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尔伦之歌│我的一次打山火经历

旅行   2024-11-17 07:37   广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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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一次打山火经历

曾 宪 旿

天津老知青

  
  我在上山下乡期间曾参加过扑灭山火。那是在一九六九年二月的一个下午,葫芦气沟突发山火。公社组织了团结大队、猎民大队进山扑火。
  傍晚五点多钟,天完全黑下来,我们站在公社大车店的公路旁等汽车。供销社的售货员忙着给每个参加打火的人发槽子糕,饭店全体人员忙着烙饼,准备夜间送到打火现场。公社和大队干部分别加入各生产队组织打火,军宣队的罗队长率领全体解放军战士参加打火的队伍。几位女知青也执意参加打火。我的腿被马踢伤还没好利落,不能快走和小跑。左腿用力时感到腿肚子发紧,但是,我决定参加打火,用实际行动证明在关键时刻,“可以教育好子女”并不比别人差。我要让大家看看自己的思想改造成果,争取火线立功。
  快六点钟了,旗里防火指挥部派来了四辆解放牌卡车,七八十人蜂拥而上,前排的人站着,手扶车头的栏杆;周围的人蹲着,双手抓住车帮;中间的人坐着。汽车沿着公路奔向三十多里外的火场。公路上到处坑坑洼洼,中间的人不时被颠起来,又重重地落下,磕得屁股生疼。在车上公社会计卢荣山大叔、军宣队的荆同志、生产队的吴队长(当时带着内人党的帽子)嘱咐大家下车后一定要听指挥,别乱跑,随时清点人数,发现少人立刻报告。
  天黑得像锅底一样,一阵阵寒风驱赶着浓烟迎面而来,呛得大家不断咳嗽。公路两边的群山和草甸子黑乎乎的,什麽也看不见。不到半小时,汽车接近了葫芦气沟口,浓浓的烟雾从沟里冒出来后升上天空,汽车的前灯照亮了前方公路,几位骑着马的猎民正焦急地在那里等待。汽车停稳后,几位负责人向他们跑去。猎民用不熟练的汉语汇报着。火是从葫芦气沟里下来的,有人已骑马上山,直奔老岗,察看火源是不是来自邻近的蝴蝶气。火场离沟口十多里地,大火没上山,只在草甸子中逆风移向沟口。我用右手摸了摸别在左侧的围刀,想象一会儿和山火遭遇的情况。
  按分工的方案,各队奔向预定的地点。我们在卢荣山、荆国成、吴队长的带领下,直插沟里。路过一片桦树的幼树林时,卢大叔让我们停下来,每人砍一根一米多长的树条子当作打火工具。我抓住一棵一丈多长的幼树,拔出围刀,沿着垂直方向使劲砍猹口,猛砍了好一会儿树就是不断。三队集合了我还在砍树,吴队长跑来,一看我的方法不对,他抓住了一棵树,使劲把它折弯,用刀沿着打弯的地方从下部往上一划,咔嚓一声,围刀沿着弯曲的树干从底部一下子切到树皮。然后再用刀割断树皮,一棵打火用的桦树条子就到手了。我接过吴队长递回的围刀,把它插入刀鞘,扛着桦树条子跟随人流往沟里跑。
  

  忽然,前面出现了星星点点的橘红色的亮点,这些亮点渐渐地连成一条线。再接近看,一道两米多高的火苗顶着风缓缓地向沟口移动。“大伙跟紧了。”卢荣山喊着,朝火头方向奔去。打火的人流散开了,从不同的方向接近火龙。人们与火的距离越来越近了,燃烧着的山火发出了呼呼的响声,火苗一蹿老高。它像一条横越山谷的巨龙,翻滚着吞噬面前的可燃物。离火还有十几米远时灼热的热空气烤得脸生疼,尽管火龙是逆风接近我们,我们不得不背过脸向它移动。草甸子中,半人多高的枯草、蒿子、灌木丛不断被引燃,发出噼噼啪啪的响声。卢大叔指挥我们专往火小的地方打,甚至到火快熄灭的地方,用桦树条子奋力抽打。几个人围打一处,很快把高高的火焰压下去,然后拍打成几处小火焰,最后打灭。他指点着我们把熄灭的灰烬翻动几下,把下面的余火彻底弄灭,不见一点亮。
  我跟着干了一会儿,心里觉得不是味。我们怎麽总是跟在火的后面打火,专门看火烧到大片的冰湖、积雪深的地方、有河沟的地方,才蜂拥而上,一阵猛打,为什麽不迎着火燃烧旺的地方打火,那里火苗高、火墙宽度大,烧毁的东西多,是不是打火的人都胆小怕死。
  我想着,就往火大的地方挪动,我们知青(包括几位女同学)都往火势凶险的地方挪动。卢大叔和吴队长发现了我们的企图后,急忙冲上来。他们急次白脸地用手指着我们的脸生气地喊道:“青年,不要命了,怎麽不听话,看我们怎麽干……”
  这两个人一反被打成内人党徒后见谁都一副谦卑的面孔,暴怒得像头凶猛的狮子。荆同志也赶过来,严肃地要求我们说:“老卢和队长说得对,你们知青一定要听指挥,别添乱。”按照要求,我们又跟在火头后面打火。在卢大叔和吴队长的安排下,几个打火的社员盯着我们知青,随时提醒我们注意危险。解放军的荆同志一直在附近,一看要有危险就赶过来保护我们。每个打火的人在火舌面前,显示汗流满面、一会儿汗水被烤干,脸被火烤疼,嘴唇、鼻孔发干,皮肤裂开、舌头干得不愿意说话。好容易打灭一处火,赶快趁机寻找一把积雪往嘴里塞。刚开始,雪在嘴里熔化时还感到凉飕飕的,后来越吃嘴越干、越吃口越渴,越吃嘴唇的皮越爆,稍微一咧嘴,唇皮被撕裂,露出血丝,疼得要命。燃烧着的火渐渐被人切割成几段,然后再分割成小块,一块一块地被拍打熄灭。大片的火焰在烧尽周围的可燃物后也慢慢熄灭,如果遇到一片厚积雪、冰溜子、冻泉,火苗窜闪几下就越来越小,慢慢消失了。
  我发现,打火实际上躲开火头的锋芒,跟在火尾后拍打,遇到可燃物较少时,一阵猛拍,这种灭火的方法最有效。经过三四个小时的奋战,火终于被打灭了。带队的干部和解放军要求大家在火场上仔细监视有无死灰复燃,注意一刮风就发亮的地方,把那里翻开一遍,查找余火。又干了将近两个小时,天黑得像锅底一样,一点亮也没有了,沟里除了人们的喊声外,只有阵阵的风声。沟里的山坡上和草甸子里再也没有星星点点的余火或风吹起的复燃火星。各生产队清点人数后跟随着公社大队干部撤出沟外,登上等候多时的汽车。
  汽车驶向萨马街乡,迎面的寒风把每个人的困意都吹没了。黑暗中,老卢大叔拍了我的肩膀一下:“年轻人,打火不能光靠胆大,人都烤晕了或烧死了,火靠谁来打灭呀?”

  我在颠簸的汽车上,背着迎面吹来的寒风,把老卢大叔刚才说的话回味了很久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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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曾宪旿,下乡到呼伦贝尔盟布特哈旗天津知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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选自:内蒙新右旗天津知青联谊会
  《克尔伦通讯》2024年第285期
   主编:骈江芳

一壁残阳
残阳,那是最后一抹晚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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