家的学术著作，其中有朱老的《儿童发展心理学问题》。朱老指出：“武社长尊重我，就是信任我的学术追求”。

1984年3月，我碰到了武社长，他与我谈起了北师大的心理学和朱老。朱老是心理学界的学术泰斗，1958年心理学大批判是从北师大发起的，首当其冲受到批判的就是朱老。1959年心理学平反后，北师大于1960年开始招收心理专业新生，我是首届心理专业30个学生之一。20世纪60年代初，心理学苦于没有教材，使用的都是苏联译本。1960年，中宣部周扬副部长邀请三位老专家分别编写《普通心理学》《教育心理学》和《儿童心理学》。直到1966年“文化大革命”开始时，《普通心理学》只出版了上半部分，《教育心理学》仅仅是内部讨论稿，可是朱老的独著教材《儿童心理学》却由人教社于1962年出版了。武社长感叹道：“我最尊重朱老，出版他的著作是我们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尊重学术、尊重知识的表现。”他又对我说：“我应该祝贺你获得我国第一位教育学博士学位，我也知道你在北京出版社出版的《中学生心理学》所产生的影响，我希望你协助你老师写好他的学术著作！”武社长比朱老小16岁，也巧，却年长我16岁。本来协助恩师著书立说是当学生义不容辞的义务，那天经武社长一说，看到一位出版家如此了解作者，我对这位师大老人肃然起敬，认为这也是长者所托，我会担起这扛鼎的重任。

在朱老的指导和指示下，我已经收集了许多国内外的资料，也在半年前开始撰写《思维发展心理学》。每写完一章，朱老都要与我深入讨论并逐字逐句的推敲、修改和完善。1984年起，我又添上自己博士论文的研究材料以增强这本著作的实验性和实践性。1985年元旦后，朱老和我已花了两年时间，我俩向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交了稿子。武社长请陈永康当责任编辑，永康兄是我大学同学史莉芳的先生，他办事认真，编辑特细，加上师大出版社把此书作为重点学术著作，于1986年4月隆重推出。一部50多万言的学术著作一年间就发行了5万多册，几年后还获得首届教育部优秀教育科学成果一等奖，连浙江教育厅前副厅长都说他是读这本书成长起来的。

1986年年初，又在武老社长的督促下，朱老和我着手《儿童心理学史》的创作，因国内外还没见到儿童心理学史或发展心理学史的专著，因此儿童心理学史就成为国内外一部首创著作。董奇、程跃、傅安球、李虹、陈英和、申继亮等帮我们收集了大量的中外文资料。《儿童心理学史》仍由永康兄担任责编，该书于1989年出版。1991年，我恩师朱老不幸逝世，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特地出版了《纪念朱智贤教授》纪念文集。1992年年底，《儿童心理学史》获国家优秀教材特等奖，这可能是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获取的最高奖项之一的作品，它体现了师大出版社以学术为第一生命的办社精神。

二、以精品为兴社标志

1986年9月某天，离《思维发展心理学》出版已近半年，永康兄来找我，他说主管出版社的副校长纵瑞堂教授准备拜见朱老，让我先联系一下。我问有什么事，他说纵校长想请朱老主编《心理学大词典》。“纵校长和社委会讨论了？”我又问道。永康兄详细地给我解释，“纵校长和武社长已经商量过多次，今天上午他俩把苏渭昌、许金更和我三人找去商量了这件事。纵校长强调出版社必须有几件标志性的成果，心理学在北师大可是举足轻重的学科，如果朱老允许，师大出版社会编出一部心理学大词典来。现在关键是纵校长要去拜见朱老，征求朱老的意见”。永康兄一席话使我十分为难，朱老和我还有《儿童心理学史》的创作任务啊。可又转念，朱老年近80岁，如果现在不出，将来追悔莫及。因为顾明远副校长说过，在北师大心理口，能称得大师者，只有两人，一位是中国心理学会的创立人张耀翔先生，另一位是朱老。精品出版必须依靠大师。于是我对永康兄说：“我现在就陪你去拜见朱老，不要劳纵校长的大驾了。你把朱老肯否出山的结果向纵校长和武社长汇报吧！”在朱老家，永康兄说明来意，朱老也十分矛盾。一方面他对师大的事业忠心耿耿；另一方面毕竟他年事已高、任务又多。我对朱老说：“如果您能主持这项工作，我请所里邹泓来做您助理做具体工作，她心细。”朱老当时没表态，第二天我又陪纵校长和武社长登门拜访，最后总算敲定了。

在师大出版社最后作出决定后，我代表朱老给中科院心理所徐联仓所长、北大心理学学术带头人邵郊先生和浙大心理学学术带头人朱祖祥先生等15位心理学分支权威写了信，邀请他们担任各分卷主编。毕竟有朱老的声望，不到10天各分卷主编全都落实。不久，纵校长协助朱老主持编委会，在会上纵校长代表北师大向各分卷主编致谢后指出，编《心理学大词典》是为了求精品，师大出版社目前尚属一家小社，但我们会倾全社的人、财、物进行投入，把这部具有历史意义的《心理学大词典》编出来。

各分卷主编经过半年的努力，各分卷的条目于1987年4月全都报到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那时不像今天输入电脑就可以查重，于是纵校长亲自带着苏渭昌、许金更（金更是我大学的同班同学）、陈永康、邹泓和我等10人在八大处一解放军招待所坚持四天查重，把各卷重复的词条合理地归到较合适的分卷。1987年6月以后各分卷开始撰写条文，参加这次编写《心理学大词典》的心理学家达271人。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投入13位编辑日夜奋战。最后凡例、汉语拼音检索目录、汉字笔画检索目录等出现在正文之前。心理学词典正文义包含条目分类索引、外文（英、俄）条目索引、外国人名译名对照表、中国人名表、心理学词书参考书目，全书共300.6万字。

尽管我国大陆和港澳台地区已有六七种心理学辞书，但没有一种超过百万字，而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的《心理学大词典》，不仅条目全、字数多，而且心理学界被公认科学性强。《心理学大词典》被评为首届教育部哲学社会科学优秀成果一等奖，1996年被北京市哲学社会科学辞书组推荐获得哲社优秀成果特等奖，那时朱老已乘鹤西去5年，北师大副校长杨国昌教授陪我去市委党校领奖，他指着奖状说了两个字——“精品”！

三、你的书我们社出版

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尊重学术不仅表现在对待老一辈名家上，同样地对我也难能可贵的信任。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有几任社长是我的忘年交，他们有一个共同点：“你的书一定由我们社来出版！”这是一种强烈的信任，也是一种友谊。

2002年，为向北师大百年大庆献礼，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为我出版了《学习与发展》《教育与发展》两部著作，约这两本书稿的是时任社长常汝吉教授，责编是我学生周雪梅。原先社里只是要出版我的新著《教育与发展》，后来常社长找到我，希望把北京教育出版社已出版10年的《学习与发展》修订本作为姊妹著一起交给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我对常社长说，《学习与发展》已获过教育部首届哲社优秀成果一等奖，在咱们社里出版已无价值了。常社长回答：“我要出的是好书，是名著，不是为了评奖。”我当时听了很感动。于是，我下功夫完成新著与修订本两部作品，并作为校庆的献礼。新著《教育与发展》于2005年也被评为教育部第四届优秀教育成果一等奖，可惜那时常社长已到届离任另有高就。

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先后出版了启功先生和顾明远先生等名家的“口述历史”。2007年春，王安琳与周雪梅来找我，希望为我出口述史，我问谁的创意，回答是赖德胜社长。我和德胜有多年的工作关系，尤其是他任学校社科处处长时，给予我和心理学院诸多的支持。2001年，他闻听我为人教社主编的应用心理学书系获国家图书奖，这是出版奖而不是学术奖，但社科处还是以优秀社科成果给了我奖励。约口述历史不久，我碰到赖社长，我对他说“我还年轻，出自传不行啊！”他笑着说：“刚评的资深教授您不也最年轻吗？”他是执行学校的意见，意指让我记住从学校领导到出版社班子对我的抬爱、厚望和关怀。我还能说什么呢？不久出版社就与我签约，预定2009年秋季出版。我因考虑自己的年龄，希望推迟到2010年我进入70岁再出版。然而当我的口述史出版时，德胜已回经济与工商管理学院去当院长了。

最早打算出版《林崇德文集》的是我的学生、人教社副总编辑魏运华，尽管有师生情在，更多的还是因为我是人教社老作者。而力挺要出版我文集的是浙江教育出版社，早前该社周总编就曾带着两位编审上我家动员，因为我是浙江人。但时任北师大出版集团董事长杨耕教授坚持由北师大出版集团出版。他礼贤下士，每次与我交谈或通信时都以“学生”身份出现。“您的书一定由我们来出版”！这让我十分为难，后来我希望两家合作出版。拉锯多年，在2018年最后一次与浙江教育出版社谈判时，杨董事长派出的周益群和关雪菁还是说服了对方。事后，周总编对我说：“北师大出版集团对您的真情真诚使我们只好放弃。”

《林崇德文集》（全12卷）

四、不忘服务基础教育

作为我国师范院校的标杆，北师大一直在建造中国基础教育的珠穆拉玛峰，完成这个珠峰的建设任务是每个师大人的职责，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就忠于这个职守。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服务基础教育是从第二任社长王文涌教授和第三任社长王德胜同志开始的，他俩一个突出的贡献是出版并做好做大中小学的优质教材。

我的学生、中国教育电视台前总编陈力教授，2006年曾为我策划了一个60集“听林崇德老师讲基础教育”的音像制品出版计划，人教社很感兴趣，也试录了几集，后来因我忙而未能签约。2016年，我想把这十年前的计划改为15讲，包括对基础教育的认识、学生核心素养、儿童青少年发展规律、教师素质及其各种教育教学等，约30小时的音像制品。有家民营教育公司闻听后愿付我百万起的酬金，但还是被我谢拒。

我的学生、北师大教务处李艳玲副处长动员我把这项目交给北师大音像出版社。尽管北师大音像社邱恋社长一直对我很尊重，对此事也十分积极，但音像社缺资金。一度希望我从科研费用中支持他们40万元。给民营教育公司，我录像后马上拿到首笔百万元酬金，给师大音像社，我绝不会考虑要给稿费，尽义务我也愿意干，但让反贴科研费就有些难处了。后来此事传到时任北师大出版集团总经理吕建生编审那里，他马上找音像社商量，“为了基础教育做贡献，亏本也出版！”教务处也很积极，支持这个项目15万元。整个制作过程是从2018年4月开始，到8月底全部结束，我们完成15讲近40小时的录像工作。音像社长邱恋、总编辑赵晓媛，还有两位编辑刘新伟和张寿颖几乎全身心投入摄制，花了一年时间编辑，每编辑一集都得与我及其他院里同人认真讨论，因为我有口音，字幕的文字编辑比书稿编辑还有难度。为了如期出版，音像社领导尤其是编辑刘新伟和张寿颖竟放弃了2019年的春节假期。

由于她们这样高强度的努力工作，2019年10月13日，这个项目的新闻发布会顺利召开了，一批教育界的名家和中小学校长参加了发布会并作了研讨。“听林老师讲基础教育”刚刚开始发行却赶上了疫情。音像社干脆把这15讲30多个小时的内容全放在网上，供宅家的中小学教师培训收看，短短的一个月超过10万人次收看，他们还把其中的四讲推荐上了“学习强国”，这也算咱们为基础教育做了一件有益的事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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