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医院的病床上,91岁的老奶奶临终前和相伴72年的老伴告别,场面感人又温暖。
老奶奶闭着眼睛,已经不能说话,但是头脑清醒,老爷爷说着,她就点头应着。
老爷爷说,咱俩72年多了,你睁开眼睛看看我,唉,看看我呀!
咱俩这辈子挺不容易,不过,最后结果都挺好的,孩子们都挺好。
老爷爷哽咽着说完,一只手抚摸着老奶奶的手。
老奶奶微微点着头,然后抬起一只手,慢慢地和老爷爷挥手,告别。
挥手刹那,永诀天地间。
这时候,想起了我的爷爷和奶奶。
我对爷爷没什么过多的记忆,基本算得上空白,其实爷爷病故的时候我已经上小学了。
记不清是小学几年级,但是也有十一二岁了,因为和爷爷不亲近,只记得他留着很长的胡须,银白色的。
爷爷没的那年,大概七十来岁,奶奶比他小很多,差十几岁二十来岁的样子,所以那年,奶奶才五十多岁。
当时我和姐放学刚到家,便被大人招呼着要去爷爷的院子,说爷爷死了,要去磕头。
我和姐当时很害怕,不想去,扭捏半天还是去了。
我记得最清楚,奶奶当时哭的很伤心,她坐在炕上,手里叠着爷爷盖过的被子,头发凌乱,一直哭着。
我当时站在地下,看着奶奶伤心的样子,她嘴里还一直重复着,这下省心了,省心了,你走了,扔下我一个人......
那时候的孩子好像成熟很晚,看着奶奶这样难过我很不理解,爷爷死了,奶奶也需要哭吗?
是因为伤心才哭,还是必须要哭,要不然别人会笑话呢?
我和姐没有眼泪,怎么也哭不出来,只好低着头不让别人看见自己的脸。
印象最深的不是爷爷离去我有多伤心,而是那一大盆土豆片炒干豆片,我吃的很香,就是炒菜的味道里裹夹着烧纸的气味。
从那以后,奶奶一个人和两个叔叔生活。
每次看到奶奶,我都想起头发凌乱哭得伤心的那一幕,我多次很想问问她,问问她和爷爷的感情到底是怎样的不舍。
我很少去奶奶的院子,有时候去了,奶奶也会拿出一块豆腐渣贴的饼子,或者是一块做豆腐时切下来的边缘给我吃。
奶奶四十多岁的时候,一直闹腿疼,那时候二叔正是要娶媳妇的年龄,每次有人来给说媒,奶奶就在炕上喊叫。
见面的姑娘,来到家里,看到炕上坐着个腿脚不便的娘,见了几个,几个都不了了之。
最后,我二叔从二十几岁拖到了三十多岁,然后终身没娶。
我爷活着的时候,我奶啥也不干,天天在炕上哎呦哎呦的,说自己腿疼,我想爷爷肯定是心疼她的。
毕竟比我爷爷小十几岁,在那种贫寒吃不饱的岁月里,奶奶在爷爷面前,自己宠着自己,爷爷从来不怨。
要说也很奇怪,爷爷走后,奶奶十几年的腿疼毛病竟然奇迹般的好了,每天杵着拐可以做饭,可以走出院子,甚至走着去赶集。
我想她是觉得没了爷爷的疼爱,再也没有一个可以无拘无束依靠的人了,自己要想生活的好一些,就得站立起来。
奶奶家院子里有棵大枣树,秋风吹,红透的枣子在风吹下,摇摆着滚圆的肥身子,时长入我的梦,让我朝思暮想。
那是一个秋天,我知道枣子要熟透了,壮着胆子去奶奶的院子,奶奶盘坐在门口的大石头上。
看见我来了,站起来,杵着一根棍子,一瘸一拐走到枣树下,摇晃起旁边的一个大竹竿子,噼里啪啦几下子,大枣刷刷掉到地下一大捧。
摇晃几下子,奶奶就累了,喘着粗气就地坐下,上气不接下气地说,你爷活着的时候,这活都不用我干。
我捧着枣,看着奶奶得意地说,稍后,又叹气,哎,可惜呀,你爷走得早,撇下我一个老娘子,可怜啊!
我什么都不说,捧着枣子就往自己家跑。
现在回想起来,我爷是我奶的靠山,我爷走了,我奶的靠山也倒了,儿女们不是不孝顺,但是怎么也比不上另一半带给自己的幸福。
我写这篇文章的时候,正好是奶奶离世六周年的忌日,奶奶走的那年,正好是九十岁高龄。
其实,在爷爷去世后,奶奶就为自己准备了寿衣,也定制好了棺木,每年夏天,奶奶都拿出寿衣晾晒。
棺木盖着塑料和玉米秸秆,存放在房子的一角,从那以后,晚上更不敢去奶奶的院子了。
奶奶觉得,在不久的一天,自己将追随天堂的爷爷而去。
没成想,在爷爷离世后,她在这个世上又活了将近四十年。
那些准备了三十多年的寿衣已经在塑料袋里化成灰末,棺木也因年久而腐蚀糟烂,最后被二叔劈柴烧火。
因为奶奶拖累了二叔,一辈子没娶上媳妇,可二叔却独自照顾奶奶三十来年,直到奶奶病故的前一年夏天,二叔突发脑淤血没抢救过来。
最后这一年,由我爸妈和三叔家轮流照顾。
我对奶奶多少是有些怨恨的,我总觉得是她带走了我爸,要不是我奶,我爸可能还活着。
我知道自己的这个想法很离谱,但我还是偶尔这样想起。
我奶离世一周年忌日的那天,我爸在坟前烧了纸磕了头,结果四天后,我爸突然离世,和我奶前后只差了一年零五天。
也是从我奶忌日那天开始,我爸肚子不舒服,但是也没耽误秋收扒苞米,第五天的早上,也就是五年前的今天,匆匆离开了他生活了71年的这个世界。
秋风起,落叶纷飞。
你可否看见,和落叶一起翻飞的还有我的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