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贰叁〇”匿名评诗会选辑⊿第56期
▷寂寞
彩尾
第一个孩子在小河边捡到了玫瑰色的壳。
它把耳朵贴近它,听到的声音像一颗石头。
第二个孩子说:这就是一颗石头。
第三个孩子问:孵出了鹿,该怎么办?
鹿会长得很大。
那时我们来一起翻动它身上的梅花。
鹿很胆怯,看到水里的影子就要逃跑
逃跑时会被竹筷子绊倒
绊倒后,猎人割下它鲜嫩的耳朵吃掉
吃掉了青青梳满山坡的草。
寂寞的鹿啊,那时我们再骑在它身上
要怎么舍得握住伤痕边的角……
于是第二个孩子用粉红的食指
圈住了第三个孩子垂下的小指。
如果有人觉得很寂寞
它知道
那时我们就要这样做。
2022 年10月2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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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信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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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艺术史课的片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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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艺术史课的片段》这首诗成立的地方并不在于它想成立什么,而在于从梅洛·庞蒂到梅洛蒂的省略,在于一种颜料的倾翻、胭脂的徒留。“梅洛·庞蒂”四字中唯一略显阳性的就是“庞”,梅洛蒂,已成轻蹄之音。而这蹄音暗示着艺术史课的打字声、那些走神、入神,它们也暗示了身体,暗示了真,暗示了真实得以至于不真实的画法与写法。暗示了阅读也在阅读的框外。
——拓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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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访
你来时夜晚正含着雨的牙齿
咬啮我的病症:苍白,黑色的失眠与多眠
鬼气森森。
房间里我们相对而坐,
影子交叠,两行相隔甚远的诗拼凑着
连日多雨,反复想要确认的一点太阳
在你的食指与中指间,此刻
懒散,轻巧,明明灭灭。
面容隐匿在云中,声声自慢,比白更轻。
你话语的雨水自顾自密切。
天气,青葡萄,忘关的立灯
窗纸,苦松子,未燃的蜡烛
它们被提起,上升至天花板
而我被落下,而我落下。
——那只斑鸠的羽毛将落在哪里?
一场两小时前下的细雨并未平稳落地
另一场则上涨至难以承接的深度。
左边鞋袜已浸湿,右脚想逃离。
节拍急促,雨只下在此处而不下在别处。
大雨过后我仍然干裂。
你遗留我在那里。“这个人长不出多汁的绿叶。”
望向你刚坐过的地方。
那里湿漉漉的,沙发,木地板,几横苔痕和一点斑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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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首诗小巧,清晰。把线索和证据全部停留在可控范围之内。一句“夜访”便能清晰辨明作者的写作意图。诗人的巧思则在于将整个会面历程一字不落地包埋在以“雨水”为基础,内嵌在夜访之“夜”这一黏滞,油性的沼泽内部。我们可以从这些位置看清诗人是如何充分乃至过剩地与雨勾结:“你来时夜晚正含着雨的牙齿”,将雨作为颗粒性的骨块,置入空腔,暗指前来的人也携带着破碎受损的故事要讲;“两行相隔甚远的诗拼凑着/连日多雨”让我不免想起福林那句“漫长的对峙连绵起南方的雨”。一则空间定位感强,另一则持重,连续。我非常喜欢作者在拼凑着和连日多雨之间的分行跳跃,这让本句的空间分裂进化成了呼吸,声音上的小体操,加强了本句的裂隙。“相隔甚远”不仅是我们“对峙”,也是对方故事的进一步破碎,故能顺承到太阳被手指拨动的部分。太阳的时断时续,也是“我”和对方理解这些故事时共同上演的哮喘;“一场两小时前下的细雨并未平稳落地/另一场则上涨至难以承接的深度。/左边鞋袜已浸湿,右脚想逃离。”则是一对子的良好运用。雨的失衡又是对方讲述的失衡,也是“我”终于萌发的危机意识引入的姿势失衡,没问题;“那里湿漉漉”做完了比赛的收官动作。表演者举起双手,掌心潮湿如一个坏命运:对方拉完屎走了,“我”还得替他吃完。诗人把事情讲得很清楚。
谈谈我见解下的缺点:“鬼气森森”、“——那只斑鸠的羽毛将落在哪里?”这样的段末收尾,节奏合理,简单,拍脑袋,但还可以更考究。比如“那只斑鸠”似是一个应慎用的域外之物;“天气”到“蜡烛”会让我觉得没有紧涩到位;“这个人长不出多汁的绿叶”,好听,好看。但这个句子很孤单。
——黑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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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
第73次“贰叁〇”匿名评诗会获奖名单
《艺术史课的片段》
(12票,谢澳迪)
《寂寞》
(11票,彩尾)
《夜访》
(11票,邓菁)
在复旦写诗 · 2024年第7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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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柏
■本月主编:范雨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