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开记忆之窗,回归心灵之海,五十载浮生若梦。乘坐着“时光机”返航1975年底近春节,角美一个普通二层民房迎来一大喜事,医生民房接生,顺产,七斤半,胖小子,那个胖小子就是我。父亲是角美小学校长,当时借用到白礁工作队,母亲是角美供销售货员。我的到来,让父亲可乐了,从白礁赶了回来,外公一大早包来红包60元,外婆则忙里忙外帮忙。
我是家中第三娃,上有俩姐。大姐出生于九湖林前,二姐出生于半路(九湖梅溪木材公司乒乓球桌上),当时接生的讲了一句好话“半路捡状元”,果不其然,二姐现真成了书法女状元,家里三小孩数她最出色。大姐原名林前,二姐原名林梅,到了办户口时,办证人员笑说,林前一个人取了九湖一个社名,因是女孩,于是父亲给添上了玉字,大姐林玉前,二姐林玉梅。
我的名字,父亲望子成龙有深思过,时阅读毛泽东诗词“鲲鹏展翅,九万里,翻动扶摇羊角。背负青天朝下看,都是人间城郭。”对庄子《逍遥游》的鲲鹏大为意动。林一鹏,一个笔划最简单的,一个笔划复杂的,从简单到复杂的一只大鹏鸟。现在看来,无论鲲成鹏(“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是鸟也,海运则将徒于南溟。南溟者,天池也。”),鲤鱼跳龙门,天蚕九变,蛇化龙(据传蛇化龙,蛇要先经过九次蜕皮方成蛟,蛟再历九次蜕皮方成龙),其中磨难重重啊!
乡音,难忘乡情,每次听到角美口音总有一种浓浓的亲切感,每次回到角美总有一种温暖的回家感。童年在角美度过了四年,父母双职工,家里三小孩看不过来,大姐是外祖母带大的,二姐的保姆叫“浮树”,我的保姆阿婆,旧时每回角美都去看看她,她总会开心地给我煮上两个荷包蛋,趁热吃,趁热吃,那种暖暖的感觉真好! 阿婆寿97岁,走时我并不知,也没去送送她!
父亲结婚时,口袋只有50元,那是他的全部财产(这同他的性格有关,急公好义,角美很多人叫他“宋公明”),借了一辆自行车,朋友送来一口大铁箱,学校给了几张书桌,同事送来2斤糖果,住的学校二楼民房宿舍,公社那时正开会,一听父亲结婚立刻停下来,帮忙的帮忙,热闹的热闹,就这样“风风光光”地把母亲娶进门。有了三小孩后,父亲的工资每月38元,母亲每月26元,合起共64元,又需请保姆,每月里常常不够用。不时要向学校借几元,等下月工资到了再还。为了贴补家用,父亲自开过小菜园;养过鸡,鸭,鹅(其中一只从二楼掉下,腿瘸了,走起路来一拐一拐的,极逗);小河里捉过田螺;夜里水利沟网过鱼(大半夜回家煮熟后把一家人叫起来吃鱼汤);上山打过麻雀。母亲与我说起那段时光,常常感叹不已,那时日子虽然穷,生活却过得很充实快乐。
大石舀(用于捣米及捣麻糍),是阿婆家门口的主要标记。我坐于石舀中,阿婆用针挑着田螺肉,隔壁筑巢的燕子突高突低的飞来飞去,“旧时堂前燕,如今入梦乡”。房子后建有简易猪舍,边上长着高大芭乐树,果熟时阿婆会用长长的竹竿兜个网取下,那是我记忆深处的人间美味。走过猪舍,有一木门,门外,一片片农田,弯弯曲曲的乡间土路,不远处是大池溏,入耳虫鸣蛙声一阵阵。阿婆的儿子,从农田里捡来一串空气球送我,静悄悄地关于“碗橱”中。池溏里水满了。稚气的手,拿着大大小小各种瓶瓶罐罐,抖抖晃晃站立于池溏边,小心翼翼捞起满满蝌蚪,那瞬间的雀跃。蹦蹦跳跳带回家,偷偷藏匿在隐密处养着,想像着头大尾长神态可爱的蝌蚪,一条条快快长大,变成青蛙的样子。农田的稻谷熟了,风吹起一片片金黄色的稻浪。收获后的田地是儿时的乐园,散发着淡淡泥土的清香,光脚丫踩出深深浅浅弯弯曲曲的足印,像极了天然完美的意象画。抓蚂蚱,最喜翠绿长翅者,内有粉红透明的美丽薄翼,用细绳绑了,就是完美的玩具。偶尔捕到青蛙、蜻蜓、鸟雀,那可是意外之喜。
外婆,在供销食堂工作,善良,勤劳,和善,为人处事常为别人着想,家中安排得井井有条,与左邻右舍关系很好。外公,合作社食堂,手巧,其扁食花样多,口味地道,远近闻名,我做粽子的小手艺因其指点速成,现为我的谋生之道。外婆家住小巷深处,小巷原来是没名字的,后来街道在巷口挂了水鸡巷,十几户人家也做了门牌号。小巷的中间有一口井,井墙很高,长满青苔,是十几户人家生活用水的重要来源。井边住着一个傻姑,不会与人咋样,路过时常冲你傻笑,让你心里发毛。外婆家边有一小门,过了小门就是母亲工作的地方,角美供销门市部,母亲来往店与家中就如下灶口。
角美小学,环圆而建,中间是操场,父亲是起基人。发动学生(献砖,铁钉,打石子),群众(献石条,木材),“城阿地”常住部队送来水泥钢筋,上级给了一万元,没日没夜东奔西走建成一大片。教改组,香蕉树那长长尖尖的花穗,父亲抱着二姐留下了一张照片,她是我们姐弟三人中唯一有童年留影的,许是因父亲忙于工作,加上外婆在食堂的便利,“小不丁点”的二姐常给我父亲送饭的福利吧。
父亲多才多艺,会弹钢琴,拉手风琴,吹笛子。文笔佳,借用到工作队时,跟随了几任党委书记,他是笔手。书法好,一手好字,师从社头“老学究”乌跃振先生。教语文,教学很有一套,接连两年他所教的班级在全龙海县初考成绩中包揽了第一,第二,第三名。上级有意调动父亲到石码工作,并承诺连同母亲一起调动。父亲心动了,其一,本身是石码人,对家乡有着浓厚的感情。其二,他与我姑母都是龙海一中毕业,感恩朱振民校长及学校对他们的帮助,崇拜一中的教学,希望家里三个孩子能读上一中。那年我四岁,一家人和我阿婆一同到了石码,父亲任职实验小学副校长,母亲到了石码果品公司。
一层的瓦房,一口井,一小庭院,成了我的新家。一周后,我已走遍实验小学的边边角角且喜欢上了这里。凤凰树,“落霞幻影西湖楼,惊艳火红覆目炫。叶如飞凰舞轻羽,花若丹凤戴皇冠”,花开过后是那漫树的“镰刀”,猴子般爬上立于树中间的竹竿摘了,成了手中的刀,勇士的武器。玩断了,用石头凿开链子长排,每一小节点敲开的是一颗颗子弹。礼堂边的“皇帝”龙眼,个大籽硬,吃过果肉的龙眼核,装于口袋,成了自制鸟弓的完美装备。小花园的大母桑树,把雨伞倒立撑开,摇下半伞桑椹。校门口“老寿星”杨桃,“细碎粉红花枝艳,苦涩尝到果飘香”,树不大,产量丰。玉兰花树,树已百龄,枝繁叶茂,四季开花,百鸟筑巢,常于树下,鸟语花香,凉风习习,却需提防鸟屎从天而降。轻吹一口气,蒲公英洁白的小伞随风摇曳,曼妙的舞姿伴随风儿的弹唱,带着淡淡诗意飘向远方。苍耳,承载了摘来捉弄玩伴头发的顽皮。院子里,莫名的多了一种植物,开出了淡雅的小花,那是鸟雀捎来的惊喜。瓦房外,豌豆荚涨得饱满,用手一按压,发出披哩扒啦的声响,那是丰收的乐章。折一串“裂嘴笑”的泡桐果,于高楼处制造一场南方飞雪。
敲钟人老林,有一手制“盐酱虾”的绝活,其味香浓,经久不坏,上等醮料。体育老师蔡利仲,偷摘杨桃时最怕他发现,会喊,还会追,边追还会边喊,你小子跑得“贼快”。语文老师蓝月如,自制的西红柿切小三角形与白如雪的藕片拌白糖,舌尖美味。总务处老王,邮票,粮票,火花,烟标,国内外钱币,五花八门的收藏,让人大开眼界。每周一歌王建安,音质极赞,声音甜美,咬字清晰,余音绕校。林水源老师,让我联想到西湖楼宿舍大石英钟鸟筑的巢,学校的第一台彩色14寸电视。大郭老师的丈夫,运指如飞的“指功书法”,墨走龙蛇,韵味无穷。张碧金老师,我藏在她家鸡舍边,看蚂蚁搬家,或学“爱迪生”孵鸡蛋,一躲一上午,父亲发动全校师生帮忙寻人,二姐至今还常拿这事笑话我。钢琴室,父亲指法熟练,“小螺号”的旋律于耳中徘徊。操场边的水泥制滑滑梯,杨桃树下的土制乒乓球桌自制木板球拍,沙坑里的大磁母寻磁屑与小刀具“玩吃杀”,泥地上弹玻璃球及拍卡通纸片(安阿飘),“叮珰板”、校门口的“龟阿盖”、“粒阿盘”、“珠阿盘”、“番阿豆”、“厝哑片”、“敲糖阿”、“麦芽糖”、“臭桃软李阿”、“杨桃汤”、“小人书”、“链子枪”、“子弹火药枪”、“钉木陀螺”、“放风筝”、“花样鞭炮”、“爆米花”、“捏泥人”、“跳格子”、“捡废铁”……童年的我,是那么的喜玩,聪明,好动,顽皮。
作者简介:林一鹏,字点墨,号青竹翁,自称粽子哥,笔名半点墨。喜文字,好金石,精粽艺。店粽香居,家西湖小筑,书斋点墨斋,卧室听雨軒,龙海作协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